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論武
謝松峰這邊的事才完結，身后的樓道便又有人上來了。
是一臉苦大仇深的周陽。
不過他來了之后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一言不發(fā)的樣子。
也多虧了青山鎮(zhèn)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所以很多來人都開始離開這里了。
即便沒離開的，最近也沒什么興致出來聽書。
如那只大胖花貍貓所在的商隊就因為接頭的曾家被突然滅了，談了一半的生意突然黃了，正忙著去謝家找找新門路去了。
故事千回百轉，終究還是落幕了。
賓客散場，留下一地狼藉，但卻還有幾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正是周陽和謝松峰一群人。
周陽看著抿著茶水的陳長生，拱手問道：
“弟子有一事不明，想來請教先生，望先生能為弟子解憂。”
周陽的態(tài)度很是端正，虔誠，但那深埋著的臉上卻是一片陰霾。
“你想問什么？”
“先生來此已有一個月有余，武功也隨之現(xiàn)世并逐漸擴散，近幾日更是逐漸有人將武功練成，但還未等先生故事中的俠出現(xiàn)，這青山鎮(zhèn)的三大家族便只剩下最后的謝家了?！?p> 周陽抬起頭，目光冷冽而陰沉。
“所以，敢問先生，武功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周陽的提問直指近幾日這青山鎮(zhèn)禍亂的問題核心，但還沒等陳長生給出答案，一旁的謝松峰就先坐不住了。
“什么？曾家也沒了？”
原本聽到前半句話，謝松峰還是饒有興趣的，但聽到三大家族只剩下謝家的時候，便頓時驚呼出聲來。
“聽二小姐和老爺?shù)慕徽劊覝玳T的兇手和徐家滅門的兇手一樣，都是用劍的高手?！?p> 劉護院解釋了一句，同時目光從周陽的身上一掃而過。
就在昨天，這個臉上有著一道疤痕的少年還被官方和曾家共同認定為徐家滅門的真兇，然后昨晚曾家就沒了。
要說這里面沒有些關聯(lián)，那誰信?。?p> 但劉護院也沒真的認為這個少年能憑一己之力滅掉徐家或者曾家，只是認為在對方的背后還有著一股不為人知的勢力在暗中守護著對方。
而且從今天一大早通緝令就被撤銷來看，那股勢力在官方也是有著不小的影響力。
不過，劉護院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少年是不是被推出來迷惑人視線的，徐家和曾家一案背后的真正主使其實是謝家？
畢竟就目前來看，徐家和曾家消失后最大的獲利者就是謝家了，謝家完全有理由這么做。
而且有著這種想法的人還不在少數(shù)。
但劉護院終究還是在謝家做了多年的護院了，對于謝家的情況自認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這些事應該都是和謝家無關。
“那你覺得武功存在的意義是什么？”陳長生不答反問。
“弟子以為，武功的存在根本就沒有意義，如果沒有武功的存在，那這幾日的事就都不會發(fā)生?！?p> “我沒記錯的話，你前兩天和那位小李飛刀的傳人一同來見我的時候可不是這般的樣子吧，你當時那鋒芒畢露，眼神高傲的表情我可是依然記得。那是什么讓你突然改變了想法呢？”
周陽的話不由叫陳長生笑了笑，將手中茶杯輕輕放下。
“讓我猜猜，你最近幾日一定遇到了什么不順心的事，甚至可能失去了某些極為重要的人，而且還和你這一身武功有關?！?p> 周陽臉色一白，因為陳長生所說的話都沒錯。
“所以你在怪我，怪我把武功散播了出去?！?p> 說到這，陳長生忽的一頓。
“不，你不是在怪我，你是想殺我?！?p> 陳長生的話叫周陽那不知何時放到了劍柄上的手一僵，而陳長生卻恍若未聞的繼續(xù)說著。
