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一日,斥候來報,項聲運糧車隊,正往巨野邑而去。
天助我也!彭越得信大喜?!氨级?,先奪糧食,”彭越嘶啞著嗓子,大喊一聲。
“糧”比什么都管用。
士卒一片歡呼,顧不得疲勞饑餓,立即跟著彭越奔糧道而去。
項聲副都尉歐陽玟負責押運糧草,領二百士卒護著百輛糧車緩緩順大路而行。五百民夫推拉著糧車。有騾馬驢拉的兩輪車,也有單人推的獨輪車。
總算快到巨野了,歐陽玟心里的石頭落了地。還好這一路山山水水,坷坷坎坎,沒有發(fā)生意外。
前面一片樹林,民夫們嚷著要如廁,順便歇歇腳。
“歇息半個時辰!”歐陽玟笑著揮手下令。
看見歐陽玟同意,民夫,士卒們歡叫起來,車隊快速奔向樹林。
最前面的馬車剛停下,車夫跳下車就急不可耐地往樹林里跑。
“啊哎”一聲慘叫。
士卒民夫定睛一看,那車夫脖頸被戈刺中,鮮血噴出,隨即倒地。
眾人還在發(fā)愣,箭雨從林中飛出,歐陽玟當即中箭落馬,很多楚士卒也中箭。
“有埋伏!”什長,伍長們迅速集結士卒,以糧車為屏障,作好防守的準備。
果然,箭雨一停,上千人馬就從林中殺出。彭越眾人在此埋伏已經(jīng)半個時辰。
歐陽玟強支身體,咬牙對親兵大叫,“速報項將軍!”
“諾!”親兵跳上歐陽玟的坐騎,俯身打馬飛奔。
“殺敵!”歐陽玟又對部屬高喊。
“殺賊!”“殺敵!”二百楚軍呼喊著迎戰(zhàn)彭越人馬。
歐陽玟左臂中箭,右手揮舞著佩劍殺向沖來的敵人。
須臾,雙方士卒立刻陷入近身肉搏。鳥雀不鳴,只要刀槍劍戟的撞擊聲。
彭越徒屬體弱難敵,上十人接連被殺,同伴見狀,竟開始后退。
“兔崽子,不中用!”彭越大罵起來,揮動寶劍,殺向楚軍。
“隨丞相殺敵。后退者,斬!”閻軫一劍刺死了一個逃兵,對其它士卒怒喝。
彭越徒屬這才又打起精神,吆喝著殺向楚兵。
彭越身強體壯,本就是殺人不眨眼的人。抬手一劍撥開楚兵的戈,轉瞬將對方撞倒敵上。在跨步上前,一腳踏在對方胸脯上,手腕一旋,劍刃就劃開楚兵頸項。
混戰(zhàn)中,歐陽玟又中一箭,隨后被趕來的閻軫砍翻在地,取了性命。
楚軍雖然裝備良好,卻來不及發(fā)揮作用。在肉搏中,還是寡不敵眾,終于全軍覆滅。
民夫們早嚇得丟下糧車,四散躲避。
半個時辰后,彭越徹底控制了糧車。清點人馬,還剩下五百健壯士卒,其它皆老弱傷病。彭越盤算一下,馬上就有主意了。喚來閻軫,先耳語幾句,直到他點頭應諾。
交代完閻軫,轉頭彭越高聲下令,“每人帶十日糧,其它全焚毀!”
“大王不可!”民夫們聽見,從周圍沖過來跪地求彭越,別燒車牽馬,那是自己全部家當,不是楚軍的。彭越轉過身去,當著沒有聽見。
士卒們掏完需要的糧食后,就找來枯樹枝,枯樹葉堆在糧車周圍,準備焚燒。
民夫們沖上去阻止。
“違令者,斬!”彭越對右司馬閻軫大喝。隨即彭越一劍刺死了旁邊哭喊的民夫。
民夫們見狀,全嚇得逃到十步開外。
看著哭泣哀求的民夫們,士卒拿著火把站在糧車前,觀望著,猶猶豫豫。
閻軫拿著劍向士卒走去,高聲命令,“焚糧焚車,否則殺無赦!”
須臾,所有糧車都著火,車上的糧食眼看要化為炭灰。
彭越一使眼色,閻軫大喊:“傷病老弱者,由騾馬馱糧。”
傷病老弱士卒聽聞,趕忙拿出糧袋,放螺馬馱的筐中,并笑著叫喊,“謝大王”“丞相大德!”
看看所有糧食都要化為烏有,彭越一聲令下,“快撤!”隨即跳上馬先走,后面士卒趕著騾馬就跟隨往野外奔去。
老弱士卒蹣跚著走兩步,慢慢拉下,這才反應過來。
“大王救命!”“大王還欠我十錢!”那些傷病老弱士卒一看,原來彭越不是想照顧我等,明擺著留下來讓楚軍砍頭。
絕望的士卒們立刻拉住后面的螺馬不讓走,閻軫上前,揮劍砍殺兩人,大喝:“滾開!”
“迦迦”。彭越徒屬繼續(xù)趕著騾馬,往大野澤方向奔去。
無錢無糧又跑不動,那些老弱病殘士卒一邊哭罵彭越,一邊奔向還燃燒著的輛車。
趴在路上的糧車還在燃燒,火勢漸弱,化作縷縷淡藍色的青煙。
民夫們與彭越的那些殘卒圍繞這一堆堆殘骸,還想從灰燼中扒點口糧上路,卻收獲甚少。
眾人正嘆息,遠處煙塵突起。須臾,項聲領五百騎飛奔趕來。
“愿降!”“愿降!”那些彭越留下的老弱病殘士卒一激靈,全轉身伏地哭喊。
楚兵們怒火中燒,戈戟飛舞,將那些彭越留下的士卒,一個個斬首。
留下兩個活口一問,原來是搶糧彭越干的。彭越剛從垓下逃回來,身邊也就五百士卒。
看著大軍半月軍糧全化作灰燼,項聲惱怒異常,“追!”
