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孩子跑沒影了,白筱筱也加快了腳步。
他們說他們的爹今天去提親了,她得去看看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媒婆搶了她的生意!
高家。
面對上門提親的王媒婆,高嫂子的態(tài)度不是很熱情。
從前還不覺得周邊村子里這些走村串戶的媒婆有什么大問題,可有了白筱筱這個真誠的官媒婆做對比,這王媒婆的做派簡直就不能看。
溫家最多也就是個使得起仆婢的富戶,在王媒婆的嘴里就成了家財萬貫的大地主。
明明是四個兒女的老鰥夫,被王媒婆夸得像個錯過了就要悔斷腸子的青年才俊。
高嫂子只好多擺了兩盤點心,以期能堵上王媒婆的嘴。
這招果然好使,王媒婆立刻停止了喋喋不休的絮叨,低頭專心吃點心。
這年頭鄉(xiāng)野人家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王媒婆跑十家也遇不上一個像高嫂子這么大方的人。
高嫂子這才松了一口氣,默默地去跟小姑子商議了。
小姑子自從做了那個夢,是和從前徹底不一樣了。
之前兄嫂只要和她提起親事,她就只有一句“哥哥嫂嫂”做主即可。
這幾天可是有主見多了,有人來說親,她也不避著,直截了當(dāng)就說不愿意。
今日王媒婆來提的溫家,正是高秀秀這些日子鬧著要嫁過去的那一家。
而這也正是高嫂子發(fā)愁的地方。
“秀秀啊,之前白官媒也說了,你的親事得慢慢來,急不得,要不今兒嫂子就回了他們吧?”
“嫂子說的是,今天就先回了他們吧,改日再說?!?p> 高秀秀點點頭。
高嫂子喜出望外:
“秀秀你想通了?嫂子就說這溫家根本嫁不得,雖說上頭沒有公婆,不怕被人拿捏,可這四個孩子的后娘真不是你能做得來的……”
“嫂子,我不是不愿意溫家,我是不愿意王媒婆?!备咝阈愠雎暣驍嗔松┳託g喜,垂著頭道,“我只認白官媒這一個媒人,只要她管我的事,這樁姻緣定然是好的?!?p> “這……”高嫂子張了張嘴,實在是不知道該說點兒什么好了。
同意這門親事,卻看不上這個媒婆。
她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可這話怎么說?
這話說出去可是要得罪人的,尤其還是這種走東串西的媒婆。
要是最近十年自家沒有要說親的晚輩,這王媒婆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十年以后指不定王媒婆還干得動干不動。
可她還有個侄兒,這幾年正該相看,指不定就會被王媒婆敗壞名聲。
高嫂子正愁著呢,就見白筱筱從門外走進來,滿面的愁云霎時消散,滿面笑容地出去迎了白筱筱進來,刻意提高了聲音:
“白官媒您來了!前兒您還說溫家這親事呢,可巧今兒王媒婆把人領(lǐng)來了,您看看成不成?”
身為金牌婚介,白筱筱一看見堂屋里坐著的那個濃妝艷抹的老婦人,就秒懂了高嫂子的意思。
這是一樁親事兩家媒婆撞上了。
這事兒處理好了就是皆大歡喜,處理不好就是同行相妒,從此結(jié)仇。
“無妨,這位前輩是男方的媒人,我就來做咱們女方的媒人,大家有話好好說就是。”
白筱筱笑瞇瞇地客氣了一句,算是給高嫂子吃了顆定心丸。
要說這件事細究起來也算是她身為官媒婆的失職,沒有提前把這樁婚事告知溫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溫大壯自己請了媒人來提親,是她這個官媒婆遲遲沒有行動之后,這個世界自己在修復(fù)bug,想讓一切都還按照原來的軌跡走下去。
坐在堂屋里的王媒婆此時點心也吃得差不多了,有點噎得慌,正捧著杯子喝水。
白筱筱一來,把王媒婆驚得差點兒嗆著,趕忙丟下茶杯迎了上去。
“白,白官媒?您,您上座……”
雖然大家都是不入流的媒婆,可沾上一個“官”字,尋常媒婆自動就要矮三分,更何況這段時間白筱筱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名聲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松陽縣。
在王媒婆的心里,這位可是個難纏的貨,萬一被這位懷疑她搶生意,那可不得了。
王媒婆年近五十,身穿絳色衣裙,濃妝艷抹,發(fā)髻上還插著一朵大紅花,乍一看比她這個官媒婆穿戴得還專業(yè)。
此時她滿臉堆笑,客客氣氣地迎上來,倒讓白筱筱受寵若驚。
原以為這個年紀的媒婆會不好相處,沒想到王媒婆態(tài)度還挺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對方是個客客氣氣的同行,白筱筱也笑瞇瞇地跟王媒婆打了招呼,兩人重新落座,三言兩語就各自定了身份。
白筱筱剛才的話王媒婆也聽見了,贊成的同時也在心里暗暗咋舌,這小姑娘看著人不大,說話做事卻是老辣。
沒有仗著官媒婆的身份橫行霸道,也沒有輕易退出,一句話給大家安排的明明白白。
照如今的風(fēng)俗,有男女兩家為了省媒錢只請一位媒婆的,也有大戶人家怕自家吃虧分頭請媒婆的。
兩邊都請了媒婆的,接下來的事情男女雙方的主事人就可以不出面了,只要兩個媒人出面商議即可。
換句話說,兩家人就不必為了聘禮嫁妝等等事宜親自說話傷臉面了,什么不好說的不好聽的,全讓媒人代勞就行。
媒人在前面爭吵挨罵,兩家在背后既得了好處,還能保全情分,日后做了親家也好走動。
如今溫家和高家一樁姻緣兩個媒人,一人代表一邊,還真沒什么不合適的。
王媒婆心中計較一番之后,臉上的笑容就更熱切了幾分,把溫家的情況對著白筱筱又說了一遍,才道:
“老身也是瞧著他們一個鰥一個寡,又都還年輕,性子又都是極好的,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樁好姻緣,這才上門來說,白官媒覺著怎么樣?”
“王老娘說的是,這樁姻緣著實不錯,只是不知,這八字合了嗎?要是相合還好,要是不合,那就可惜了。”
白筱筱笑了笑,隨口挑了個中規(guī)中矩的毛病。
在王媒婆這個地地道道的鄉(xiāng)村媒婆面前,白筱筱絕不會表現(xiàn)出任何一點對封建社會婚嫁風(fēng)俗的挑戰(zhàn)。
說什么要問本人意愿,或者嫌棄人家孩子多什么的,傳出去對高秀秀乃至于高家的名聲并不好。
她不會因為自己“婚戀自由”的三觀,而把高秀秀這個地地道道的古代女子推上風(fēng)口浪尖。
王媒婆聽在耳中,也沒覺得白筱筱問這話有什么不妥。
說親嘛,八字的確很重要。
她趕忙雙手奉上庚帖:
“這是溫相公的八字,煩請白官媒接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