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兒子出生
根兒是一個善良、馬虎人,也是一個包容的人。沒聽見他和姐姐、姐夫拌過嘴,也從不惹他娘不高興,不受羈絆的他,屬于散漫的、樂天的、無拘無束的。
根兒在單位工資不算高,加上二姐夫的瓦匠手藝,還有二姐在國營飯店上班,日子緊巴巴地過著。
根兒照時照晌地把工資都給了他姐。
偶爾,他會帶我去相國寺聽聽說書、去新聲劇院看看戲。最喜的,還是夜市上吃不厭的小吃兒。
貢莊街上的房子愈來愈顯得狹窄了。二姐的大兒子寶貴已經(jīng)五歲,二兒子寶平也有兩歲,再加上我兒子出生,給我們本已經(jīng)窘迫的生活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一次次的家庭矛盾,都在我緘默中化解了。
在那個年代,改嫁的女人,地位很低,巷語街言,邪風(fēng)穢雨,使我難堪,低眉順眼是生活的常態(tài),更不可能說提點何要求啦。我沒有工作,街道辦、居委會也會給我聯(lián)系個零活,如洗衣服、補衣服、做被子、糊“洋火”盒子等,貼補點家用,這也只夠買些咸鹽的。婆婆的數(shù)落快在我耳邊磨出繭子了。
根兒他娘,已經(jīng)是六十好幾的老太太了,嗓音是尖尖兒,尤其是數(shù)落別人時,很刺耳。薄薄的嘴皮,好像天生就是讓她刻薄、嘲諷別人的。從頭頂束下一個黑黝黝、鼓鼓的發(fā)髻在腦后,大紅色的簪子緊緊匝緊著發(fā)髻。因為住得窄小,洗頭都是在院里,每次她洗頭,看的眼睛都直了,那垂下的發(fā),真像是瀑布,光一照,泛著閃閃的光澤,依稀可見的不多白頭發(fā),被光一晃,泛出的是金色的光。
她的頭發(fā)是富裕生活滋養(yǎng)出來的,那年頭,沒錢人的頭發(fā)是干枯、泛黃,沒有光澤的。
根兒他娘的確沒受過什么苦,看起來,臉上的褶子也少。
剛解放的開封,經(jīng)歷了炮火的摧殘,倒塌的房屋和炮彈炸碎的磚瓦,如荒野上的殘垣斷壁,褐色的土地和焦土色的殘磚廢瓦,就是這個城市的主色調(diào)兒。
仿佛一幅戰(zhàn)火洗禮中的畫卷,一個寬寬肩膀的、衣衫襤褸的漢子,沿面部流淌的黑褐色血液,貼著肌理,過頸部、胸部、腹部流淌下來,把周圍的焦土浸潤了。但他仍然站立著,悲愴中,散發(fā)著倔強,嗚咽里,迸發(fā)出吶喊!這漢子就是戰(zhàn)火摧殘后的開封。
百廢待興之中,百姓要生存,得有個家,城里的泥瓦匠,就成了東家請、西家搶的好活兒,二姐夫干的就是這個。他整日在外,十天半月也見不到他的影兒,當(dāng)然家家也是善待著,自然是好酒好肉招待了。
一段時間下來,二姐夫勞累過度,再加上飲酒沒節(jié)制,沒多久,染上了肝病。這一倒下,一病不起,有個個把月的光景,二姐夫一命嗚呼了。
我的大兒子出生了。
兒子的出生,給我?guī)砹私裆鷱臎]有感受過的幸福!
根兒對孩子的疼愛比我更甚,孩子一哭,他就焦躁不安,孩子一笑,他又眉翼舒展,似菊花的花瓣兒,盛開著。
姐姐的大兒子,姥姥一番琢磨后起了個“寶貴”,寓意是寶貝、金貴的意思。二兒子起名“寶平”寓意寶貝、平安的意思。
我兒子出生了,這都到了滿月了,還沒個名兒呢!
這天兒,根兒上班到很晚才回到家。我問:“今兒怎么這么晚呢?”
