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歸歸,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啊這,那啥,我跟你鬧著玩呢,別當(dāng)真嘛!”
蘇歸吸了吸鼻子,悻悻道。
七娘細(xì)眉一挑,笑意更濃了幾分,也再沒逗弄的意味夾雜。
“其實是這樣的,那神棍不是被關(guān)在柴房嗎,一般來說,柴房和廚房必然相近,雖說擔(dān)懼失火,又不總是挨在一起,但總體而言,這兩個地方會很近對吧。”
“確實如此?!?p> “秦夫人說她家梅子大多還是新鮮的,現(xiàn)在也還是梅子的采摘季,又因為員外的口味問題,依她所言,就算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制餞,量會很少。
“那么你想嘛,制作蜜餞的地方還能在哪?干燥通風(fēng),又要方便調(diào)用原料,那當(dāng)然是在廚房附近了。換言之,新鮮的梅子,和已經(jīng)開始制作蜜餞但還沒做好的一小部分,都在廚房附近?!?p> 七娘點頭說道:
“是,也正該因為如此,她家下人才會備錯吧?!?p> 蘇歸卻笑了。
她表情微變,疑惑道:
“難道不對?”
“不,你說的很對。但問題在于,為什么會弄錯。絕大多數(shù)梅子都是新鮮的,只有一小撮在制作蜜餞,這得多不小心才能弄錯啊?!你覺得新鮮的和制餞的,它們可能被裝在同一個罐子和壇子里嗎?
“或者說,你覺得丁家的人都是傻子,恰好今天是第一次做蜜餞,所以都不懂要給制作蜜餞的容器加上點好認(rèn)的標(biāo)識?”
七娘一滯,幡然明悟,言道:
“你如此一說,這倒是真奇怪,可這和那假道士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蘇歸飲了口茶。
“既然丁家人不是傻子,那說明準(zhǔn)備梅子的人是個傻子?。 ?p> “……你說這些話,只是為了罵他?”
“不是,你沒明白嗎?我的意思是,在備梅子的時候,那家伙傻了?!?p> “……你這不還是在罵他嗎?”
“我滴七娘誒!”
蘇歸聽得直搖頭,嘆氣道:
“之前你拿那半杯茶的時候,那么機智,怎么突然就呆了。我的意思是,能把幾乎不可能做錯的事給做錯,說明那家伙當(dāng)時的狀態(tài)非常差,他很可能心煩意亂,因此才出了岔子,裝錯了梅子。”
“……所以……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說當(dāng)時他很慌亂,所以才做錯了事!”
“終于明白了,不錯?!?p> 七娘受他鼓舞,信心漸生,繼續(xù)言道:
“如此再往前推,他當(dāng)時為何會驚慌失措?為何……”
她突然發(fā)現(xiàn)推理無法進(jìn)行下去。
蘇歸提示道:
“排除他突然降低智力這種自發(fā)性情況,那就剩下唯一解釋——外力?!?p> “嗯……又是外力……等等!如果他就是那假道士的同伙!得知假道士被抓,必然擔(dān)心自己身份泄露,那自然就會驚慌失措!如此一來,與他必須要做的事情相比,備梅子這種小事也管不上裝沒裝對了!”
所謂必須要做的事,就是不讓那神棍說出自己的身份。
要么是讓他永遠(yuǎn)閉嘴,要么是助他出逃。
前者操作更難,風(fēng)險更大,而且要隱藏的痕跡更多,并會直接暴露丁家藏有內(nèi)鬼的信息。
第一個選不了,自然只能選第二個了。
七娘已經(jīng)徹底想明白了,驚嘆于蘇歸思維的敏銳,和細(xì)致。
她長吐了一口氣,終于理解丁儀琳聽到他的肯定,為什么會突然那樣著急。
一趟推斷下來,不僅還原了假道士逃走的真相,還找出了嫌疑最大的人。
而這些不過在飲茶的功夫便完成了,她心中大為感慨,又覺得輕松不少,說道:
“就這么一小會,事情就已明了了,放走他的人也知道了,想來那假道士被抓回來時的表情,該是很精彩?!?p> 蘇歸眉毛一挑,面上卻無喜色,言道:
“你是這么想的?”
