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隨著場工的一聲吆喝,原本死氣沉沉的群演們紛紛起身,站好位置之后,穿著黑色貂皮外衣的康熙爺領(lǐng)著一群侍衛(wèi),行走在夜色之中。
“《雍正王朝》二十八場一鏡,開始。”
扮演康熙爺?shù)慕够握驹谑A前,太監(jiān)提著燈籠,亦步亦趨地跟在身邊。
抬眼望了望遠(yuǎn)處,焦晃腳下微動,向著石階處轉(zhuǎn)了一步,眼睛輕輕瞇起,奮力分辨著那兩道人影。
這里是他康熙帝的后宮,竟然出現(xiàn)私會這種丑聞。
轉(zhuǎn)身,邁步。焦晃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凌厲地望向身后值夜的侍衛(wèi)。
“啪!”
清脆的巴掌印在侍衛(wèi)的臉上。
四周一片寂靜。
這一巴掌并沒有借位,焦晃兜著袖子,衣袖抽打在群演臉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說實話,一個小群演,真的不值得借位拍。
更何況只是一巴掌。
“你們辦得好差!宮廷里出了這樣的丑事。”鼻翼嗡動,焦晃瞅著那個躬身側(cè)對鏡頭的群演,恨恨地道:“男的是誰!”
侍衛(wèi)稍稍抬了抬頭,見焦晃沒有看他,才有些瑟縮地左右看了看,隨后仿佛是看到救星一般,連忙轉(zhuǎn)身,拎著刀一路小跑地湊到莊呈身邊。
抓著莊呈的肩膀往回勾了一下。
“什么事兒啊?!鼻f呈明知故問。
“別裝傻了,辦差去吧?!?p> 說完,便又一路小跑地往回走。
莊呈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反而是在原地愣了一秒,隨后連忙整了整衣袖和下襟,跟身前的演員隔開兩個身位,向著焦晃等人跑去。
焦晃身材不高,下顎沾著假須,像是個干瘦的老頭,就這么垂手站在寒風(fēng)中,卻帶著一絲不怒自威的氣勢。
莊呈躬身站在焦晃身前,背部微微彎曲,垂著頭。
“一定有人把風(fēng),抓了。”
語氣冷漠強硬。
簡簡單單地兩句臺詞,卻讓莊呈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一線演員的壓制力。
“嗻?!?p> 躬身受命,莊呈連忙向石階上沖去。
蒙蒙的月光被烏云籠罩,莊呈左右掃視一圈,腳下連動,趁對方反應(yīng)過來之前,便直接一把勒住對方喉嚨,拖行著向眾人走去。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莊呈用右手輕輕托著對方的脊背,手臂也沒用勒得那么緊,只是繃著肌肉,讓對方抓住自己的胳膊借力。
走下石階,隨手將何柱扔在焦晃腳下,莊呈躬身復(fù)命,低垂著頭,等待焦晃的下一個命令。
鏡頭緩緩?fù)七M,對準(zhǔn)焦晃有些瘦削的臉頰。
莊呈聚精會神地盯著焦晃,一雙眼睛閃著精光。
他第一次在這么近的距離看實力派演員演戲,剛剛僅僅是聽對方念臺詞,便感受到一股壓力。
那份壓制力,與后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年輕演員們完全不同。
焦晃彎下腰,借著燈籠蒙蒙的亮光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下對方的模樣,隨后愣了一下,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任何神情,只是湊得更近了一些,語氣有些低沉。
“是太子在里面?”
聲音比起之前的凌厲,卻又多了一絲不確定,尾音有些低,透著一絲難以置信。
僅僅一句臺詞,莊呈便感受到了好幾種情緒的變化。
先是看到太子貼身太監(jiān)的不可思議,隨后便是滔天而起卻又被狠狠壓抑下的怒火,到最后,又轉(zhuǎn)為希望聽到否認(rèn)、卻又無法辯解的失落。
何柱自然也看清了來人的模樣,聽到問話以后,愣了一秒之后,連忙跪地求饒,磕頭如搗蒜般大喊道:“奴才不知道是皇上駕到,求皇上饒命啊?!?p> 聲音很大,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出很遠(yuǎn),驚擾了燈下的一對苦鴛鴦。
“讓他閉嘴!”
