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再次早醒的摩焰兒坐在床上,雖離摩語思的葬禮已過去半月,但早醒不知何時成了摩焰兒的習(xí)慣。
她推開房門,看見外面都還陰沉沉的,再看回屋里,摩焰兒決定出門走走。
行走在光色暗淡的摩府里,摩焰兒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畢竟早醒后的她幾乎天天這么做。
經(jīng)過摩家放神龕的偏堂,摩焰兒看見燈火通明,就好奇地走近了些,卻見幽幽燭火前坐著一個女人,身著素服,立在神龕前一動不動,顯得很虔誠。
單看背影摩焰兒認不出是何人,想到近來見不到華梓,此人可能就是她了。然而摩語思都下葬了,也不知她在拜什么。
帶回摩語思的那天,本以為華梓會逼問摩焰兒怎知尸首何在,可她暈了一天一夜,醒來后就性情大變,變得寡言少語,少見笑容。一天到晚,無論摩老爺還是下人,或者摩語君和摩焰兒,都幾乎看不到她的人。
或許,在華梓心里還是怪我的吧?摩焰兒倚著偏堂前的樹,黯然地想,我還是別見她,惹她不悅吧。這么想著,她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看見了華梓,摩焰兒不免聯(lián)想到摩語君,他可常常為摩語思打抱不平,妹妹出事他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她就萌發(fā)了去探望摩語君的念頭。
等摩焰兒從偏堂繞到去摩語君臥房的路上,已有晨曦初露,金光染云,下人們開始工作,摩府變得有生機起來。
來到臥房外,正巧看見侍女安逸推門出來,她看見摩焰兒,趕忙行禮說:“焰兒小姐早安!”
摩焰兒點點頭:“兄長還未起床?”
安逸搖頭,嚶聲細語道:“少爺在書房,他讓我過來拿些筆墨。您要找少爺,就請隨我去書房?!?p> 書房?大胖子啥時候喜歡去書房了?帶著疑惑,摩焰兒和安逸來到了書房。這是摩語君獨立的書房,從別致的景觀可以看出和摩老爺?shù)臅看笥胁煌?p> “少爺喜歡奇花異草,小姐請看,這是友人送的,漂亮異常,不知其名?!卑惨輷崦ǘ湔f。
火紅色的花朵吸引了摩焰兒的注意力,她快步上去查看,覺得這花越看越熟悉,突然想起在百鳥郡神天有一模一樣的花,那是他們吸收來鍛煉的靈藥,名叫——
“這是渡火,還叫鳳凰草?!蹦φZ君不知何時到了二人面前,平靜地說,“是我見過的顏色最熱烈的花。”
看見摩語君,安逸趕忙把筆墨雙手呈上,低著頭說:“讓少爺久等了,是小的失職!”
摩語君不耐煩地擺擺手:“去磨墨!去磨墨!還要我教你嗎?”聽到他的話,安逸速速進了書房。
在安逸離開后,摩語君看向摩焰兒說:“小妹特地過來,是想說些什么嗎?”
“我……”摩焰兒語塞,她想著過來,卻沒準備要說什么,撓撓頭立在原地。
摩語君淡笑:“同我去看看花,我們邊走邊聊?!闭f著,他先摩焰兒一步走向花叢,摩焰兒連忙跟上。
“兄長,你想二姐嗎?”腦子一熱的摩焰兒,不知怎就這樣問出口。
我在干什么?為何提這傷心事?不是明知故問嘛!!摩焰兒氣惱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摩語君頓下步伐,仰天說:“想啊,她可是我護著長大的妹妹。”接著,他低下頭又說,“這事我要查清楚,不能讓她死的不明不白!”
“對!我也這么想!”找到共鳴,摩焰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兄長,有何人會如此對二姐?她之前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能惹到什么人?”
