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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1506

第二十二章 文會公余興未涯 溪頭野亭辯紛解(完)

正德1506 王磊先生 3390 2021-10-15 22:08:29

  且說陸羽聽聞此言,心中不由疑惑,最后便敷衍幾句,并未多言,心中志向雖已確定,但沒有必要時時提起,徒增笑話。

  丑俊聽了陸羽的話,滿臉洋溢著笑容,又對弟弟使個眼色,丑杰心頭有數(shù),于是扯過陸羽,拉至涼樹下盤坐。

  陸羽心頭奇怪,一向穩(wěn)重的丑杰今日怎地如此毛躁,一點(diǎn)不像往日的性子。

  三人閑侃間,忽的聽得坡下傳來垂老的幾聲咳嗦,丑俊定睛一瞧,原來是沈丘,楊稟容,柳淮安,詹惠等談笑自若地行來。

  “快起來?!?p>  丑俊小喊一聲,打斷正在討解“君子之守”的兩人。

  周遭的士子亦是停了喧鬧,敬躬守行地拱手行禮,打頭的沈丘就近一一回禮,上了前頭的講壇,并著其余判賢坐于藤墩之上。

  此處插句題外話,大抵到了明宋時期,做局尤其是明朝,坐具技術(shù)已然完善,諸如凳、墩、椅、座等等。

  展開細(xì)說便是大篇幅,便不再多言。

  卻說眾士子規(guī)矩入席,靜候賢音,呼聲此處都溢散了出來,陸羽,兩丑,李鄯等人挨坐在后頭,擠著腦袋透向上處的講壇。

  “陸羽哥哥,你作的八股如何?”

  七歲的李鄯眨著明亮眼睛,抬起腦袋問了句,陸羽笑了笑,右手食指手指放在嘴邊,小李鄯撇了撇嘴沒有再發(fā)一言。

  只聽得前壇上的沈丘道:“諸生來之此不易,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桑戏蚰暧馄哐?,今日幸甚至哉,識得青春,美哉美乎,猶記吾之師曾教拘役…”

  小半時辰后,已是午時初刻,壇下士子精神抖擻者,萎靡不振者多有,沈丘卻不見疲憊,品茗一口,又是郎聲傳來一陣。

  諸多士子心頭難受,但無人發(fā)作,尊師重道,西之禮也。更何況沈公所講乃是入學(xué)彩華,此處的士子可謂是撿了便宜,卻不知曉惜。

  待到壇下諸位士子回過心神,此次文會漸漸入了尾聲,便是眾望期待的評定位次,皆翹首以待。

  隨著沈丘侍旁的小童高聲道:“本次文會一等者:修文陸羽,息烽魏都川,開陽李子波,何檀,修文郭瑤。”

  此言一出,滿席皆張望,何人陸羽也?

  “二等開陽…”

  “三等修文柳勇…”

  隨著小童緩緩報完評定次名,壇下的議論聲愈發(fā)熱烈,壇上楊稟容哼道:“成何體統(tǒng)?!?p>  時間回到巳時三科刻,沈丘幾位老者于亭中論談士子之制藝。

  “閔致,你以為如何?”

  沈丘將幾張竹紙遞與柳淮安,俗話說舉賢不避親,當(dāng)柳淮安注意到柳勇,正是其大哥柳知縣,媵妾所生兒作的八股文。

  “小弟認(rèn)為這張去了為好?!?p>  柳淮安心里雖明白沈丘不是迂腐之輩,但又思索到柳勇年齡還小,不宜令其出如此風(fēng)頭,故落黜其文,亦是無奈卻是保守之舉。

  旁的詹惠,楊稟容等人亦是專注審視諸生之八股,年逾弱冠的詹惠自然是有資格作為賢判,對于八股的理解不比得部分進(jìn)士差距多少。

  “恩師,這紙也是極好的。”

  話語間,詹惠便把手中的八股捧于沈丘,目之所及,皆為敬仰。

  沈丘大致掃過一遍,嘆了口氣道:“文筆華而不實,漳溪行文切忌莫要如此,百害而無一利?!?p>  其實還有一言未明道,這便是詹惠的制藝缺點(diǎn),雖有才學(xué),但無必要花團(tuán)錦簇,處處惹眼。

  可謂是一語道破詹惠的制藝弊處,詹惠心中大為感動,并無抵觸,如此相似的話語,其兄長詹恩亦有言過,今日再被提起,心中便有了數(shù),重重地記了下來。

  隨后幾位先生排了位次,交由仆僮整理壯實,起身略作修暇,隨后便緩步相談上了蕭山文會頂頭,如此一來,便有了方才評定的一幕。

  “怎么可能?”

