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徐光啟的腦補
火炮的事情讓徐光啟的內心變得有些焦慮，雖然到了他這個年紀，很多事情已經(jīng)無法再讓他動容，可是內心深處文人的家國情懷還是觸動了他捍衛(wèi)一生的信念。
當然，也只是焦慮而已，因為至少目前為止，唐沖和蕭清菡并沒有表現(xiàn)出對于大明存在惡意，并且從外觀上來看，徐光啟是很認可唐沖和蕭清菡是華夏后裔的說詞。
既然同是華夏后裔，對方只是早年間離開華夏故土的一支，算起來總歸是自己人。人家又對自己表示出了友好的態(tài)度，還反復強調過不要把先進技術交給外邦人，這點點滴滴的細節(jié)還是讓徐光啟找到了自我安慰的突破口。
心思再度恢復清明，徐光啟便主動離開了主炮下層的彈藥艙，轉而跟著蕭清菡和唐沖的引導進入了指揮室。
劉馳和梁濤一直在通訊頻道里聽著三人的對話，因為徐光啟是大明的明星人物，所以這哥倆偶爾也會啟動艦內監(jiān)控來看看徐光啟和唐沖等人的行動。
因此當唐沖和蕭清菡引導著徐光啟進入指揮室的時候，哥倆已經(jīng)提前站在了門邊迎接。
又是一番符合時代的禮儀，唐沖趕忙把劉馳和梁濤介紹給徐光啟認識，并且順手把指揮室的講解留給了劉馳。
劉馳一直很喜歡研究歷史，也看過不少歷史類型的穿越小說，所以在見到徐光啟的時候，他比梁濤要激動很多，像極了粉絲見到了偶像的追星族，非常熱情的開始介紹了指揮室里的一些操作面板。
這方面他似乎已經(jīng)有了草稿，所以介紹起來非常順暢，而且很多徐光啟提到的問題也被他提前準備好了說辭，總之這樣的介紹遠比蕭清菡和唐沖還要專業(yè)。
雷達、聲吶、火控操作平臺、電腦等諸多設備全都被劉馳找到了形象的解釋，只不過他選擇了另外一種說辭，把許多設備之所以能夠存在歸結到了自然身上，是四個人居住的島嶼上有著很多神奇的天外隕石，才導致了這些設備能夠被制作出來，而不是工業(yè)進步發(fā)展出來的工業(yè)品。
這方面唐沖和蕭清菡自然不會拆臺，說起來也不能說劉馳胡說八道，畢竟這些設備理解起來太過復雜，其中涉及到的很多應用也不是四個人能夠解釋的，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用這種方式暫時大小徐光啟的好奇心，才能盡快將這個話題結束。
徐光啟依舊如好奇寶寶一般仔細的詢問了指揮室內的設備，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詳細記錄，而是在詢問之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便將目光轉向了窗外的長江航道。
看出他在刻意轉移目光，梁濤沒忍住開口問了一句：“徐老，您對這些設備不感興趣嗎？”
徐光啟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抬起手來指了指面前的設備說道：“老夫自詡不是迂腐之人，僅僅是你們讓我看到的那個蒸汽機，我還能大概聽懂一些原理，假以時日想要復制倒是也有機會?！?p> 說著話老頭落寞的嘆了口氣：“哎！你們的技術領先了大明太多，若是沒有沉入海中，老夫還真想去你們那里看看。”
“以老夫看來，恐怕你們的技術已經(jīng)領先了大明數(shù)百年之久，想要奮起直追并不是老夫夷人所能完成的。與其貪心再續(xù)研究這些東西，不如先弄清楚那容易了解的蒸汽機原理，待完成復制，再來一步步研究其他?！?p> 轉回身徐光啟突然對著唐沖四人微微一笑，隨即拱了拱手說道：“老夫花甲之年還能看到如此神奇的技術，才知道世間還有無盡知識需要學習，能有此見識，還要感謝四位給了老夫這個機會。”
四個人趕忙回禮，說起來眼前的徐光啟畢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尊老愛幼這種美德已經(jīng)根植到了華夏人的骨子里，四個人只是下意識的回禮，卻沒想到看在徐光啟的眼中卻是忍不住的興奮。
這樣的反應讓徐光啟更加確認了四人是華夏后裔的身份，所以也更加確定四人并不會來威脅華夏漢民。
至于這一刻為什么不是大明，徐光啟倒是心里有些自知之明。
與京城那些爭權奪利的人不同，他是個純粹的學者，所以雖然身在大明官場，他卻總是能夠站在外人的角度看待大明。
也許在今天之前他還相信大明只是病了，可是在今天參觀了這艘戰(zhàn)艦之后，他的心里卻已經(jīng)意識到了大明即將落幕。
同樣是炎黃子孫，大明裝備的火炮還需要從夷人手里購買，而眼前的這一支卻已經(jīng)能夠自己研發(fā)生產，而且威力冠絕世間。林林總總的全新科技設備讓他知道了很多，也明白了如果雙方發(fā)生沖突，大明將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好在這一支人也是炎黃子孫，而且至今為止還對大明抱有好感。他不知道這樣的好感會持續(xù)多久，但是六十多年的人生經(jīng)歷告訴他，當大明那些不合理的一切展現(xiàn)在這四個人的面前時，掌握了先進技術的四人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大明。