摩語君轉(zhuǎn)頭,面色凝重地說:“與我們摩家對抗的家族有楚家,郭家,蕭家,百家,這四大主要家族。他們之前都是茶商行業(yè)的翹楚,可惜被咱家擠了下去,除去欲要合作的百家,其他家族對咱家都是心懷怨恨?!?p> 他踱步起來:“要這么一一排除,和你二姐聯(lián)系最密切,最可能接觸她的,只有郭家!此事必是郭家所為!”越說越氣憤,摩語君咬牙切齒著,“我曾與郭家人打過交道,他們?yōu)槿她}蹉,手段陰險,偏偏還圓滑世故,輕易動不得!不只是我,我的友人也深受其害!現(xiàn)只苦于證據(jù)未妥,只要尋到證據(jù),我定把郭家人撕的粉碎!”
“郭家我略有耳聞,兄長所言有理。我們該如何查?”摩焰兒跳到摩語君面前問。
摩語君嘆口氣,摸著摩焰兒的頭說:“焰兒,兄長同你講這些,是希望你遠離郭家,并非想讓你參與進來。你還小,斗不過他們,你乖乖在家比什么都好?!?p> 說罷,摩語君看見安逸在向他招手,便對摩焰兒說:“要記得兄長的話,這些事由長輩解決。我回書房了,你去用早膳吧!”
“兄長不用早膳嗎?”摩焰兒問。
摩語君背對著她擺擺手,示意她離開,接著他徑直進了書房。
“阿姐走后,所有人都好奇怪,像知曉什么,卻不愿多說?!蹦克湍φZ君進入書房,摩焰兒才自言自語著離開。
當(dāng)蓬頭垢面的摩焰兒跑到大堂請安時,大堂只有宿娘在主位,她看見摩焰兒心疼地問:“這是又起遲啦?還是被人欺負???”
摩焰兒搖搖頭:“我出來散步,忘記回去讓安康幫我收拾啦!娘,爹怎不在?”
宿娘說:“你爹一面要處理你二姐的事,一面要照顧生意,自兩天前就天天見不到人。聽下人說,他昨夜就跑到楠央的茶田視察去啦!”
“噢,那娘是府里的掌事人了?”摩焰兒用手梳理著頭發(fā)問。
宿娘笑著搖頭:“我這病弱身體,做不來掌事人。現(xiàn)在事情都由你大娘管理,她現(xiàn)心情不佳,不知又交給誰了?!?p> 想到一反常態(tài)的摩語君,再結(jié)合宿娘所言,摩焰兒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看來是兄長了,他這幾天都悶在書房不出來,想必是在打理事務(wù)?!?p> 宿娘不置可否地笑著:“好啦,跟娘一同用早膳吧!”她在敖奶媽的攙扶下起身,摩焰兒懂事的跑過去,挽起她的另一邊手。
享用早膳的過程不進行贅述。
送宿娘回房后,摩焰兒正要返回自己的閨房,路遇陳主事,她照常行禮后,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摩焰兒的身后:“小姐,您的侍女呢?她應(yīng)該貼身伺候您,竟然不在身邊,這不合規(guī)矩啊!”
摩焰兒尷尬一笑:“啊,這個,我讓她幫忙取東西,她就先回去了?!闭f完,她趁陳主事不注意,“嗖”的跑遠了。
聽到動靜的敖奶媽打開門,正好聽見兩人對話,她問陳主事:“是奇怪,那個安康盡心盡力的,怎不見人了?”
陳主事?lián)u頭:“兩天前就發(fā)現(xiàn)小姐身邊少個人,現(xiàn)在面對小姐才問一問。唉!不會出事吧?”
在敖奶媽的身后傳來宿娘的聲音,她說:“陳主事你多留意,幫我照顧好焰兒,最近府里確實不太平。有勞你了!”
“老奴知曉,請夫人放心!”陳主事應(yīng)聲離開。
匆匆跑回閨房,摩焰兒合上門,回頭看見閨房還是空無一人,她扶額說:“陳主事的眼睛老瞄著我干嘛?哎,安康你什么時候回來???”
回憶兩天前的晚上。
下人的通鋪里只有一個人,是安康正在收拾包袱,來尋她玩耍的摩焰兒看個正著,她問:“安康,你要離開嗎?”
