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春打量了一下來人,一個剛?cè)腴T的小家伙,沒什么危險。
“小家伙,上來干嘛?”柳知春打趣著上來的陳福。
陳福打量打量周圍,看到了滿地的尸體,拱手回道:“柳先生,您這邊應(yīng)該是處理完了,但是船快沉了,我來稟告您一下,準(zhǔn)備棄船吧。”
柳知春又細(xì)打量了打量眼前的少年,咧嘴笑了笑,“不用擔(dān)心,官船馬上就到,你回去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上船吧?!?p> 陳福聽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拱手稱是,退回了下船艙。
“鬼衛(wèi)下去處理一下吧,這留太清宗二位就夠了。”柳知春邊上一位長相俊朗的青年開口沖柳知春吩咐到。
“是!”
鬼衛(wèi)的士兵聽到命令,一刻也不怠慢,迅速地趕到了樓下,開始安排人員轉(zhuǎn)移。
“柳卿,回去后叫船上的人登記損失,記錄好死者姓名,好好善后?!?p> “是,太子殿下?!?p> “您找到想要的了?”
“找到了,越想藏的東西越藏不住。”
柳知春坐到了太子身邊,兩眼看著被炸穿的船艙,向太子問到:“殿下,皇室行事向來如此么?”
太子眼眸一垂,把玩著手里的玉件:“逼不得已啊,譽(yù)王那邊馬上就要成了。若是譽(yù)王上了位,他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到時候文成國必亡。師出要有名,只有這一次機(jī)會……”說著太子攥緊了手里的玉件。
陳福正穿行在船艙里,通知著人們官船要來的消息,這消息如同一顆定心丸喂到了眾人嘴里,人群的恐慌消散了不少。鬼衛(wèi)也下到了船艙里,規(guī)劃著人群秩序,慌亂的人群漸漸歸于平復(fù)。
官船來的很快,船到時最下倉才淹了一半。官船那邊的人用繩索固定了兩船,緊接著兩塊巨大的木板,砰一聲砸到了船上,連接起了兩船,在鬼衛(wèi)的指揮下,太子一行人率先過到了船那邊,緊接著是帶著乘客們也通過木板上了官船。船上的大小行李被運(yùn)到了最上層,通過連接著倆船的帆布滑到了另一邊。
人和貨物把兩艘官船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在官兵的帶領(lǐng)下,陳福和展青來到了臨時的房間。由于地方不夠,兩人只能擠在一間房里,本來就不大的房間再加上隨身物品顯得更加擁擠。
“展青,你先在屋里待著,我出去辦點(diǎn)事情?!?p> 陳福出了門直奔頂層,見柳知春正靠著船幫低頭擺弄他的煙桿,直接奔他而去。陳福步子踩的很用力,船板被踩的吱吱呀呀直響。他低著頭一言不發(fā),走到柳知春面前一拱手,“柳大俠,我能問您個事么?”
柳知春頭都沒抬,接著擺弄煙桿,“想走后門找別人,在我這可沒戲?!?p> 陳福冷冷地回道:“您為什么會認(rèn)為我是來走后門的?”
柳知春吹了吹煙倉,依舊沒抬頭,“十幾歲的孩紙,學(xué)過武,往天平府走,不是去趕大試的還是干什么的?!?p> “我不為這事。”
柳知春見這孩子有些意思,也沒趕他走,靠著木圍欄點(diǎn)起了煙,沖陳福打了個手勢,“問,我聽聽什么問題。”
“你們早就知道,船尾被安了炸彈吧?”
柳知春一愣,手上擺弄煙桿的動作停了一下,抬起頭看著陳福,“看出來了?”
“官船不可能來得這么快,除非早就知道船要沉?!?p> “猜得對?!?p> 柳知春依舊擺弄著煙桿。
“你知道死了多少人么?”
“死者三十七,傷者六十九?!?p> “所以你們明知道要炸死這么多人還無動于衷么?我能問問你們在籌劃什么大事么?”陳福語氣冰冷酸澀夾雜火氣。
柳知春終于抬起了頭,看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不怒反笑,“孩子,別瞎打聽,有些事水太深,以你的年紀(jì)還趟不了?!?p> “您說,我聽著呢。”
柳知春又是一笑,他越發(fā)覺得眼前這孩子有意思,“想聽故事可有代價?!?p> “什么代價?”