  講壇斜下方的尖銳聲忽然冒出來,惹得眾人詫異的眼光,講壇上的沈丘倒是臉色未變。

  卻見楊稟容大罵道:“煙客,你想做甚么?”

  楊煙客乃為楊稟容的侄輩,如此出丑,讓楊稟容情何以堪,因此當(dāng)著眾士子和先生的場景訓(xùn)斥而出。

  “景懷莫急,且聽聽楊公子如何說?”

  楊煙客有幸跟隨叔父楊稟容,壇下的楊煙客聽了,更是一喜,便不似方才那般無禮。

  于是躬身作揖道:“諸位先生,陸羽尚未精通制藝,如何能做出一等的八股。”

  言外之意自然就是懷疑陸羽的八股是抄襲而來的,更是轉(zhuǎn)頭下死眼把陸羽釘了兩眼。

  “哦,果真否?”

  沈丘淡淡笑了一聲,給了身旁童仆一個顏色,仆童也機(jī)靈的,躬身后步,須臾片刻,便拿來陸羽的所作八股的竹紙。

  “念念,木樨。”

  木樨自小長在沈家,多少沾了點(diǎn)筆墨,字也是識得的,沈丘曾戲言若是木樨科考,倒是能摘個下等生員不成問題。

  仆僮聽得沈公喊到自己,于是條件反射般地照著竹紙上頭念了出來:“夫人之于守也,不稱其規(guī),而稱其守也,人之余公謬,乃不易守乎?君子之守非守也。冉亦有所言,如孟子所謂,君子古以來皆有,而非一士人皆能為君子,多士仕后,為世間惑其心…”

  當(dāng)木樨念道后比一大股“將謂回守與君乎”時候,臺下士子不僅微微訝然,驚的不是佳作妙語,卻是瞧見陸羽年方束發(fā)便有如此見解,可謂是年少輕狂。

  古人常常守之為心,但陸羽所言君子不應(yīng)過分的謙卑,謙卑之守,正道之守,愛護(hù)之守,忠德之守了。

  只有堅守本心,不逾守才能稱之為君子,才能不負(fù)本心,做人為官亦是如此。

  如此言論倘若讓不惑之年的官員說出,不禁會讓人感慨,出淤泥而不染,君子之守,果真如此。

  但陸羽長的雖是高壯,但面容和輪廓卻為嫩的,也不過是束發(fā)之年,如此言論出自陸羽之口,不由自主讓人詫異和佩服。

  待到讀完,壇下士子微微搖頭者,若有所思者,抱有懷疑者,心底敬佩者,一壇之下,各懷心思。

  “楊煙客,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楊稟容發(fā)狠呵斥,亦是為了保下這不爭氣的侄子,只見一個六旬老者立了起來,指著楊煙客鼻梁訓(xùn)斥著,壇下的折扇生員心頭憋氣,但面對嚴(yán)厲的叔父,只好低下了頭,悶悶不樂地坐了下去。

  …

  小小插曲一過,隨著仆僮念了另外精選的兩篇八股,蕭山熱鬧了起來,士子嘰喳地論辯聲,爭吵聲,亦有心中端正的學(xué)子躬身求教,一片學(xué)意濃厚的景象,好不快活。

  “陸小子,你近些來著?!?p>  沈丘笑著道,凝視著下首和詹惠談?wù)撝年懹穑苌僖姷谜不萋冻鋈绱艘苫蟮谋砬椋虼松蚯鸷粢齼扇酥粮啊?p>  “小童生見過沈公?!?p>  陸羽拿下姿勢,誠心作揖,畢竟面對的是詹惠的授業(yè)西席,亦是老人精,裝掩自然收了起來。

  沈丘滿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是對兩人道:“漳溪,見你和陸羽談的火熱,可與我這老叟聽?wèi)?yīng)一二?”

