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清冷的早晨，楚軍早饗后徐徐離開營地，又開啟前途未卜的旅程。
項羽并不知道漢軍已經(jīng)夜晚圍陳四門。以為昨日漢軍亦受創(chuàng)，根本不敢接近楚軍。所以按原計劃，丁固與南宮壽帶三萬步兵與輜重先行，桓楚，陳嬰三萬人馬居中，中軍車騎兵斷后。
但張良已經(jīng)判斷楚軍可能會盡快離陳。有灌嬰八萬人馬加入，漢軍已經(jīng)今非昔比，擁有足夠的優(yōu)勢，當然要盡可能把楚軍擋在陳。上策是圍而不攻，等待其它援軍，因而昨晚漢王就下令圍陳。在楚軍的不知不覺中，漢軍已經(jīng)陳兵于陳的四門外，且以東面為重點。
楚步兵輜重剛離城一里，就有五千漢軍擋道。因為乘夜而來，盧綰樊噲人馬還來不及扎營，但已經(jīng)讓司馬領五千人堵住東去的大路。
狹路相逢勇者勝。丁固，南宮壽帶領部屬直接就殺向當路的漢軍。漢司馬吃驚不小，一面使人己報盧綰樊噲，一面帶領手下抵擋。
片刻功夫，漢軍就丟盔棄甲，奔向正在扎營的樊噲。
半里外的樊噲還為昨日的敗績憤恨不已，聽聞有楚軍出城，一下就來了精神。一面遣人報盧綰，一面下令停止扎營，全軍出動。樊噲意氣風發(fā)，揮舞著佩劍吆喝士卒們，“兔孫子！速去擊楚軍！”
一萬漢士卒忘記了疲倦，急忙穿上鎧甲，抓起戈戟，沖出營地。
在樊噲的責罵聲中，漢士卒們也來不及列陣，就吆喝著向大路上的楚軍沖去。剛潰逃而來的漢士卒看見樊噲趕來，也轉(zhuǎn)身重新殺向楚軍。
樊噲沖到近處才看楚軍隊伍，一看嚇一跳。楚軍綿延兩里直抵城門，直接頗多輜重車輛。不好，這是要逃跑！樊噲當即喊來親隨，讓急報漢王，楚軍出東門逃跑。吩咐完，樊噲一咧嘴，“殺楚立功，雖我來！”然后一手持盾，一手執(zhí)劍，沖向大路上的楚軍隊伍。
本來楚軍沿路行走，士卒雖然有所準備，但沒想到馬上就是敵我就近搏殺，所以一切都很倉促。丁固等剛殺跑漢軍，正吆喝隊伍繼續(xù)前行，去發(fā)現(xiàn)奔來的樊噲人馬。
“丁公先行，在下迎敵！”南宮壽說著率五千壯士抵擋樊噲楚軍，雙方馬上混戰(zhàn)。
須臾，盧綰領兩萬漢軍趕到，立即加入戰(zhàn)場，很快南宮壽人馬被沖散。丁固一看，只好下令士卒臨時結(jié)陣，準備與漢軍搏殺。
片刻，漢軍武儒領萬人來援。盧綰樊噲之眾共四萬人馬，輕裝上陣，分數(shù)個縱隊幾乎不費力地突破了丁固布置的楚軍防線。由于此時漢軍和楚軍心態(tài)完全不同，丁固人馬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可謂全線破防。
早有傳令兵報項羽知道。因為情況不明，項羽還在猶豫。直到前面的混戰(zhàn)完全擋住了桓楚陳嬰人馬的前行，項羽才意識到形勢緊急?？磥頋h軍徹夜趕來攔截楚軍，這么下去，只怕楚軍根本不能出城。大軍困于城內(nèi)？項羽不敢往下想，急忙令季布率五千騎往援，決不能讓盧綰樊噲人馬擋道。
領命后，季布率騎兵從路邊風一般殺向樊噲人馬。
四萬漢軍正分散圍攻楚兵，側(cè)后方向完全暴露。
季布鐵矛一指，楚騎分三路殺向全然不覺的楚軍。
看準了戰(zhàn)況，借助馬勢，季布的矛頭撮向正在督戰(zhàn)的漢軍侯，司馬們。緊隨的騎兵則揮戈拖戟，順勢將漢軍吏們斬殺。
楚騎兵如入無人之境，戈戟所到，血肉橫飛。片刻，數(shù)百漢兵就成刀下鬼。漢軍士卒完全沒有陣形，沒有防守的能力，形如待宰羔羊。被圍困的楚士卒們一看援軍趕來，士氣大振，吆喝著殺向漢軍。