項聲隊伍一氣追趕五里,哪里還有彭越徒屬的蹤影?!
越接近澤邊,池塘沼澤越多,蘆葦,灌木叢越密,路彎彎拐拐。
項聲又追兩里,望著茫茫大野,嘆息良久,最后無奈領人回營。
彭越就是鉅野澤中盜匪出身,知道哪兒可以藏身。自然項聲人馬是追不到的。
******
彭越回來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彭越強悍,鉅野之民素畏之,梁地一下人心浮動。
項聲雖然牢牢圍這巨野邑半月,可試攻一日后,就改為圍困。城小人窮,何必犧牲部屬性命;給以時日,自然不攻自破,項聲自信滿滿。
得知彭越回東緡,項聲才開始著急。派斥候不停打探,準備待其接近巨野時將其圍殲。誰知道彭越不回巨野,卻去偷襲糧車,打得項聲措手不及。
現(xiàn)在彭越回來,在外游蕩,隨時可能再襲擊項聲軍。好局面一下被打破,項聲陷入被動。
更大的威脅就是大軍糧食再支撐不了幾日。大軍不可一日無糧!現(xiàn)在兵荒馬亂,糧食籌措殊為不易。糧車,民夫都是縣吏絞盡腦汁安排出來的。項莊薛郡那兒路遠來不及,項聲只能迅速聯(lián)系碭郡長,看能不能緊急運糧來救急。同時也把軍情迅速向彭城里的項羽稟報。
圍城至今,怎么辦?若攻巨野,彭越必來偷襲;若不攻,彭越也肯定會襲擾。項聲特地在通往大野澤的各處要道設關卡,并派都尉帶兵夜晚埋伏,等彭越自投羅網(wǎng)。
誰知兩天過去,彭越人馬沒有現(xiàn)身。但夜晚楚軍大營卻不停被騷擾,鬧得士卒們不得安寧。再就是往來信使全無,音信不通。項聲感覺有力無處使,好像和鬼打架。
楚軍在明,彭越在暗。長此下去,項聲不敢想象。
眼看糧食將盡,項聲決定孤注一擲,突擊攻城。專留兩千人馬預防彭越偷襲。
次日,項聲指揮六千人馬,從四面攻巨野城。云梯,繩索,木梯,能用來攀城的全都用上。一對對的士卒涌向城墻跟。
箭雨飛向城頭,然后才開始攀城。
石頭,燃燒的柴火砸下來,楚兵或死或傷,喊叫著避開。
“??!”“疼!”被砸傷或燒傷的士卒叫喊著被拖離。
垛口爭奪中,攀墻的梯子被敵軍推倒,又是數(shù)人跌落城下。
“啊啊啊。?!薄鞍?!”慘叫聲一片。
城頭守軍出手果斷狠辣,遠遠出乎楚兵的預料。
死傷者轉運到大營,下一隊士卒接著攻城。
就算扈輒一伙不要命,一日也能將他們拼干凈。項聲偏不信邪,強令士卒繼續(xù)攻城。
一日十個回合進攻,楚兵才有一人跳上城頭,多數(shù)時候都是被敵人砍殺在城垛口。
楚兵的哭聲,慘叫聲連綿不絕,像刀扎在項聲心上。
城頭的守兵沒有慌亂,更沒有潰散。這是為何?項聲心里千萬次地問,彭越的那幫盜匪哪有這般能耐?
時近黃昏,左司馬低頭請求項聲?!皩④姡纻醣?,不宜再戰(zhàn)?!?p> “收兵,明日再攻!”項聲氣惱地大叫。
“諾!”左右小心退下。
“死亡三百,傷者近千,”長史苦著臉,向項聲報告。
“可有糧資消息?”項聲嗓子沙啞,心急上火。
“全無,”長史說著低下頭。
大軍還剩三日糧,所剩兵力尚可再攻城一日。明日再賭一次,也許就攻破巨野了,項聲暗自思拊。
夜里,一陣叫喊聲驚醒了項聲。抬眼一看,營帳失火。
“報將軍,敵人夜襲東營!”部下沖進來報告。
“全軍戒備!千人隨我迎敵!”項聲一面穿鎧甲,一面對左右吆喝。
“諾!”
片刻后,項聲率人馬趕到東營。東營都尉剛與敵軍廝殺完,氣喘吁吁向項聲匯報。兩個營地被襲擊,死傷二百人,殺敵二十。
怎么辦?彭越可是老將,長期在大野澤周圍打游擊。手下有一伙死心塌地的嘍啰,只要彭越在野,就算攻破巨野,怕是也難守。項聲心里開始打鼓。不能勝,就全身而退吧?
早晨起來,項聲不再猶豫,下令撤軍。
楚軍士卒們一點不驚訝,反而感覺解脫了。早饗過后,大軍收起營帳,整理行裝,列陣南下。
項聲率人馬退到爰戚不幾日,大野澤周圍城邑全降了彭越。
糧資還是沒有著落,項聲只好召集將校們商議。最后達成一致,繼續(xù)退。就這樣,項聲人馬撤退往昌邑東緡一線,才穩(wěn)住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