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格笛和神女的面孔在火光的照耀中忽隱忽現(xiàn)。
這位實誠漢子的眉頭緊鎖，里面有揮不去的陰云。很顯然，當前的情況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格笛用低沉的聲音向神女問道：“神女大人，您能和托納提烏那邊聯(lián)系上嗎？他們能否回來支援？”
“托納提烏他們很快就要和敵人遭遇了，他們是過不來的。我已經(jīng)把消息傳遞給了圖拉，那邊會派一些人前來支援的，不過能派出來的人手不是很多。”神女回道，“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特洛克那邊有普老留下的手段，阿茲特克人數(shù)量雖多，但他們很難拿下這里?！?p> “希望如此?！备竦颜f道，他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下意識地回避了萬一失守后要如何行動的問題。是掩護神女向圖拉撤退，還是留在希哲和當?shù)氐淖迦藗儜?zhàn)斗到最后一刻？他內(nèi)心并不愿意思考這個問題。
“那么，現(xiàn)在只能拜托你們了，盡可能地守住這個村莊吧，我會為你們向神明禱告?！鄙衽f道，“阿茲特克人多半會在明天早晨開始進攻，晚上太多的人值守城墻沒有什么意義，最好是安排人們輪流值守。”
格笛點頭表示同意，轉(zhuǎn)身去接著安排戰(zhàn)前的各種工作。
……
對于許多人來說，這將是一個難以入眠的夜晚。
一方面是因為戰(zhàn)事將近，人們心中滿是陰霾，不知道明日將是一個什么情形。另一方面，在格笛和特洛克的調(diào)度下，除了不懂事的稚童和行動困難的老年人，所有人都帶著家里的被物聚集在了廣場之上。
有經(jīng)驗的勇士清楚，在這樣一個敵眾我寡的情況下，應當進入到戰(zhàn)爭前的特殊狀態(tài)中，盡可能的動用一切有生力量。因此，在這個夜晚，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廣場上過夜。
一來是為了輪換值守和休息，二來如果阿茲特克人前來偷襲，值守的人就可以快速地召集起大部分人應對敵人的攻擊，而不用挨家挨戶地去交人。
當然，睡在廣場上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在外面過夜免不了寒氣的襲擾。人們只能在周圍擺上一圈火盆，烘得整個廣場又熱又亮堂，不過石磚地面的生硬硌人就是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了。
“我們咋辦？”一直在旁邊觀望的一豆子發(fā)出了疑問，她一個年輕女孩本能地有些不愿意睡地面，就算有被褥鋪在下面。
“當然是也在廣場上過夜啊?！甭櫳行o奈地說道，“你是幼不知事還是無法行動了？大部分人都待在廣場上面，我們也只能待在廣場上面。”
聶升看著有些郁悶的少女，接著說道：“再說，要是有阿茲特克的壞人潛入進來，你不跟著大部隊一起，咔嚓一下把你解決了別人都不知道?！?p> “涅爾托！”少女炸毛了，怒氣沖沖地說道，“你現(xiàn)在怎么回事？自從我們熟了之后你說話要不是諷刺要不就是恐嚇，你是不是想親手‘締造’我們友誼走向盡頭的事實？”
“好了好了，大英雄，我錯了，不該這么調(diào)侃您?！甭櫳χf道，“我們分頭去拿被子吧，待會再在廣場上匯合，別最后來晚了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p> 看著少女帶著絲絲怒氣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聶升臉上的笑容緩緩地消失。他何嘗不清楚，兩個人之間看似輕松嬉鬧的對話只是在安慰對方、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罷了。今天晚上，也許對少女來說是這么多日子來最難捱的一個夜晚。
……
今夜的星光格外的璀璨，聶升和一豆子兩人躺在相隔不遠的地面上，裹在各自的被子里面，凝視著夜空久久不語。
四周的野蟲鳴叫了很久，少女率先開口說道：“涅爾托，我從小就不習慣這樣躺著凝望天空，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因為我總是會產(chǎn)生馬上要向天空墜落的錯覺。我在這里生活著本來就沒有什么束縛，這樣看著天空，就好像自己會不得不離開大地。那時候還是在白天，還從來沒有在晚上試過?！?p> “現(xiàn)在呢？”聶升問道。
“墜落感沒有那么強烈了，也許是因為周圍一片漆黑的原因，但我感覺自己快要回到星星的懷抱?！?p> 聶升沉默，他清楚，少女口中的“束縛”倒不是什么壞事情，對于小透明來說，沒有束縛才是最難過的事情。
“涅爾托，我們會平安地度過這一次劫難嗎？”少女裹在被子里的樣子就像是一條毛毛蟲，她吃力地轉(zhuǎn)過身來，不再看著夜空，而是把臉朝向聶升這一邊。
“肯定會的。”聶升說了一句兩人都不太相信的安慰話。
“嗯，那就好……”少女終究還是扛不住睡意，說著說著，就陷入了淺淺的睡眠之中。
……
一場噩夢。
在夢里，無盡的大火在屋舍之間熊熊燃起，不斷地發(fā)出木材燃燒斷裂的“噼啪”聲，人們的呼喊和慘叫不斷地響起。流矢在呼嘯的風聲中飛過，敵人兇殘的聲音在四處回蕩，他們似乎在做著趕盡殺絕的事情。
夢里沒有時間的概念，畫面一轉(zhuǎn)，大火熄滅，四周已然是是殘垣斷壁。敵人已經(jīng)遠去，只留下滿地的尸體。黑色鷲鳥在天空之中盤旋、鳴叫，地面之上，一豆子、格笛、特洛克、神女，這些他認識不久卻已經(jīng)逐漸熟悉的人，都倒在血泊之中，眼睛無神地望向天空……
“呃……”聶升從夢中驚醒，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卻發(fā)現(xiàn)剛剛的畫面并不是真實的景象。
四周正處在天亮前最后的寧靜之中，廣場上的人們無論多不習慣，此時也都進入了睡眠。只有地面上火盆里劈啪作響的燃燒聲，對應著天際處緩緩泛起的淺藍色光芒。
在欲曉的天空之下，聶升靜靜地坐了十幾分鐘。直到一聲大喊伴隨著晨曦向這邊傳來。
“阿茲特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