  詹惠忙恭應(yīng)道:“恩師,方才和陸羽談?wù)摶I算之術(shù),沒想到陸羽竟然如此精通,學(xué)生愚鈍,方才被難住了?!?p>  此言一出,陸羽心頭不由嘆了口氣。

  沈丘聽到一半,便知了內(nèi)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老人家雖然開明,但在當(dāng)時,畢竟數(shù)道比不得儒學(xué)八股重要,便只是微微頷首,并未深入多問。

  “陸小子,你可知孝宗在位時,曾言多苦難者,多有大成之心,孝宗亦是如此,幼年食百家而張?!?p>  “登基后卻毫無懈怠,實為國事操勞龍心,可謂是一苦中出之善帝且乃知恕,以仁心古之君服!唉,你可知我和與你說這些?”

  陸羽聽得認(rèn)真,猜測出了多少,于是道:“沈公是提點(diǎn)小子不因家中境況,心中懷恨,應(yīng)守君子之心。”

  沈公笑了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說的是其中之一,何為君子,何人又能成為君子,孝宗萬歲創(chuàng)業(yè)不易?!?p>  “去歲駕崩,實屬讓人心痛啊,新皇登基,爾等務(wù)必忠君守之,此是君子之守的首要之務(wù)?!?p>  陸羽聽了不僅汗顏,原來是這沈丘老先生寄言吾輩忠君思想,但陸羽乃是后世之來客。

  自然不能完全認(rèn)同,一旁的詹惠受沈師所感,一臉感愴,讓人擔(dān)心淚水隨時落下。

  詹惠聽得連連點(diǎn)頭,陸羽亦是附和一下,但卻實打?qū)嵄簧蚶舷壬闹艺\之心感動,如此老人,若是讓其為國赴死,估計眉頭亦是不皺的。

  但陸羽的想法則是:“首要之務(wù)是充實自己,科考得力,獲得一言之力,若是有機(jī)會,盡綿薄之力為國家添磚加瓦一二;

  若是無機(jī)會,和上輩子一樣做位教書先生,或是開家書鋪之類的。但面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思想是難以茍同和順行的?!?p>  “唉,吾已近燈盡油枯,大明的未來是要依靠爾等青春,莫要辜負(fù)萬歲對對爾等的期盼。”

  沈公笑了笑,眼睛里卻流淌著悲哀,詹惠不知道為何今日沈丘如此多愁善感,一向都是積極心態(tài)的恩師到底是怎么了?

  “小子明白,謹(jǐn)遵沈先生教誨,再授之恩,是難回報?!?p>  沈丘心頭有了收徒的心思,但又糾結(jié)一二,如此良木,困頓于自己,豈不是害了陸羽小子。

  老人多顧慮太多,多心酸太多,多善良太多…但也許如此老人不多。

  然后沈丘教問陸羽一二,指點(diǎn)陸羽學(xué)文之迷津,八股技藝更是拿出來,這可是授業(yè)解惑,只有親西席才會如此,陸羽心中大為感動。

  于是陸羽便打算哄哄沈老頭開心一番,心思一動,既然老沈喜歡聽些此類的言語,那便表示一二又何妨,便有了接下來的一幕。

  接著沈丘發(fā)現(xiàn)陸羽思想單純,更是心思單純,直說想著忠君愛國,報效萬歲,更是又喜。

  時間車輪般地滾動著,文會漸漸進(jìn)入了尾聲,蕭山亭的風(fēng)聲吹動了著士子的薄衫和亭外的鈴兒…

  有詩為證:槐月蕭山舊相知,歲晚相逢春滿枝。不是天工無惜處,人言世上無學(xué)氣。童迷青席千堆股,風(fēng)撼長亭萬片悲。卻笑老沈壇畔叟,帽帽士子學(xué)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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