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順勢開工

　　自從在長崎炒作門票之后，收獲了大量白銀的四人便對這種賺錢行為越來越無所顧忌，而今意外感動了徐光啟，四個人立刻聯(lián)想到了徐光啟能夠在這件事中給予很大的支持，所以唐沖表演起來越發(fā)自如，已經(jīng)接近了業(yè)余演員的水平。

　　徐光啟畢竟是個傳統(tǒng)文人，骨子里對于商賈行徑是非常鄙視的，所以唐沖四人不會把這些商業(yè)操作告訴他，這也導致了他按照自己的思維來考量這件事情，自然就會把唐沖等人當成了善人。

　　有了唐沖的表演，加上徐光啟自己的腦補，這件事便算是當場定了下來。幾句話之間徐光啟便也給出了明確的答復，那就是他會幫眾人宣傳，呼吁整個江南的士紳學子來購買戰(zhàn)艦的參觀門票，而賺取的錢財唐沖也許諾會全部用在推廣新式作物上。

　　徐光啟拍著胸脯給唐沖保證了，只要推廣效果顯現(xiàn)，他便會上書請功，最起碼也能給唐沖四人討要一份功勞，哪怕皇上不給，他也會聯(lián)合江南文人為四人宣揚功績。

　　眼看著有些上頭的徐光啟還打算給四個人打抱不平，要去幫四個人找松江知府理論，把這五百畝土地換成松江府的良田，唐沖和蕭清菡只能開口將老頭安撫住。

　　說起來對于徐光啟和其他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樣的五百畝土地根本就沒辦法耕種，也就沒有任何價值。

　　可是對于唐沖四人來說，只要雇傭一些流民對這里進行簡單的改造，這里便是一處天然的捕魚獵場。

　　既可以從長江驅(qū)趕淡水魚進入這里，也可以用拖網(wǎng)漁船從海里帶回海魚，只要在那些沙洲上建立一個罐頭加工廠，這五百畝土地的產(chǎn)值就能輕松超過良田耕種的產(chǎn)值。

　　所以很多話還是不方便直說，夫妻兩人只能隨便找個借口轉(zhuǎn)移話題，用了好長時間才把憤怒的徐光啟徹底安撫住。

　　話題轉(zhuǎn)移之后，眾人又跟隨著小吏繼續(xù)往島上走去。崇明島很大，島上也有很多村落，只不過官府對這里不管不問，很多村落明顯與江南海商有所關(guān)聯(lián)，所以算起來崇明島還是個燈下黑的地方。

　　說它是黑市也可以，說它是江南士紳和海商的倉庫也行，總之大部分有人匯聚的地方都是那些海商們的地盤，只有一些深入島內(nèi)和環(huán)境很差的地方才是流民和海盜的聚居區(qū)。

　　這里也形成了屬于這地方獨有的平衡，在海商和士紳需要的時候，這里的海盜和流民可以變成扛包的力夫，也可以變成維護船只的匠人，甚至是點卯時的衛(wèi)所士兵。

　　而在那些海商和士紳不需要的時候，他們就只能是流民、漁民甚至海盜。

　　絕大部分孩童沒有衣服穿，不分男女，冷的時候就躲在草垛中，熱的時候就這么赤條條的在路邊游走。

　　水洼和岸邊一切活物都是孩童們的零食，沒有大人阻攔，活生生的小蟲子和水生物就那么直接被孩童們一口吞下。

　　皮包骨的身軀只能依靠這些東西來維持，用21世紀視角來看，這是戶外直播，那些水生物和蟲子意味著蛋白質(zhì)。

　　可是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是唯一能養(yǎng)活他們孩子的糧食，老天的饋贈。

　　從碼頭深入到最近的村落，一路走來盡是這樣的畫面，唯一的區(qū)別只是靠近岸邊的孩童會在水邊捕捉水生物，而那些在村落附近的孩童只能在土地里尋找蟲子。

　　沒有官府的人管理，這里的一切卻和松江府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人們被迫按照眼前看到的方式生存，見到了唐沖等人的時候，眼神中也沒有欣喜和畏懼，只有冷漠和渙散的目光。

　　徐光啟唉聲嘆氣的走了一路，唐沖和蕭清菡卻很快便適應了這樣的環(huán)境。

　　倒不是兩個人冷漠，而是這樣的畫面需要時間反饋給大腦，生活在安逸的21世紀，這種真實的畫面反而會給兩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像是在看一場電影。

　　當大腦開始反饋真實情感的時候，唐沖和蕭清菡的注意力又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上，所以兩人一路之上并沒有悲天憫人的表現(xiàn)，也沒有迷茫無助的眼神。

　　徐光啟一開始還以為身邊的兩人太過冷漠，和他認識的那些富家子弟一樣，會無視眼前看到的這一切。

　　可還沒等他來得及失望，唐沖卻已經(jīng)開口向身邊的小吏詢問起了本地雇工的價格。

　　小吏也看出了唐沖等人的身份不同，畢竟短發(fā)本身就是異類的表現(xiàn)，又有徐光啟這種松江府的大人物陪同，所以小吏一開始就把唐沖和蕭清菡當成了外邦貴族。

　　聽到唐沖詢問雇工價格，那小吏便也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哪里有什么價格，只要能給口飯吃，這些人都愿意工作的。最重的體力活，扛一天包也只有兩餐，雇主要是舍得三天給一條咸魚，那便是善心了。”

