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升一驚,只見老太太的手臂內側有幾道紅腫的痕跡,組成了“孫女”和“一豆子”兩個字樣,他不禁問道:“這是……”
“用灼燒過的小石條刻出來的,每隔兩天,在一豆子睡著后,我都要重復這樣的行為?!崩咸珟еθ?,平靜地說:“保持這樣輕微燒傷但不見血的狀態(tài),就不會有什么危險。每當我坐到椅子上,剮蹭帶來的疼痛感就會提醒我她的存在?!?p> “對于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來自身體的記憶和本能才是真正能使我記住她的原因?!?p> 聶升微微有些動容,日復一日的疼痛可不是嘴上說的那樣輕松,說道:“我想您是一個偉大的長輩?!?p> “沒有什么偉大不偉大,這是一個親人應該做到的事情?!崩咸氐溃骸氨M管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情況發(fā)生,但我不想她在被遺忘中失去希望?!?p> 他稍稍挺直自己的身體,說道:“您說的這些都在我的料想之外,我很敬佩您。可是我有一點比較疑惑,這些秘密您應該在一豆子面前守了很久,為什么會一下子告訴我這個第一次和您見面的人?”
老太太笑呵呵地回答道:“年輕人,你能和一豆子互相成為朋友,大約是你們倆之間不會互相遺忘,我猜測的對嗎?”
“這么多年來,可沒有人自稱是一豆子的朋友啊?!?p> “我也很疲憊了,總有一天我會睜不開眼的?!边@位老太太帶著幾分希冀的目光盯著聶升,接著說道,“年輕人,我有一個請求。”
“不要遺忘她,她是你的朋友,你對她來說也是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你的關注要比我這種半截入土的要有用的多,我能抓住的,只是疼痛和書寫保留的片段,而不是真的她。拜托你了,可以嗎?”
他輕聲但堅定地回答道:“我會的,一豆子阿嬤?!?p> 一豆子阿嬤笑得更加開心了些,“這樣我就放心了。”
聶升和老太太停止了交談,沒過一會,一豆子就提著裝滿蔥韭的籃子回到了小木屋。他起身和老太太告別,下樓和一豆子約定好晚上在廣場上的老地方再次碰面。臨別,他像是想起什么,對一豆子說道:
“如果有什么要緊的事情,你在廣場上找不到我的話,就在東面的那棵樹上……算了,樹上不夠明顯,你這樣。”聶升從旁邊拽了幾根小藤條,三兩下就編成了一個粗制濫造的小手環(huán),遞給了一豆子并說,
“格笛這幾天白天應該會在廣場上,你就把這個手環(huán)交給他,和他說一個叫摩莎的女孩送給他的,想要看他戴在手上。我看見手環(huán)自然就會馬上找你?!?p> 一豆子狐疑地接過手環(huán),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重新審視聶升。他受不住,借著說自己還有事情要忙,匆匆離去。
至于摩莎這個名字是怎么來的,不過是老實人在說夢話的時候有點一驚一乍,被迷迷糊糊吵個半醒的某人聽見罷了……
聶升告別一豆子后,沒有急著去找他的老哥,而是先是在村莊里慢慢悠悠地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地形。回到廣場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中午了。
格笛這時候已經(jīng)不太忙碌了,村莊里的日常事務都有普老在主持調度。偶爾有一兩個人向他匯報情況,他都是安安靜靜地聽著,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的樣子。聶升看這樣子,估摸著上午大約已經(jīng)有所行動了,下午他也想著也要去主動探探情況,便找上了格笛。
看到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聶升,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聶升開口問道:
“老哥,上午有沒有什么成果?”
格笛整理了一下思緒,說:“上午我讓人在村子外搜尋,只是先初步在老納爾站哨的那個方位探察,沒發(fā)現(xiàn)什么人類的蹤跡,倒是有人報告說發(fā)現(xiàn)疑似大豹的足跡?!?p> “大豹?”他感到有些奇特。
“說不準,印記不是很清楚。下午你和其他人一起去村子外吧,我們擴大一下搜尋的范圍。不過要小心一點可能有的大豹,我看就三人一組行動,有什么危險也應付的過來……”
聶升和格笛的交談還沒有結束,就突然被一陣嘈雜聲打斷。兩個人循聲望去,只見昨晚精神狀態(tài)錯亂的年輕守夜人正在從遠處向此地奔逃,后面跟著一群族人在追趕、呼喊。
聶升還在想此人是什么時候從昏迷中醒來,卻發(fā)現(xiàn)越來越近的年輕守夜人模樣非常奇怪,身上像是裹了一層黏糊糊的液體,嘴里還在不斷發(fā)出野獸般的咆哮。
年輕守夜人來到了廣場,發(fā)出神經(jīng)質的大笑聲,這聲音好像能夠滲進旁人的骨骼。聶升能夠看見他通紅的、仿佛要擇人而噬的眼睛,心中直喊不妙,卻見這瘋癲之人轉身向著一旁支起火盆奔去。
格笛看見這一幕,一聲暴喝破喉而出,隨即快速起身上前,聶升也不顧自己能夠干涉的問題,一起向前沖去,只是都已經(jīng)趕不上了……
已然徹底瘋狂的年輕守夜人舉起火盆,那姿態(tài)猶如在膜拜什么神圣之物。隨后,就好像在傾倒一盆用來沐浴的水,“嘩啦”一下從自己的頭頂“澆灌而下”。而他身上的液體像是某種油脂,“嘭”地一下就被點著了。
那一剎那,一團爆裂燃燒的火團就從廣場之上升起,依稀還可以聽到“呵呵呵”的恐怖笑聲,摻雜著“我要血肉!我要血肉”這樣的呼喊……
所有人都一臉駭然地看著這一幕場景,在后面追趕的族人們也下意識地剎住了腳步,呼喊聲卡在喉嚨里面,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見那火人在原地轉悠幾圈之后,竟然并沒有倒下,反而是直沖沖地對著一個方向奔去。
眾人頓時大驚,這個情況已經(jīng)超出他們的反應能力,而站在那個方向上的,是剛剛執(zhí)行完搜尋任務回來的亞沙……
“亞沙,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