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小襄再次摸索過去,指尖觸及到一雙冰冷徹骨的指節(jié)時,渾身一陣瑟縮,她又向前探身,雙手將腰帶系在衛(wèi)玠手腕上,隨后一把抓住堅韌的藤蔓,手臉一齊用力,衛(wèi)玠懸在坑中的身子一點點上升。
可一個失去意識的人,體重真不是鬧著玩的,尤其是那個人還是個成年男子,就重的離譜。
小襄面色扭曲,緊握著藤蔓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身子往相反一側(cè)無限度傾斜,腳尖死守腳下那方寸之地,寸步不讓,好在她平日里的那些肉沒白吃,拼著一身蠻力,真就一點點將衛(wèi)玠拉了上來。
坑口冒出衛(wèi)玠半個身子后,小襄將藤蔓纏在樹干上,像泄了氣的皮球,高大威猛的身姿頓時萎靡下來,不待喘上一口氣,便馬不停蹄的趕向坑邊。
天邊雷光一閃,照亮了坑底閃爍的銀光,小襄神色不解,卻沒有多管,半跪著身子,雙手抱著衛(wèi)玠的腰,將他一點一點提起來。
衛(wèi)玠斗大的身子哐當趴在她肩上,宛若一頭大狗熊撲通將人撲倒一般,小襄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好在雙腿靈活,向后支撐,勉強穩(wěn)住身形,小襄咬著后槽牙,努力伸手將衛(wèi)玠的腿扒拉出來,一時身子不禁前傾,后腳支撐力不足。
到最后,他的腿扒拉出來,小襄也被他哐當撲倒在地。
腦袋瓜子嗡嗡的,小襄顧不上疼,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脖頸見噴薄而出的微弱氣息彰顯衛(wèi)玠尚有氣息,小襄一顆心也穩(wěn)穩(wěn)落下,神色疲憊不堪,就想一輩子就這么躺著,即使衛(wèi)玠趴在她身上十分沉重,壓得她呼吸都有些不順暢,她也懶得動。
轟隆一聲,響徹林間,驚得合眼小憩的小襄渾身一震,猛地睜開眼,媽耶,她怎么忘了,還在打雷呢。
她扒拉幾下衛(wèi)玠,見他毫無知覺,艱難的鉆出身子,將腰帶囫圇塞入懷里,準備扛著他離開時,突然發(fā)覺他的一雙手還緊緊抓著藤蔓,絲毫察覺不到痛,小襄心中震撼。
方才他便是憑著求生的本能才一直揪著藤蔓不放的吧。
心中五味雜陳,她握住衛(wèi)玠的手,一點點扯出藤蔓,可衛(wèi)玠死命揪著,一點不肯松開,反而越收越緊,顆顆青刺刺入血肉,手心模糊一片。
小襄著急起來,連忙喊道:“衛(wèi)老二,你快松手,我們已經(jīng)安全了,可以松手了?!?p> 說著,又著急去掰他的手,好在這次,衛(wèi)玠有了松手的跡象,小襄心中一喜,一鼓作氣,抽出藤蔓,扛著他正要走的時候,天邊一個響雷炸響,小襄這才意識到真正的不妙。
天上在打雷,他們在小樹林里,那豈不是很容易被雷劈嗎?