而讓他糾結的已經(jīng)不再是大明的存亡了，更不是作為大明官員的他要不要親近全力阻止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他的內心升起了少年時的豪情壯志，不知道是登上這艘戰(zhàn)艦開始，還是此時此刻的人生感悟，他忽然想要加入眼前四個年輕人的隊伍中來，研究他們的技術，學習他們的技術，甚至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幫助眼前四個人，幫助他們并且與他們一起改變這個腐朽的大明。
哪怕是他將被人唾棄，被所有親朋同僚唾棄，哪怕是大明滅亡在眼前這四個年輕人的手中，他也要這么做。
因為他看到了希望，與傳統(tǒng)觀念不一樣的希望，一條技術帶來的全新方向，他甚至覺得只要四個人能夠掌控大明，用他們的先進技術改造大明，華夏將會建立起一個永遠不會滅亡的朝代。
只是眨眼間這樣的虛妄又被一股郁結在內心依舊的氣息打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想法與這個時代的同僚們背道相馳，與所有士紳集團的利益背道相馳，也和他曾經(jīng)信仰的理念背道相馳。
同時他又猛然驚醒，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剛剛虛妄的想法并非無法實現(xiàn)，甚至說更有可能會影響大明其他有見識的官紳。
這一刻徐光啟后背生出了冷汗，因為當他冷靜下來仔細回想的時候，他猛然間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是一種非常合理的存在，連自己這個花甲老人都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那些年輕激進的學子們恐怕只會比他更急切。
再看看眼前四個年輕人，他們倚仗如此強大的戰(zhàn)艦返回大明，卻沒有選擇夷人那般持槍凌弱，而是選擇了公開售票開放戰(zhàn)艦參觀。
如果是在平時，他或許還會和大部分同僚一樣，小覷這四個年輕人的商人行徑。可是當他參觀完了戰(zhàn)艦之后，他反倒是腦補出了售票參觀的好處。
因為花費了高昂的代價，所以人們才會更加珍惜參觀的機會，同時也會格外關注戰(zhàn)艦上的技術，從而產生好奇心，驅動著更多的人開始研究這些技術。
腦補的畫面對于徐光啟來說非常美好，而對于站在他眼前的唐沖四人來說，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突然呆呆的站在原地，卻是把四個人嚇了一大跳。
徐光啟在糾結自己要不要為大明盡忠，要為大明陪葬還是加入到科技拯救改寫華夏的征程中來。
而劉馳卻已經(jīng)指揮著梁濤去醫(yī)務室拿急救設備了，因為此時此刻四個人已經(jīng)慌了神。
梁濤匆匆朝著指揮室外跑去，嘴里卻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這叫什么事??！這老頭不會是來碰瓷的吧！”
劉馳惡狠狠的瞪了梁濤的后背一眼，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閉上你的臭嘴，趕緊去拿急救設備，要是這老頭在咱們的戰(zhàn)艦上出了事，咱們就真的沒法在松江府立足了，搞不好整個大明都會把咱們當成仇人?！?p> 也不知道是劉馳的聲音太大驚醒了徐光啟，還是徐光啟自己想到了什么，總之隨著劉馳的話音落下，徐光啟猛然清醒過來，仰天大笑起來。
梁濤腳步一頓，回頭瞥了一眼開懷大笑的徐光啟：“這老頭瘋了，剛才還好好的，怎么說瘋就瘋啊！完蛋了，咱們在長崎賺的錢恐怕都得賠出去了?！?p> 蕭清菡一直仔細的觀察著徐光啟的反應，這會兒發(fā)現(xiàn)徐光啟的反應似乎只是和正常人想到了笑話一樣，便趕忙開口叫住了梁濤。
徐光啟也在此時停下了小聲，看了一眼傻眼的四人，老臉一紅趕忙拱手說道：“老夫忽然想到了趣事，倒是讓諸位誤會了，罪過，罪過?！?p> 打著哈哈，徐光啟趕忙將目光轉向了舷窗外，眼見著不遠處沙洲附近出現(xiàn)了碼頭，便趕忙轉移話題說道：“老夫看見了碼頭，想來咱們已經(jīng)到地方了。”
劉馳輕咳一聲，目光也轉向了舷窗外。因為前往崇明的時候有著松江府的小船引航，為了照顧兩艘西班牙帆船的速度，所以戰(zhàn)艦一直跟隨在西班牙帆船之后，采用雷達測距的方式自動跟隨西班牙帆船航行，所以四個人之前倒是沒有關注過航行的過程。
如今氣氛尷尬，四個人也意識到了自己大驚小怪，所以趕緊借著這個話題都把目光轉移到了舷窗之外。
蕭清菡更是給了臺階說道：“既然已經(jīng)到了崇明島，倒是要請徐老隨我們上島，有徐老出面，想來與本地小吏交接的時候也能方便一些，不知徐老能否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