這我信,根兒是個膽小的人,他也是個善良的人。
問他,孩子還沒個名兒呢,他沉思一下,“這孩子,要不叫鳴鳴?”根兒接著說。就這樣,“鳴鳴”陪伴兒的一生。
夏日的開封,近午飯時分,炙熱的驕陽直烤的馬路要冒油一樣。我?guī)е鴥鹤?,在工人文化宮里玩耍。工人文化宮離貢莊街也就是五六十米。鳴鳴已經(jīng)八九個月了,他性情比較溫順,好帶著呢。工人文化宮里的樹木林立,枝繁葉茂,綠蔭密云,在蔭涼的地兒,玩著玩著,忘了時間。
兒子咿呀呀……,咿呀呀說著只有我可以懂得的“語言”,額頭的汗滴在透過樹影婆娑的陽光照射下,泛著珍珠般的亮光,頭上稀疏的絨發(fā)已經(jīng)被汗水?dāng)Q結(jié)成了一縷縷了。坐在樹下,胖嘟嘟的小手在樹下扒拉著,已經(jīng)扒哧出一個小坑了,灰土土的手,仍還在不停地捯飭著。
“嗯啊……,噠噠,爸爸……”嘴里嘟囔著。
“乖,是不是想爸爸了,咱們回家嘍……”我撫摸著他汗津津的小腦袋。
馬路上的人很少,幾個騎自行車的人,頭頂草帽,飛速地蹬著,輪子快速地轉(zhuǎn)著,帽檐下看到他們淌下的汗水。
一群放學(xué)的孩子們,嬉鬧一團,在個寬闊的馬路上忽前忽后、忽高忽低的跳躍著。男孩子們把上衣脫下,抓在手中,在空中胡亂地?fù)]舞著,光光的脊背像是涂了一層油。女孩子穿著花裙子和短袖上衣,扎兩根辮子。辮子上的蝴蝶結(jié)和各色的花裙子在她們蹦跳、打鬧中,穿梭著、飛舞著,真猶如姹紫嫣紅的花園里,彩裝的蝴蝶辛勤在采蜜。
一把淡黃色的油紙傘,遮住了烈日對我們娘倆的烘烤。這傘兒是結(jié)婚時,根兒送我的。
疾步中,我們從文化宮回到了家里。
院里的那棵棗樹,郁郁蔥蔥,給這不大院子帶來了許多生機和樂趣。枝頭上的棗兒紅紅的,像孩子肉嘟嘟的嘴巴。
婆婆在樹下的躺椅里,眼微閉著,像是在打盹……
顯然,我和孩子的嬉鬧和腳步聲打擾到了她。睜開了惺忪的眼,嘴里嘟囔著:“這都幾點了,也不回家,在外頭就瘋吧,看能不能當(dāng)飯吃!”
“娘,盡哄孩子了,忘了時間了,您別生氣啊?!蔽倚⌒囊硪斫忉尩?。
懷里的孩子,不停地在哭。隨手拿起墻角的小凳子坐下,把孩子放在懷里。看著孩子吃的開心,那兩個小腳丫相互蹭著,甩動著,我才隨手抄起一把葦扇,扇著。
不多一會兒,兒子睡了,輕輕把他放到床上,一件外衣搭在他的肚子上,快步走出。
進(jìn)了廚房,看灶臺上一碗已經(jīng)煮好的白面條,找遍了廚房,也沒有見下飯的菜。聽到我在廚房弄出的聲響,婆婆說話了:“鳴鳴他娘,你姐和寶貴兒、寶平兒都吃過了,剩一碗面條,有腌得咸菜,湊合吧。唉,家里買面的錢都不夠了,別說是菜了。都是吃飯的嘴,沒有掙錢的人啊?!?p> 也聽?wèi)T了這每天的嘮叨。但心仍很慌,頭上不停流汗,是熱?是餓?只知道,那前心貼后心的難受,是刻骨銘心的。
我從灶臺旁邊一個磚砌臺子上,打開一個白底、藍(lán)花、闊口的小罐兒,撈出一塊芥菜圪瘩,舔一下,舌尖被咸味蟄的不舒服,但很下飯。就這樣,就著咸菜,一碗面條下了肚,連湯也一股腦兒喝完了,幾滴淚水也隨著掉入碗中……
五十年代初,國民經(jīng)濟一五、二五期間,國家投資在開封建造了機械廠、化肥廠、儀表廠、火電廠、制藥廠、肉聯(lián)廠等一大批企業(yè)。HEN省第一臺電視機、第一臺電冰箱、第一根火腿腸、第一輛自行車和第一臺縫紉機等,都來自開封。