回想起被雷劈的不美好回憶,她背后冒出一層冷汗,頓時愣在原地不敢動。
腦海中一瞬間回想起生平學(xué)到的所有避雷小貼士,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空空如也,身上除了一把金屬匕首,什么都沒有。
可在野獸盤旋的林間,沒有一把匕首防身,實在太危險。
權(quán)衡之下,她還是決定冒險揣著。
視線落在衛(wèi)玠身上,頭上的發(fā)冠鐵質(zhì),丟掉,胸口一摸,掏出金藥瓶,犯起了難。
躊躇片刻,她抽出衛(wèi)玠懷中的荷包,打開一看,空空如也,面色懷疑的看向衛(wèi)玠,沒再多管,將金藥瓶里的麥麗素倒進荷包,不舍將金藥瓶扔進坑內(nèi)。
許久,清脆的金屬相撞聲傳來,小襄神色一頓,回想起方才坑內(nèi)一閃而過的銀光,心中有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猜想。
她暫時壓在心底,將荷包對準衛(wèi)玠的嘴,強硬的喂了兩顆。
隨后自己也吃了一粒,下意識的一嚼,醇厚的苦味在口腔內(nèi)迅速蔓延,小襄面容扭曲,苦的翻了個白眼,咬緊牙關(guān),勉強咽了下去。
關(guān)鍵還回味無窮,小襄吐了吐舌頭,不由感嘆,她還是太年輕。
囫圇一頓亂想完,小襄托著衛(wèi)玠的胳膊,彎腰躬身還低頭,走一段,停一段,路線避開樹冠,身形顫顫巍巍,幾欲跌倒。
大手緊攬著衛(wèi)玠腰際,小襄咬著下唇,苦命支撐。
忽而耳邊劇烈轟鳴,身側(cè)不遠處大樹應(yīng)聲倒下,嘩啦一聲,直直攔住小襄二人的去路,小襄嚇得腿一軟,兩人跌坐在地。
傾盆大雨直瀉而下,狂風(fēng)遍地席卷,雷聲大作,小襄欲哭無淚,連忙脫下外衣,遮擋在衛(wèi)玠身上,自己托著他,小碎步快速挪動,也不管什么路線,只想趕緊找個能避雨的地方。
鼻尖一陣陣闖入濃厚的血腥味,小襄知道是從衛(wèi)玠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一刻也不敢停,生怕衛(wèi)玠失血過多,一命嗚呼。
下過雨后,山路濕滑,小襄吃了不少苦,雙手雙腿被尖銳的山石劃破,汩汩流血,只是她自己渾然未覺,將衛(wèi)玠放在背后,用腰帶系緊,扶著樹干,一步一挪,分辨不清方向,只能憑直覺往前走,希望她這個作者能有那么一丟丟光環(huán)。
好在,命運還是眷顧他們的,視線中出現(xiàn)一間搖搖欲墜的破草屋,小襄笑著松了口氣,腳步不停的往那邊走。
草屋的門凄慘的躺在地上,風(fēng)聲蕭瑟,更襯得這件草屋搖搖欲墜,透過門框往里看,可以瞧見屋內(nèi)滴答答下著小雨,地上的水估摸著可以養(yǎng)魚,風(fēng)穿過堂,嗚嗚呼呼,似人在凄慘嗚咽。
小襄聽得頭皮發(fā)麻,可還是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屋內(nèi)彌漫著一股稻草腐爛的氣息,蕭蕭風(fēng)聲穿過縫隙,仿若靈巧的小蛇,悄然鉆入人的衣衫內(nèi),驚起脊背冷汗。
小襄顧不著許多,找了一處還算干的地方將衛(wèi)玠放下,將凄慘躺在地上的門板搬來,擰出搭在衛(wèi)玠身上濕透了的外衣上的水,囫圇擦了一遍門板,扶著衛(wèi)玠躺下。
拿出荷包又給他喂了幾顆藥,坐在門板上歇息。
一陣風(fēng)卷過,濕透的衣衫生出絲絲涼意,直往人體內(nèi)鉆去。
小襄打了個寒顫,起身找柴生火。
她吹燃火折子,在破草屋內(nèi)四處尋找,逛了幾圈,才勉強找到一些干柴,四下?lián)v鼓,眼看它火燃又火滅,火滅又火燃,屋內(nèi)青煙彌漫,十分嗆鼻。
衛(wèi)玠眼睫微顫,微弱的咳了幾聲,掙扎著睜開眼,剛準備撐手起身,四肢一陣疲軟,無力癱倒。
面前青煙彌漫,視線昏沉,他略一偏眸,便瞧見一個狼狽的背影,正是搗鼓著青煙汩汩的兇手,身上粉色的衣衫破爛不堪,濡濕著刺目的血痕。
干澀的喉頭一滾,他低聲喚道:“小襄,阮小襄?!?p> 低弱的嗓音并沒有傳到小襄耳朵中,此刻她背對著衛(wèi)玠,眸色凝重,如臨大敵,臉頰黑黢黢的沾著灰漬。
衛(wèi)玠低喘一口氣,猛不防被煙嗆到,胸膛劇烈劇烈起伏,咳嗽起來。
小襄聞身轉(zhuǎn)過來,立刻丟下手中的濕柴火,關(guān)切的走近,見衛(wèi)玠咳得撕心裂肺,俊朗的面龐染上一絲紅潤,蹙眉擔憂問:“衛(wèi)老二,你沒事吧?”