安康聽見聲音嚇了一跳,發(fā)現(xiàn)是摩焰兒后,她說:“是這樣的,在鄉(xiāng)下的姥姥病重,她對我恩重如山,我打算回去看看她。同鄉(xiāng)下午來到,用飛鴿催我出府,事情緊湊來不及向府內(nèi)說明。小姐,你先幫我瞞著,我三天后一定回來!”
摩焰兒有些為難:“?。縿e說爹了,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誰不知我身邊有個你?我瞞不住的!”
“小姐!姥姥是我最后的親人了!如果在她彌留之際陪著她都不行,我會終生都活在悔恨里!”安康淚如雨下,跪下來看著摩焰兒說,“求求你小姐!就這一次!我發(fā)誓絕無下次!求求你!”
心軟的摩焰兒聯(lián)想起摩語思,她知曉親人離世的痛苦,于是就答應(yīng)放安康離府,并且隱瞞她離開的事。
剛結(jié)束回憶,門突然被推開,坐在桌邊的摩焰兒受驚了,手一抖把拿著的杯子扔了出去,正砸在同摩府管家一起進門的百蕪的胸口。
百蕪捂著胸口夸張地叫起來:“哎喲!小姐這力度不去拉弓太可惜了!”他還挑眉偷看摩焰兒的反應(yīng)。
注意到百蕪的小動作,摩焰兒起身對著他的胸口就是一小拳,沒好氣地說:“是啊,我還能空手碎大石,公子想不想試試!”
管家制止住兩人的玩笑,對摩焰兒說:“小姐,老奴是來與您談要事的!”
“何事?”盯著百蕪看了一會,摩焰兒感到惡寒,她嫌棄地說,“總不可能是那什么婚事吧?”
百蕪看她表情,痛心地說:“小姐何故如此看在下?我倆門當(dāng)戶對,郎才女貌,年歲相當(dāng),結(jié)姻有何不可?”
本就厭煩說教的摩焰兒,撇過頭捂住耳朵說:“我不聽我不聽!”
管家說:“不是婚事?!?p> 聞言摩焰兒迅速放開手,看著管家一本正經(jīng)地說:“好,那我聽。”
百蕪:“……”
見摩焰兒正經(jīng)了,管家道出來意:“絳城茶商家族的茶藝交流會將至,這是歷經(jīng)了十六年的大會。是絳城茶商行業(yè)的默認規(guī)矩,還在經(jīng)商的家族勢必要入會,不參與者便認為是退出茶商行業(yè)。作為茶商行業(yè)的頭牌字號,摩家是萬萬不得缺席的!”
“噢,我知,可往年都是爹去參加的?!蹦ρ鎯郝犨@話,如上閨塾一樣,聽得呵欠連天。
百蕪接話:“摩老爺此時人在楠央,沒個兩三天回不來,可茶會就在后天舉行。我聽說楠央鬧蟲災(zāi),恐怕摩老爺忙的焦頭爛額,沒空理茶會了?!?p> “與我何干?”摩焰兒聽得很迷糊。
“往年老爺去不了,就該華梓夫人上的。唉!二小姐這一走,她是沒了精氣神,事務(wù)都交由大少爺處理?,F(xiàn)府里事務(wù)繁多,大少爺抽不開身;宿娘夫人的身體……唉!思來想去,最后能代摩家去茶會的,只剩下焰兒小姐您啦!”管家連連嘆氣道。
重擔(dān)一下壓在摩焰兒身上,她緊張得瞪大眼,拍案而起:“我?!可是,你知我不懂茶商,連閨塾都不學(xué)!我,我去參加豈不丟人?”
“思及此,老奴與宿娘夫人商議,趕緊把百公子叫過來,由公子幫助小姐學(xué)習(xí)茶商,并且讓公子陪您參會。”管家伸手把摩焰兒的目光引向百蕪,百蕪露出瀟灑的笑容。
這還不算,百蕪還把折扇打開,扇面寫著“靠譜”二字,他說:“在下不才,跟著家父參加大會兩三次,對流程十分熟悉。我定能讓小姐在茶會上出類拔萃!”
摩焰兒:……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