不好，將車上的盧綰，樊噲急忙鳴金收兵，欲結(jié)陣自守。武儒見勢不妙，也帶領部屬倉惶撤退。
從戰(zhàn)場狼狽退卻，漢軍的代價自然慘重。死傷近兩萬，幾乎喪失戰(zhàn)斗能力。
季布率軍殺退盧綰樊噲兵后，無心追擊，就守衛(wèi)大道近旁，好讓丁固南宮壽人馬前行。
有驚無險，楚先頭步兵歡叫過后，趕緊收拾散落的行裝，輜重，扶起受傷的同伴，繼續(xù)上路。而死去的兄弟，則已經(jīng)無暇兼顧。
楚軍剛前行百步，北面塵土飛揚，喊殺聲由遠而近，同時伴隨戰(zhàn)馬的嘶鳴。原來得知消息后，灌嬰受命就率二萬精銳車騎趕到了，后面還有二萬步兵趕來增援。漢王則領四萬人馬在趕來途中。
一聲號令，漢車騎直接向季布軍沖來。季布亦讓騎兵分成幾路縱隊，沖向漢軍。雙方戰(zhàn)馬貼身而過，戈戟相交，于田野上又大戰(zhàn)一處，難解難分。
一乘戰(zhàn)車迎面奔來，季布矛頭指向車右，眼睛卻斜視車左的叩弦的弓。車左開弓，箭迎面而來，季布俯身貼馬背，催馬奔前。漢車戎右的戟改向季布戰(zhàn)馬的脖頸，稍靠近，季布突然將矛一挑對方的戟頭，錯過時，卻用矛鐏突然扎向戎右，將其錐落車下。后面部屬見狀，挺起戈戟斬殺了此車的車左與御手。
雙方車騎來回沖殺幾回合后，季布所率楚兵少，慢慢處于下風。半個時辰后，手下兩騎將戰(zhàn)死，數(shù)百騎陣亡。
見此，觀戰(zhàn)的丁固知道季布的防線就要破了，只好令步兵沿路重新列陣。婁煩將繆戎與華舉重新指派婁煩士就位，與步卒配合，準備應對漢車騎兵的攻擊。
沖破季布防線后，漢戰(zhàn)車向大路兩旁的楚軍沖殺而來。
“放！”婁煩將繆戎大聲下令。
婁煩士卒立刻弓弩齊發(fā)?？上?zhàn)車殺傷力不大。
漢軍戰(zhàn)車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左士射箭，右士刺戈戟，加以馬踏車沖，楚步卒的陣型被一個個沖破，瞬間孤立無援，猶如待宰羔羊。
將軍丁固雖然射藝精湛，射中兩敵后，漢軍已經(jīng)沖到十步之距。只好騎馬應戰(zhàn)，身邊只有衛(wèi)卒擁簇著，被一乘漢戰(zhàn)車盯上。丁固急忙舉戈相向，與漢軍車右戟戈交鋒之前，左臂被車左箭矢射中。彷徨之時，又一漢戰(zhàn)車奔來。左右護衛(wèi)早嚇得躲到旁邊。
但見此車左滿弓欲射，車右執(zhí)矛對著丁固，好像一切已經(jīng)毫無懸念。
突然，一人從旁邊撲伏的士卒中躍起，持戈斜出，冷不防刺向拉車的奔馬。奔馬受驚，嘶鳴亂踢。車左仰倒車內(nèi)，車右身體歪出車側(cè)。
丁固好似夢醒一般，執(zhí)戈刺向不知所措的漢車右。而另一側(cè)的楚士揮戈又刺向車里，車左當場殞命。此楚士乃是丁固屬下的右司馬，名曹午。見丁固危急，竟忘記自身安危，才有此一舉。
婁煩將軍繆戎就沒有如此幸運。獨自抵擋奔來的戰(zhàn)車，被漢軍斬于馬下。
桓楚率領的人馬也受到灌嬰騎兵的攻擊?；赋允延旅?，拍馬與漢騎較量，雖然斬漢騎馬下，胳膊和大腿皆中箭。
很快季布人馬遇襲的消息就傳到項羽耳朵里。如季布難支，全部楚軍將困于陳下。沒有選擇，只能拼命?；妇?，戴蔥聽見，也嗷嗷叫著要去與漢騎拼命。
項羽大吼一聲，揮戟向前，親率中軍所有車騎兵殺向四里外的戰(zhàn)場。季布人馬早被分割包圍，灌嬰隊伍正好散開。不用問，先攻擊灌嬰隊伍的側(cè)面及后面，項王心想。
漢騎將李必一看項王旗幟，馬上吩咐隨從速去告知灌嬰，自己領十騎調(diào)轉(zhuǎn)方向，去迎擊項王。
烏騅如風，鐵戟似電，所過之處，無人可擋。才兩回合，李必就被項羽斬于馬下。
