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中登時亂成了一團,有人舉起雙手投降,有的人趴在桌上抱住腦袋一動不動,有的人則鉆到了桌子底下瑟瑟發(fā)抖……
“饒命啊饒命啊~”
“痞子張和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我們什么也沒看見,我們什么也沒聽見!”
哆哆嗦嗦的求饒聲此起彼伏。
陳逸為了不顯得自己太過突出,也雙手抱著腦袋趴在桌上,耳朵卻仍仔細聆聽著墨鋒、沈冰嵐二人的動靜。
墨鋒不悅地嘆道:“晦氣!你把這些人剛才的記憶都清洗一下吧?!?p> 于是沈冰嵐上前一步,慢慢抬起雙手比劃著,嘴中也低聲念念有詞,像是在做什么施法儀式。
很快陳逸就感覺空氣中游離著一個女子縹緲的吟誦聲,不知是什么咒語,但似乎有種勾人心魄的魔力。
仿佛二樓大堂瞬間晦暗了幾分,有一道詭異的、似人非人的虛影游蕩在空中,散播出一種催眠的魔音……
陳逸耳廓動了動,使勁聽去,才隱約聽清了其中兩句:
“……你們不記得我們曾來過這里……”
“……你們很樂意去處理現(xiàn)場的尸體,并且彼此保守秘密……”
這股聲音在樓上回蕩的時候,陳逸只覺得自己的頭皮陣陣發(fā)麻,仿佛這種詭異的魔音也想入侵他的大腦。但他體內(nèi)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股排斥的力量,將其隔絕在外。
但當他偷偷瞄向其他茶客時,發(fā)現(xiàn)這些人全都是一種微瞇著眼、半睡半醒的疲倦狀態(tài)。
做完這一切,墨鋒看了一眼右手上的腕表:“快到動手的時間了,我們走吧?!?p> 說著便與沈冰嵐一同離開了大亨茶樓。
不到半分鐘時間,樓上的茶客們再次恢復了清醒狀態(tài)。
但他們臉上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方才面對燃金術(shù)師時的震驚和恐懼……
反而一窩蜂涌向了痞子張三兄弟的尸體,將其抬到一邊,然后跑堂小廝拿出三個麻袋裝起三具尸體,眾人合伙拖下了樓,另有其他人在血泊處灑上厚厚的灰燼,接下來就是灑水清洗……
全程下來所有人不吭一聲,卻都秩序井然,分工明確。
做完這一切后……
跑堂小廝、所有茶客就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般,該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改喝茶的繼續(xù)喝茶。
談笑風生,一如往常。
陳逸看得是頭越來越大。
“這尼瑪也太可怕了吧?!”
“這兩人一定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大亨茶樓更像是他們臨時落腳的地方。”
想到這里,陳逸立即起身離開茶樓,來到了晦暗的小巷外。
這時雨已經(jīng)停了,天空也恢復了幾分明亮,但路面上卻坑坑洼洼的。
遠處依稀可見墨鋒、沈冰嵐二人并肩而行的身影。
陳逸輕手躡腳一路尾隨,來到了前方的一個大路。
墨鋒、沈冰嵐走進大路后,又拐進了旁邊一條幽深的小巷。
陳逸默默跟上,藏身在轉(zhuǎn)角一處石墻后,遠遠觀察對面的小巷……
此時,大路上兩輛篷布貨車同向而行,突然“嘭!”的一聲,后車追尾前車。
刺耳的剎車聲傳來。
兩輛篷布貨車打滑停下,夾成了一個“V”字型,恰好把道路堵死。接著兩個老司機從駕駛座跳下來,當眾對峙,開始罵街……
陳逸尋思……這么巧?怕不是花錢雇來的兩個群演?。?p> 因為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如果此時有其他車輛要想從此返回市區(qū),因為道路被“車禍現(xiàn)場”堵死,最近的繞路選擇似乎就是墨鋒、沈冰嵐所在的那個小巷。
所以,這就是他們打算動手的地方?
果然還不到一分鐘,兩輛破舊的老爺車就從馬路西邊駛來,在“車禍現(xiàn)場”前停了下來。
前車司機下車查看了片刻,然后重新上車發(fā)動引擎,車頭果然掉轉(zhuǎn)向了墨鋒、沈冰嵐所在的那個小巷。后面的車也立即跟上。
這簡直就是俄羅斯套娃啊……陳逸忍不住在內(nèi)心吐槽一句。
碩陽親王到底帶回來了什么東西?墨鋒、沈冰嵐這兩人葫蘆里又到底賣著什么藥?
事出反常必有妖……繼續(xù)跟上!
陳逸迅速掉頭轉(zhuǎn)身,從遠處一棟低矮民房悄悄繞過去,最終也從側(cè)翼進入了那個小巷。
忽然他嗅到一股濃烈又怪異的味道——像是混合了金屬粉末、草藥、麝香的混合物,被火焰點燃所散發(fā)出來的那種味道……
很快他就感到口干舌燥,頭暈腦脹,昏昏欲睡……
腦海中回響著詭異的低語和呢喃,聲音低沉、神秘而性感,仿佛有個來自異界的妖艷魔女,在輕輕呼喚著他,召喚著他,誘惑著他……
一股濃濃睡意席卷而來,陳逸的眼皮沉重如鐵,費力睜開卻又緩緩合上,在昏睡和清醒間拼命掙扎……那個聲音越來越近了,夢境的黑色迷霧在陳逸眼前乍隱乍現(xiàn)。
糟了,頂不住了!