“但你可知道，在這段時間里，所有從我這里悟出武功的人里，你的實力足以排在前三，有著這份實力的你，在這小小的青山鎮(zhèn)已經(jīng)足以護住你所在乎的人了，但你依舊失敗了?！?p> “你不但失敗了，而且還在為自己的失敗尋找借口，你知道現(xiàn)在的你在我眼里像是什么嗎？”
“一條喪家之犬，一條只能無能狂吠的斷脊之犬?！?p> “你認為我的存在給你，給這個世界帶來了痛苦，所以你想為了天下眾生的安寧而殺我，但事實上，你是在逃避，逃避你就是個廢物，就是一個只會給自己的一次次失敗尋找借口的懦夫的事實?！?p> 陳長生的一句句話如同一把刀子一般直插周陽的胸口，他想大聲的反駁著，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廢物？懦夫？
不，他不是的，他知道他自己絕對不是的，
但如果不是，那他現(xiàn)在又算什么？
緊握在劍柄上的右手手上青筋繃起，手指更是因為過度用力而開始泛白。
“鏘——”
長劍緩緩出鞘，但才拔出一小半，就如同被卡住了一般頓住。
“怎么？你不是要殺我嗎？為什么又要退縮了？你是在害怕嗎？怕什么？怕我？還是……怕失敗？”
看著臉色猙獰一片，但手中長劍卻怎么都拔不出來的周陽，陳長生眼中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說實話，你讓我很失望，但你的存在也不是沒有意義的，至少，可以讓后來者知道，一個人若是沒有足夠強大的心境，那即便他的實力再強，也不過是個廢物，廢物終究是廢物。”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突現(xiàn)。
一只纖長的手按住了周陽那拔了一半的劍，并將之緩緩推了回去。
“鏘——”
長劍歸鞘的同時好似也將周陽的滿腔憤慨一同封住。
周陽失魂落魄的抬起頭，那空洞的雙眼印照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卻是一路趕來的李云明。
“咳咳——”
本就重傷未愈的他此時也不由的重咳了幾聲。
“小陽他最近因為遇到了一些事，難免性格有些偏激，還請先生莫要多加怪罪?！?p> 將周陽護在身后，李云明滿臉歉意的說。
對于李云明的為人，陳長生并不太了解，但他卻知道，早在前兩日兩人一同來見自己的時候，李云明便對自己有著某種極深的防備。
或許，周陽問的，其實也是他心中想問的，只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周陽便受了刺激，跑來質問他了。
“你在擔心我對他下手？”陳長生搖了搖頭，“你大可放心，我還不至于對一個小孩子出手?！?p> “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怕他走上歪道?！崩钤泼骶兄?shù)馈?p> “是嗎？你應該是在怕他變成你曾經(jīng)的樣子吧！”
陳長生一語點破李云明心中的擔憂。
“若是如此，你就不該將他的劍重新收了回去，他現(xiàn)在的心中有口郁氣，若是不發(fā)出來，堵在心中，那他早晚是要出問題的?！?p> 李云明面色暗沉，陳長生所說的道理他又豈會不懂。
但他還是不得不這么做。
周陽心中的郁氣可以對他發(fā)泄，也可以對楊崇發(fā)泄，因為他們都或間接或直接造成了周陽的悲劇，但唯獨不能對先生發(fā)泄。
回頭看了眼陷入死寂沉默中的周陽，李云明不由暗嘆一聲。
陳長生搖了搖頭。
轉身離去，
臨走之前，
背對著幾人的陳長生最后留下了一句話：
“武力、權力、財力。皆是力的一種，其本身并無善惡之別，更確切的說，其最開始的目的都是為了塑造一個更好的世界。
但人心卻是復雜的，力的好壞在于掌控并使用他的人，用之善者善，用之惡者惡。
如果你擔當不起那股力量帶給你的負擔，那我還是勸你早點放棄那股力量的好，因為這樣下去，終有一天，你會被它拉進那無底的深淵之中。
相信我，你不會喜歡那種感覺的，因為那種感覺只會比你現(xiàn)在所體會到的還要來的絕望?！?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