那時的開封,是河南乃重要的工業(yè)基地,也安置了許多社會閑散勞動力。
這天兒,單位來了一批各大企業(yè)的干部,集中在這兒學(xué)習(xí)。辦公室主任和化肥廠的頭頭兒很熟,根兒托了主任,給我在化肥廠職工食堂找個活兒干。就這樣,我也有了一份自己的工作了,還成了正式職工。這在當(dāng)時是很令人羨慕的。
鳴鳴還沒到斷奶時候,化肥廠距貢莊街少說也得有七八里路,無奈之下,我?guī)虾⒆尤ド习?,因為這份兒工作來之不易,我倍感珍惜。
真是“三伏不盡秋到來”。已經(jīng)是立秋的天兒,白天的驕陽依然似火。
這天兒根兒和單位請了個假,向同事借來一輛自行車,準(zhǔn)備送我去化肥廠報到。車把左邊系一個布包,里裝著我和孩子的衣物,右邊系一個網(wǎng)兜,里面是臉盆和洗漱的牙膏、肥皂,我摟著兒子坐在車后面的座上。兒子的手不停地在我臉上摩挲,腦袋在我臉上蹭來蹭去,嘴里還一個勁地發(fā)出:“吧……吧……吧啊吧”的聲音,根兒騎著自行車,很歡喜地說:“乖乖,你這是叫爸爸嗎?”
看著根兒歡喜的神情,心里像吃了一塊糖,膩膩的、甜甜的、香香的,好久沒有舒展的心扉,此時化開了……
人生路上的每一次拐角,都讓我添了活的勇氣。
“閨女,你以前的路都是黑的,相信叔,苦難會結(jié)束的,向前走著,向著光明走,一直走”滿囤叔說的話,此刻又在耳邊響起。頓時我周身的血熱了,渾身充滿了力量。
坐落在東郊的化肥廠,是重點企業(yè),當(dāng)時職工是近千人,食堂的伙食質(zhì)量如何,和生產(chǎn)積極性有直接關(guān)系,對生產(chǎn)進(jìn)度和安全也會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這一點,我剛報到,食堂管理員就千叮囑萬囑咐的。
也是,古語說的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嘛,這個道理我懂。
為了不影響工作,我在廠區(qū)附近的農(nóng)村找了個小保姆,上班時孩子就交給她照看,下班后我?guī)У剿奚帷?p> 宿舍設(shè)置很簡樸,很整潔,八張床,上下鋪,總共是十六人的鋪,但在晚上經(jīng)常是有一半床鋪是沒人的,因為她們有夜班。姐妹們對我們娘倆是格外地照顧,鳴鳴這孩子性情溫和、憨厚招人喜愛,阿姨們搶著、爭著抱,也多虧得有這些人幫忙帶這孩子,要不一天的勞動后,身子也像是要散架一樣,沒有精力帶孩子了。
一到夜晚,我們的房間是整個宿舍樓里最喧囂的,嘰嘰喳喳、哭鬧好一陣折騰后才會安靜下來。也是啊,三個女人一臺戲,又何況加一個活潑的孩子呢。
一九五八年,ZF發(fā)出《關(guān)于職工、干部進(jìn)行勞動鍛煉的》的指示,明確為了建立一支有覺悟和業(yè)務(wù)才能、密切聯(lián)系群眾的,經(jīng)得起考驗的工人、知識分子隊伍,有計劃地組織動員工人、知識分子、干部到農(nóng)村參加體力勞動。
這一年的春節(jié)剛過,單位分批分次,把年輕干部、工人到開封西郊農(nóng)村鍛煉,張本也是這其中一員。
西郊農(nóng)村,對干部、職工的管理很嚴(yán)格,把他們放在艱苦的勞動環(huán)境中摔打、鍛煉。每天的糧食是定量的,勞動的強度很大,經(jīng)常吃不飽飯是常事兒,張本就常找理由請假回家,一來看看孩子,二來改善伙食。