“那得看你的命了?!?p> “您說”
“我們在釣一個人?!?p> “釣什么人值得起用三十多條人命?”
“平常人自然是不用,不過我們釣的是一位王?!?p> 柳知春把手搭上了陳福的肩膀,結(jié)果被陳福撥了下來。
“那你們就替他們決定生死了!”陳福壓不住火,沖柳知春喊了出來,自從他受傷之后,他把人命看的格外重要,他理解不了為什么三十多人的命這么不值錢。
柳知春倒也不生氣,拎著根煙桿依舊看著陳福笑。
“我以前也不理解,而且你今后會理解的,別跟我發(fā)火,整個世界都是一盤棋,下棋的不是我,另有其人。我也不想,但事實(shí)就是人跟人的命不是等價的,有些人天生就要重要些。”
柳知春圍著陳福轉(zhuǎn)了一圈,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少年,“你跟我年輕時倒是挺像的,像個傻逼?!绷赫f完開始大笑,也不知是在笑陳福還是在笑自己。
“皇權(quán)之爭,要是讓錯誤的人坐到皇位上,那可比一場戰(zhàn)爭還要嚴(yán)重,能明白么孩子?若是不下這一步棋,死的不止這三十多人?!?p> 陳福臉上表情依舊凝重,“要是你的親人也在船上呢?”
“那你就得,變得足夠重要,重要到你在棋盤上舉足輕重,或者,你變成那個下棋的人。世道就是這么險惡,你早晚要見識。”
柳知春再一次把手搭到了陳福肩上,這次陳福沒有再躲開。他說的極為真切,像是長輩在教育家里的晚輩。
“能理解了么?”
“不理解?!?p> 陳福此時低著頭,臉上的表情藏在陰影里。他能感受到柳知春的好意,但他一時還無法接受,或者是有些迷茫。以柳知春的名號,依舊是身不由己,那他還能達(dá)到心中所想么?
柳知春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到:“這種事沒人會接受,都是被動的?!闭f著他把陳福拉到了船邊,舉起煙桿深吸一口,然后把煙桿遞給了陳福。
“試試?”
陳??粗鵁煑U,接過來放進(jìn)了嘴里,學(xué)著柳知春的樣子吸了一口,吸進(jìn)口后差點(diǎn)直接吐出來,強(qiáng)逼著自己吸進(jìn)肺,結(jié)果被嗆的連聲咳嗽。
“這破玩意怎么這么嗆人?!?p> 柳知春靠著船幫笑聲連連,“這也是成為大人的必經(jīng)路,要學(xué)的多著呢,這是最簡單的?!?p> 陳福把煙桿遞了回去,這哪是能往肺里吸的東西。柳知春接過煙桿又嘲笑了陳福一番,連抽口煙的能耐都沒有,還往大人的世界湊。
柳知春把煙桿塞進(jìn)嘴里,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煙圈在空氣里緩緩升空,最后消散在空氣里。抽完煙,柳知春把刀拔了出來,刀光一閃而過,一把寬背闊身的長刀架到了陳福脖子上。
“跟你說了,聽故事是有價錢的,你知道的太多了,還有話要留么?”
陳福感受著脖子上冰冷的刀,兩眼凝視著柳知春。
“你要是真動手,那我就沒什么話好說的了?!?p> 柳知春被這句話一下噎住了,刀架在陳福脖子上沒砍也沒收。呆了好一會,他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手臂一甩,寶刀滄浪一聲插回了刀鞘。張嘴想說什么,卻又憋了回去,又一會,一個尷尬的笑浮現(xiàn)了出來,掛在這個身形碩大的男人臉上,十分違和。
“小子,跟我去太清宗吧,我可不經(jīng)常收徒,你可別不識抬舉?!?p> 說罷,柳知春摟著陳福的肩,靠在船邊。
“想不被擺弄,你就得努力把拳頭變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