“……又有哪不對?!”
“有證據(jù)證明嗎丁家有內(nèi)鬼,而且那個備梅子的就是家賊嗎?”
“那對姐妹總該是能查到些吧!”
他搖頭道:
“沒有證據(jù),這些都只是猜測,做不得數(shù)。而且不管那家伙是不是家賊,其實壓根不重要?!?p> 七娘蹙眉道:
“他背叛丁家,自是該罰,怎會不重要?!”
他嘆了口氣,喝下因為交談而已經(jīng)變涼的茶水,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當(dāng)丁儀琳告知完秦夫人這個消息,再去抓人的時候,該是找不到那人了,并且,他多半不是神棍一起跑的,而是察覺到準(zhǔn)備抓他的時候,這才跑的。”
蘇歸摸了摸下巴,繼續(xù)道:
“丁儀琳看著就很能干,但追總是追不上了,想來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
他拍了拍自己左邊的凳子,那是之前七娘的座位,開口道:
“行了,坐回來吧?!?p> 她沒動,只看著他,面露疑惑,問道:
“你怎么知道他會跑,又為什么不提前告訴丁家?如此一來,不就真讓他逃了嗎?”
“告訴他們?”
蘇歸給七娘的杯子斟茶,隨后又將此前丁家姐妹用過的兩只杯子的剩茶倒掉,皆是新注入半杯茶水。
“既然我能想到,他們自然也有機會想到啊,何必我說呢。更何況,那家伙跑了才是好事,被抓到了反而麻煩?!?p> “好事?”
七娘呢喃道,看著他的動作,琢磨他的意思。
他之前以茶杯做比,便輕松將事情演繹了個大概,眼下該是亦有深意。
她終是回到自己的位子,看著面前倒得滿滿的杯子,他自己的杯子反倒是空的。
思而不解,干脆細(xì)聲試探道:
“你這空杯,還是意味著空柴房?”
“當(dāng)然不是啊,我只是喝不下了?!?p> “……”
七娘一時無言,又問道,聲音跟著小了:
“那為什么我這杯這么滿?”
“你之前吃了那么多裹了糖的梅子,還說了挺多話的,應(yīng)該渴了,所以給你倒多點咯?!?p> “……多……多謝了?!?p> 她應(yīng)道,喝了一大口。他不說還好,一說倒是真覺得渴了。
門外有動靜!
感知到異常,她當(dāng)即面色一緊,正要開口。
門外傳來一道女聲:
“蘇先生!真是您說的那樣!那下人果然就是放跑假道士的內(nèi)犯!”
丁儀曉燕激動地呼喝道,已是自己推開門,一只腳踏進(jìn)屋子。
“可是,先生!他已經(jīng)跑……”
但她看到依舊坐在桌前,面容輕松帶著微笑的蘇歸做出一個請坐的手勢時,將后半句話生生咽了回去。
是了!他必然已經(jīng)料到了!
“曉燕!不可無禮!”
丁儀琳這次卻是落在了后面,嬌俏的臉上因憂慮而失了神采,看向蘇歸,丹唇輕啟,終是開口問道:
“先生既然早已料到此事,又為何不告知我等?”
“我以為丁小姐聰穎過人,該是已經(jīng)想到,不需要我點撥了。”
他刻意小聲道。
丁儀琳雙頰生緋,心中本對他有的一點不滿和微怒,此刻也消去了,反而升出一絲愧疚,怪自己急躁,沒有徹底想懂先生的意思。
“不必自責(zé),慌亂之下人思慮必有所失,世人皆如此,萬不可苛責(zé)自己?!?p> 蘇歸寬慰道,消解她心里的小別扭。
“不過接下來我要說的,就不要再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