轉(zhuǎn)眼間,孩子已經(jīng)會滿地地跑了,還會說些簡單的單音字詞了。
說說我家的這個小保姆,農(nóng)村來的這個小丫頭,有15歲左右,樸實的樣子,笑起來臉蛋上的兩個小酒窩兒,透著些機靈和調(diào)皮。在我的眼里,她也是個孩子,一個看似像大人的孩子。
她和兒子的感情很好,從孩子邁出的第一步和會喊出的幾個稱謂,都是這丫頭一遍遍地教出的。尤其是孩子會跑后,她不停地跟在孩兒后面顛兒來顛兒去。
是孩子,總有貪玩或心猿意馬時。
那時跳皮筋是女孩子最歡喜的游戲了,這姑娘也不是呆木之人,靈巧的身子和尖亮的歌喉,總會成為跳皮筋的主角兒呢。一次我觀察她玩耍的樣子很可愛的。跳起時,那兩根微微泛黃、毛茸茸的小辮子啪嗒啪嗒地甩打著雙肩和臉頰,辮稍處的皮筋兒細(xì)細(xì),底色雖是紅色,污穢的已經(jīng)泛起黑褐色了?!耙欢奈辶?,馬蘭開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碧そ畹膬焊?,從這丫頭嘴里出來,悅耳、動聽。
這是一個初冬的黃昏,食堂正是開飯的點兒,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管宿舍的那個大媽,著急忙慌地找來,說孩子出事了,讓我快過去看看。瞧她的神情,我的心嘎嘣地縮在一起,立刻隨她出去。
這是在廠里的籃球場,地上的草稀稀疏疏地,有些枯黃了,遠(yuǎn)遠(yuǎn)望去,不太耀眼的夕陽已經(jīng)覆蓋了整個操場。
一堆兒的孩子聚攏在那兒,我疾步來到她們中間。只見,兒子躺在地上,額頭正中部鼓起個核桃大的包,包的周圍是淤血??吹轿襾砹?,那丫頭用手使勁揪擰著上衣衣角,誠惶誠恐地說:”阿姨,對不起,我盡顧自己玩了,我想著這草地上平坦著呢,咋成想會有個石頭茬子呢。他跑著跑著,摔倒了,頭正好磕在這塊石頭上,對不起……對不起……,我……?!眱鹤油弁鄣目蓿疫@頭,如悶棒敲的懵懵起來,小姑娘說的什么,我是一句也沒聽見。
到衛(wèi)生所處理了一下,好在沒有什么大礙,我扭頭安慰了那丫頭幾句,哭哭啼啼的回家了。
“麥芒掉進(jìn)針眼里”,巧了,這天兒,根兒從西郊農(nóng)場回來了。
鳴鳴見到了他爸,又是玩命的哭一陣。看到兒子頭上的包兒和於血,他怒了,眼睛瞪得像銅鈴,對我既吼又罵。根兒那戲迷的嗓音,此刻是沒了美感,有的是粗魯和野蠻。沒怪他,三十幾的人,好不容易得了個兒子。
我辭職了。
幾十年后的今天,我對此事仍耿耿于懷。如果當(dāng)初能有人幫上我一把,工作是不會丟。算起來,工齡至少可以多出六七年吶。
貢莊街的生活依然是拮據(jù)的,每天都會有一些事情發(fā)生,讓這個小院,瞬間就可以爆發(fā)。
苦的日子,往往會催生出兩種生活狀態(tài),一種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共渡難關(guān)。另一種是粗暴無禮、互相指責(zé)、斤斤計較。
顯然,他們家是屬于后者。
張本從西郊回城后,每月的工資較前略多些,但是我很難見到,偶爾他會偷偷地塞給我一些毛兒八分的零錢。