　　蕭清菡眉頭微皺，忍不住問道：“松江碼頭那邊可是有價錢的，一個力夫一天也有幾十文的收入，一個月也能賺個一兩多，怎么這邊就沒有工錢了?！?p>　　小吏搖了搖頭道：“回這位夫人的話，這邊都是流民和漁民，活計也不多，干活的人一多，自然就沒有價格了。這些人三天只能吃上一頓稀粥吊命，哪里還顧得上工錢?！?p>　　唐沖對著蕭清菡搖了搖頭，不想讓她再問下去，因為崇明島上的問題可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很明顯這其中有很多因素存在。

　　“我們想要雇人干活，你也看到了，我們那五百畝土地大部分都在水下，所以需要雇傭一些人把有水的地方圍起來，麻煩你給估算一下，需要雇傭多少人，大概需要多少開銷?！?p>　　說著話唐沖又給眼前的小吏塞了二兩銀子，小吏連忙笑呵呵的接了過去，眼珠子一轉(zhuǎn)，便立刻回道：“具體需要多少人小的不清楚，不過這島上流民也有個兩三萬人，要是貴人需要，小的可以幫忙聯(lián)絡?！?p>　　說著話似乎覺得自己的答案還不夠，小吏又說道：“這島上的流民已經(jīng)廢了，想要讓他們干重活，怕是需要多些吃食養(yǎng)活一段時間才行，小的與牙行的人相熟，也可以幫貴人聯(lián)系一些能干重活的，也能給貴人多節(jié)省一些錢糧?！?p>　　唐沖搖了搖頭：“不用刻意去找，我那塊地你是知道的，我要在上面建很多房子，還要把水圍起來，工程量很大，不是一天兩天能干完的，所以勞煩你幫我把島上所有的流民都叫來干活，無論男女老幼，每人每天三餐，隔幾天還有咸魚吃，問問他們做不做?！?p>　　小吏忍不住問了一句：“敢問這位貴人，這壯勞力干活小的能理解，要那些老幼孩童來有什么用？”

　　唐沖隨手又從口袋里摸出一塊西班牙銀元遞給了小吏，隨口說道：“我們是海商，剛剛在海外經(jīng)歷了大風浪，能有幸活著回來便要做善事還愿，給那些孩童老人一些活計，也是想讓他們能夠活命，做了善事我們下次出海才能平安歸來。”

　　小吏連連點頭，這個年代的人都很迷信，所以唐沖這套說辭也算合理，眼看著唐沖又賞了錢，他也不敢再多嘴，當即便應和著說道：“小的這就去幫貴人招募干活的流民，只是不知道貴人打算什么時候開工。”

　　唐沖指了指碼頭的方向說道：“現(xiàn)在去招，整個島上的流民都要招過來，我會安排人在碼頭空地上煮粥，明天就開工?！?p>　　打發(fā)走了小吏，唐沖這才轉(zhuǎn)回頭對著蕭清菡說道：“咱們得去松江府買糧食了，船上的糧食可吃不了多久?！?p>　　蕭清菡點了點頭道：“順便采購一些布匹和生活物資，這些流民需要休養(yǎng)一段時間。這件事也得讓劉哥去和松江府報備一下，免得又有牛鬼蛇神過來找事?！?p>　　一邊的徐光啟一直在看著唐沖兩人，如今聽到兩人的對話便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真的要用那些流民來圍海？”

　　唐沖點了點頭：“有點想法，不會是大工程，只是象征性的給他們找點事做，要是平白給了施舍，這島上其他海商肯定會來找麻煩的?！?p>　　徐光啟點了點頭：“你們能有這樣的善心是好事，只不過這三五萬人的口糧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即便你們有十幾萬兩銀子，恐怕也救不了他們太久??！”

　　蕭清菡笑著說道：“徐老，我們準備在那五百畝土地上修碼頭船塢。我們的大船需要清理附著在船底的藤壺，那兩艘西班牙帆船也要保養(yǎng)，這些都需要雇人來做。之后還要建立工坊，組織人手出海捕魚，捕回來的魚要在工坊里灌裝在陶罐里，做成可以保存一兩年的魚肉罐頭，這也需要人手，所以無論是建設還是后續(xù)的用工，都能解決不少人的生計問題?！?p>　　唐沖也接話說道：“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建設一些其他工坊，也是需要雇人的，總之我們雖然暫時無法給這些人開工錢，但是供應他們一日三餐還是沒有問題的。等我們的工坊建立起來，生產(chǎn)出了產(chǎn)品出售，賺來的錢也可以給他們開工錢，總歸是能給他們一條活路?！?p>　　徐光啟笑著點了點頭道：“善！老夫雖然不屑商賈之事，卻從來沒有想到這商賈之道也能用來救人。既然是救人之舉，那老夫定然是要出一把力氣的。我也隨你們一同前往松江府，舍了老夫的面皮，也要幫你們擋住那些宵小之輩的滋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