焦晃抬眼看了一下屋內(nèi)突然暗下去的燈光,手指用力點指一下何柱,有些憤恨地沖莊呈道。
莊呈連忙回神,抬手卡住對方脖頸,五指成虎爪般,手背青筋暴起,猛地一扭。
隨著何柱軟軟倒在地上,莊呈抬手探了探對方的鼻息,抬頭看向正準(zhǔn)備拾階而上的焦晃:“皇上,奴才失手,他死了?!?p> “死了……死了算了!”焦晃一甩袍袖,此時的他背對著鏡頭,卻仍不忘瞪了一眼莊呈。
“咔,這場過了?!?p> 聽到導(dǎo)演的聲音,莊呈提著的那股精氣神猛地一卸,只感覺心臟跳的厲害。
“哥們,拽我一把,腿有點麻了?!焙沃陌缪菡咛稍诘厣?,向莊呈伸出手。
一把將對方拽起,莊呈看了一眼捧著熱水壺、不停和導(dǎo)演討論的焦晃,眼里閃過一絲興奮。
這演戲,好像還挺好的。
在焦晃的引導(dǎo)下,莊呈有那么一瞬間,好像真的穿越了時空,變成了康熙身邊的一名大內(nèi)侍衛(wèi)。
“哥們,你手勁是真不小啊。剛我還以為你是真想掐死我呢。”
“怎么可能,哪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干這種出人命的事兒?!?p> 莊呈有些訕訕地道。
其實在那一瞬間,莊呈確實是入戲了,不自覺地,手上就有些沒了分寸。
好在最后一刻的時候,眼角的余光撇到了扛著機器的攝像師。
“莊呈,過來一趟?!眲蛇h(yuǎn)站在導(dǎo)演胡玫身旁,見莊呈看過來,連忙沖他招了招手。
“我?”
莊呈左右看了看,又指了指自己。
“費什么話啊,趕緊過來?!?p> “唉?!?p> 站在劉澤遠(yuǎn)兩人身邊,莊呈有些摸不著頭腦?!皩?dǎo)演,您叫我?”
“恩,這是我們導(dǎo)演,胡玫,叫胡導(dǎo)?!?p> “胡導(dǎo)?!?p> “恩,之前沒拍過戲?”
聲音圓潤,帶著成熟女人的知性。
寒冬臘月,胡玫身上裹著大棉襖,頭上戴著一頂時髦的黑色絨毛鴨舌帽,細(xì)密的雪花沾染在上,給鴨舌帽覆上一層細(xì)細(xì)的潔白絨毛。
一頭青絲亂糟糟地藏在鴨舌帽下,卻又在鬢角探出,調(diào)皮地接住幾朵雪花。
她的臉型圓潤,甚至帶著一點嬰兒肥,常年在外帶組,風(fēng)吹日曬之下,面貌不免有些憔悴,黑眼圈有些濃,仔細(xì)看的話,還會在眼底發(fā)現(xiàn)一道道血絲。
坐在監(jiān)視器后面,像個身材圓潤的小浣熊。
莊呈可不敢小看這個女人。
《雍正王朝》可是正劇,在上面立過項目、有人專門盯著的,能從國家手里接過這個擔(dān)子,還讓整組一百多人聽她的指揮,誰還敢懷疑她的能力。
莊呈被她問得心頭發(fā)顫,腦子里思索著之前是否有過差錯,一時不由有些遲疑與不自信。
“沒,今兒是頭一次?!?p> “能跟組不。”
“能!”
“恩,回去多看看表演的資料,圖里琛這幾天還有兩場戲,劉哥,一會兒你給他個工牌,這幾天記得過來。”
胡玫饒有興趣地看著身前有些高大的莊呈,身前的監(jiān)視器里播放著之前的畫面。
她對莊呈之前的表演還是很滿意的,不管是剛被叫過去時連忙整理衣著的動作,還是那僅有的兩句臺詞念白,都充滿了靈性。
不像其他的群演,念個臺詞磕磕巴巴。要么就是語氣漲得厲害,字咬得太狠,恨不得四個字念出八個轉(zhuǎn)折來。
更重要的是,模樣好,有個大內(nèi)侍衛(wèi)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