日子就是在這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古曲中,重復(fù)著亙古不變的瑣碎故事。
十一月的天兒,清晨的街道,薄霧縈繞在空氣中。開封由于地理原因,歷史上戰(zhàn)亂此起彼伏,水患潮起潮落,市民的房屋建筑基本是平房,其材料或是磚瓦或是茅草,此時都被晨霧包裹著,淹沒在人們的視野中。只有遠(yuǎn)處人民劇院牌樓上的霓虹燈忽明忽暗的閃。甬長的街道,褐色的磚石鋪就成的,綿延前行的道路,稀疏可見路旁的油條攤兒、燒餅攤兒。清晰地聽到,從薄霧和寒風(fēng)中傳來的吆喝聲,遠(yuǎn)遠(yuǎn)的,虛弱的,斷斷續(xù)續(xù)地。我猜想,這走街串巷的叫賣人或是個老人吧。
油茶嘞,油茶,芝麻香喲……,
油茶嘞,油茶,芝麻香喲……
那時的開封人喝水是需要自己到街道上固定的井邊取水。遠(yuǎn)的家兒,需要拐兩三個胡同兒,走過一條街,才能到達(dá)井邊。自然的,家家都備有一、兩副扁擔(dān),家家門邊都要備上兩口缸備用一樣。
開封人對腳下這片土地的堅守、執(zhí)著,是不會隨著,戰(zhàn)亂、水患等惡劣自然條件的而移情別處的,這是他們對故土的守望,對黃河的的依戀,對幾千年沉淀的宋都文化的眷戀。
晨霧中,井臺邊上已經(jīng)有稀疏的人在等待了……
天兒冷,時不時有人地跺著腳,也有的把頭縮進(jìn)脖子里,女人們把凍僵的手,含進(jìn)嘴中,口里的熱氣可以使手指暖和些。
“三妞,擔(dān)水啦,起的咋這早呢?”說話的是鄰居一個嫂子。
“嫂子,你也怪早呢!”
“三妞,你最近看起來可弱呀,瞧瞧你的腰,就剩一巴掌了?!彼^續(xù)嘮叨著。
我嘟囔道:“還行,還行?!?p> 那時的我是懦弱的。
我心里明白,李牧莊的枷鎖,我剛剛掙脫進(jìn)了這張家,如果再走一家,這名聲可就不好了,爹和娘的臉往哪兒擱?
從井臺回來,手已經(jīng)麻木的不聽使喚了,笨拙著把灶火點燃,鍋里續(xù)上水,隨即和上面,蓋在鍋里,醒兒著。西屋的床上,根兒的妹妹,在開封二中讀高小,到點就要上學(xué)了。東屋的老太太和姐姐還沒起床,南屋的寶貴兒、寶平兒也在睡著,我兒熟睡在廳堂的小床上……
眨眼功夫,香噴噴的油餅做出來了,盛了幾碗稀飯,急忙走進(jìn)西屋,喊起妹妹福子,又急忙走進(jìn)南屋叫醒寶貴兒、寶平兒。
一會兒,稀飯沒了,盤子里的油餅幾乎也是沒了,他們都走了……
我扒拉盤里剩的不多油餅,一下子塞進(jìn)嘴里。
“誰讓你吃呢,做個玉米面窩窩吃不行呀,這嘴咋這饞呢!”二姐不知道何時站在我的面前,瞪著眼珠,大吼著。
“姐,我太餓了,我這就給你和娘再做去。”我慌亂地說。
“啪”姐姐一個巴掌打在我的臉上,火辣辣的。淚兒從眼眶奪眶而出。我拉開房門,疾步跑到街邊,卷曲著身子蹲在地上,雙手掩面抽泣起來……。
不知道是那個好心鄰居去居委會反映了,不大一會兒,居委會主任來了,根兒從單位也被叫了回來。
經(jīng)過他們出面協(xié)商,我們一家三口就搬到了文廟街上,那是單位的家屬院。
離開貢莊街的那天,婆婆哭了,她哭的是,是不舍得兒子和孫子。姐也哭了,她哭的是,兄弟掙得的錢,她得不到了。
我笑了……。
寄人籬下的日子熬到了頭,獨立持家的日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