項羽看到灌嬰將旗所在，揮馬殺來。
灌嬰一看項羽所過，漢騎人死馬殘，無人能憾其鋒。烏騅馬過處，人鬼失色，車騎皆廢?！昂笸?，”灌嬰自知不敵，只好鳴金，欲令漢軍退卻結(jié)陣。騎將丁禮則帶人去通知各部。
可惜項羽看準了灌嬰，直接殺過來。灌嬰護衛(wèi)倉惶阻攔，卻哀嚎著被摔下馬。
看主帥危急，漢騎將駱甲指揮十乘戰(zhàn)車沖向項羽。項羽這才轉(zhuǎn)頭對戰(zhàn)戰(zhàn)車?；鞈?zhàn)之中，駱甲戰(zhàn)馬被刺中，最后摔下馬，被趕上來的季布一矛奪命。
兩軍混戰(zhàn)，退卻只會打擊士氣，很多正與楚騎搏殺的漢軍成為犧牲品。但于灌嬰而言，脫離楚軍，結(jié)陣自守是漢軍眼下無奈的選擇。
漢騎見桓楚受傷，揮戟過來，一下刺中桓楚肩膀?；赋H兵見狀，挺戟直刺，總算將漢騎砍下馬來，保住桓楚。
待兩萬步卒趕到，灌嬰又組織車騎結(jié)陣，再次向楚軍進攻。靳歙受漢王指派，此時也率千騎趕來支援灌嬰。而盧綰樊噲等則嚴陣以待自保，不敢近前。
項羽季布分別率領兩路楚軍，向灌嬰陣內(nèi)穿插回旋，似蛟龍在漢軍陣內(nèi)騰躍。灌嬰人馬步騎車配合，寧死不退。如此，項羽騎兵與灌嬰軍殺到一處，雙方都殺紅了眼，絞殺在一起。
大道上的楚步兵終于有了喘息之機，丁固召集健壯護衛(wèi)，南宮壽則重新整理隊伍。片刻后，楚兵收集好殘留的糧食輜重，倉惶前行。顧不得死傷的同伴，趕緊離開這死亡之地。
項羽率中軍車騎兵離開后，楚軍中后隊的陳嬰率領的步兵一下暴露在外，遭漢王率領的酈商周勃等人馬襲擊。陳嬰只得領五千健壯迎敵。
城頭的鐘離昧看的真切，忘了傷痛，立即點齊五百騎兵，二萬步卒，出城后從側(cè)面向漢王大軍偷襲。
酈商們正與楚軍中隊混戰(zhàn)一場，想不到自己后方喊殺聲大起。漢軍將士都緊張回首觀望。
但見鐘離昧率五百騎幾進幾出漢陣營，嚇得士卒慌忙躲避，徹底打亂漢軍的后方陣型，并意圖殺向劉邦車駕。眼看周勃兩千人也難以擋住這些楚騎兵，劉邦只好下令調(diào)集進攻楚軍中隊的部分人馬，分兵對付城里出來的鐘離昧。
漢軍進，楚軍則退入城門前的軍陣中。漢軍退，楚軍又繞道來攻擊，還是直指劉邦車駕。
“悔不帶靳歙燕騎！”劉邦長嘆?？粗婋x昧人馬張狂已極，劉邦大怒，命令漢軍全力攻打鐘離昧人馬。但鐘離昧以城門為依托，絲毫不懼漢王人馬，進退有序，漢軍強攻也占不到便宜。
如此，楚中隊人馬得以躲過漢軍攻擊，安然前行。將軍桓楚為傷重，后來死于途中。
項王中軍車騎兵與灌嬰所率漢車騎兵都是雙方精銳，因而這實在是一場楚漢主力的大戰(zhàn)。楚軍有拼死的意志，又有主帥項羽這樣的萬人敵；漢軍人多勢眾，志在必得。兩方大致旗鼓相當，最后楚軍略有優(yōu)勢。
陳東去的路上尸橫遍野，血染大地，慘絕人寰。但楚漢人馬專心于拼殺，根本顧及不了這些死者。
天晚雙方才收兵。漢軍損失婁煩將五人，騎將六人，步卒三萬五，騎兵三千五，車百乘。
楚軍失去樓煩將繆戎等二人，騎將十人（八人被俘），步卒上萬，騎兵兩千。損兵折將之后，項羽與季布率騎兵追趕步兵而去，鐘離眛則退兵回陳固守。
楚軍的損失是真損失，因為楚軍沒有抓獲俘虜，不能補充士卒。漢軍則可以俘虜補充，還有其它途徑調(diào)劑。
當晚盧綰灌嬰樊噲去向劉邦請罪，劉邦連連擺手。張良撫著灌嬰的肩膀，連聲贊嘆，“將軍非敗，實勝也?！标惼叫睦锇底脏止荆瑳]有灌嬰人馬，項羽只怕要把漢軍滅于陳下。
隨后劉邦下令漢軍將陳完全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