趕緊藏起來,趕緊藏起來!
陳逸扶著墻壁一步步艱難行走,就近藏進了一個閑置的木箱堆里,身子蜷縮成一團,沉沉睡去。
……
陳逸從黑暗中清醒過來。
卻什么也記不清,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身處小巷中。
仿佛之前的記憶一下子全部糊掉了……
他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短暫失憶狀態(tài)!
稍一回憶就能感覺到,他的腦海被一片黑色迷霧深深壓抑著,偶爾有幾個記憶碎片如飛魚般躍起,卻又被更多的迷霧觸手深深壓抑下去,周而復始。
現(xiàn)在只隱隱有一個念頭,似乎自己是在跟蹤什么人……
眼前的場景異常逼真,陳逸用手輕撫身邊的木箱,能感受到上面粗糙的紋理。
這……難道是人造夢境?
沈冰嵐……他終于再次想起了這個名字!
沒錯!是她,這個夢境一定是她締造的!
這個女人的名字,忽然變成他強烈的執(zhí)念,仿佛是他極其抗拒的某個人。
這股執(zhí)念如光似火,迅速熾熱而壯大,突然化作一股閃電,在死寂沉沉的腦海中轟然炸響,撕開了無邊的黑暗迷霧!
一瞬間,記憶的汪洋大海洶涌而來,整個世界玉宇澄清。陳逸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身體說不出的受用。就像被囚禁了二十年,重獲自由身一般。
所有記憶和意識都已恢復。
陳逸幡然醒悟,鎖住他腦海的“黑霧”一定是沈冰嵐的杰作!
“……你確保這些人無法察覺出任何異常么?”
墨鋒低沉的嗓音從前邊傳來。
陳逸警覺地藏身在木箱子后,小心翼翼循聲望去。
前方停著兩輛陳舊的老爺車。
穿著皮褲黑風衣、身材傲人的沈冰嵐雙臂交抱,玫瑰紅唇咧出一抹笑意:
“據(jù)組織掌握的一個秘密,銀如烈雖是皇室宗親,卻十分痛恨燃金術(shù)。因此我覺得,他接受過【神瞳】夢境訓練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也就是說,在我們締造的夢境中,他沒有任何還手之力?!?p> “他的司機、秘書、隨從都不外如此?!?p> “所以還等什么,快點讓兄弟們把東西掉包吧,金主還急著收獲呢!”
這時,墨鋒點了點頭,身影化為一股輕煙消失。
看樣子應(yīng)該是離開夢境了。
其實陳逸也想離開夢境去監(jiān)視墨鋒的具體行動,但他并不知道自主醒來的訣竅,更不敢冒險用其他過激的行為來刺激自己……萬一留下后遺癥怎么辦?
“……不對……”
墨鋒剛離開,沈冰嵐就柳眉微皺,仿佛嗅到了一絲異常的氣息。
然后她瞇上雙眼,口中默念著什么……
陳逸腦海中忽然回響起一陣詭異的低語,仿佛有一道魔幻的女聲在呼喚他,誘惑他。黑色的迷霧在眼前虛幻地升起。他的腦袋忽然發(fā)空,發(fā)腫。
好痛!
頭好痛!
記憶的海洋再次黑霧彌漫,不見天日。
陳逸內(nèi)心再次生出一股無比強烈的抗拒感,在意識的海洋深處,他憤怒地咆哮:
“夠了!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我的意志,除了我??!”
這聲“咆哮”石破天驚,宛如神明的天諭,瞬間將所有黑色迷霧滌蕩干凈,那個魔幻的女聲也被沖擊得煙消云散。
于此同時,沈冰嵐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啊”的一聲,身體無力地往后傾倒。
墨鋒突然出現(xiàn),右臂一伸,接住了沈冰嵐后仰的身體,疑惑地問:“你怎么了?”
沈冰嵐面色蒼白,胸口起伏:“有人闖入了我的夢境,而且脫離了我的控制!”
“這……怎么可能?”墨鋒難以置信。
沈冰嵐稍稍站直,神色凝肅:“對方至少是品級3的【神瞳】?!?p> 墨鋒茫然反問:“品級3的【神瞳】在整個魔城屈指可數(shù),不會這么巧吧?”
“那個闖入者不光擺脫了我的控制,還差點損傷了我的靈識,對方的實力絕不在我之下!”
沈冰嵐輕蹙眉尖,眼神中透著一股強烈的警惕。
角落里。
陳逸的額頭寫滿了黑人問號。
我才剛剛解鎖了“鋅之血脈”,你們怎么就把我吹成了大佬?
年輕人,你們的思想是不是迪化得有點嚴重???
“怎么辦?”墨鋒緊張起來,“萬一我們的行動暴露,后果難以承受!”
“他還沒有離開我的夢境……”
沈冰嵐微瞇雙眼,仔細感受著夢境里的時空波動,“我馬上以靈識鎖死夢境,然后我們必須在10分鐘之內(nèi)找到人,將其處理掉!”
鎖死夢境可以避免闖入者私自醒來,但需要消耗造夢師大量的靈識。除非闖入者的“品級”遠高于造夢師,否則無法強行破除夢境。
以她當前的品級,也僅僅只能將夢境鎖死10分鐘而已。
但10分鐘之后,這個夢境將自動土崩瓦解,所有夢境共享人都會強制醒來。
只偷樂了片刻,陳逸臉上的笑容就瞬間褪去。
因為一股殺意正洶涌而來,壓迫得他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