說完,眼睛一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好像是被煙迷到眼睛了。
衛(wèi)玠手背抵著嘴唇,肺部鉆來一陣陣癢意,他深吸一口,默默壓抑,偏頭看了她一眼,看見她臉頰站著臟兮兮的灰塵,眼里猩紅一片,一邊說話還一邊揉搓著眼睛,以為她是被嚇到了,聲調(diào)不由自主的放輕:“我沒事,別哭了?!?p> 小襄動作一滯,放下手,眼尾染上一抹嫣紅,卻沒有哭意,“我沒哭,眼睛被煙熏得難受,沒忍住揉了揉。”
衛(wèi)玠一愣,收起那尷尬的關(guān)切,冷著臉偏過頭:“哦,我看你眼睛受不住了,這才提醒你的,手太臟了?!?p> 小襄低頭看了看,手心一片,全是黑漆漆的灰,怔愣片刻,隨意往身上抹了抹,唯一一塊干凈的粉色片刻間變?yōu)楹诓涣锴铩?p> 衛(wèi)玠偷覷著她的小動作,臉上透露著嫌棄,嘴角卻不自覺的揚起。
他看向不遠處裊裊升起的青煙,輕蹙眉頭,“我來生火吧?!?p> 說罷,剛準備起身,手心無意間攥起,升騰起一陣燒灼的刺痛感。
小襄抓著他的手,一打開,觸目驚心。
藤蔓的倒刺嵌入手心,密密麻麻,血液濡濕碧綠的刺,泛出詭異的光芒。
小襄湊近看了看,忽然捂住眼睛,退避三舍,振振有詞:“不行,不行,辣眼睛。”
衛(wèi)玠:……
“還是我來生火吧?!?p> 吐槽完的小襄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暗自吐了吐舌頭,麻溜的竄過去搗鼓起來。
望著她敦厚的背影,衛(wèi)玠不由看失了神。
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小襄一顆腦袋突然在視線中無限放大,她握著自己的手腕,一點點掰開拳頭,用指甲細心處理著倒刺。
衛(wèi)玠下意識縮手,手腕被小襄微微攥緊。
“別亂動,我給你把刺弄出來,很快就好?!?p> 背后,火舌搖曳,將一股股的暖意傳遞過來,橙色的火光包裹著臟粉色衣衫,朦朧不清,仿佛十分遙遠,可又近在眼前。
視線下移,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溫暖的手心包裹,小襄捧著他的手,神情專注認真,手腕勻稱,手指修長,算不上纖細,白白粉粉,指甲晶瑩圓潤,只是長度稍長,亟待修剪,翻轉(zhuǎn)間,手心露出些許紅點,只是被黑灰蓋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衛(wèi)玠擰著眉頭,像是想到什么,沉聲道:“你的手,是因為救我受的傷?”
小襄依舊全神貫注,隨意點頭:“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我雖然好吃懶做,可這道理心里明白的很?!?p> 衛(wèi)玠沒再說話,心中似乎隱約覺得失落,可又覺得這情緒來的莫名其妙,目光掃過,見她處理傷口得心應(yīng)手,一點都不像平常瘋瘋癲癲的模樣,心中莫名一滯,好奇開口:“你是不是學(xué)過醫(yī)術(shù)?看著你的動作貌似很嫻熟?!?p> 小襄遲疑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緩緩開口:“算是略有精通,我爺爺是獸醫(yī),平時村里什么豬崽子狗崽子兔崽子生病時,都會請他去看病,我有幸觀摩過,學(xué)了點皮毛。”
衛(wèi)玠:……
處理完,小襄長長舒了口氣,“好了,只是沒有傷藥,似乎差了那么點意思?!?p> 衛(wèi)玠呵呵一笑,豈止是差了那么一點意思。
他將手撐在地上,一點一點坐起身,萬千墨發(fā)自肩膀滑落,散發(fā)著耀眼的光澤。
小襄吸溜一口口水,眼泛精光。
不得不說,衛(wèi)玠這一頭飄柔順發(fā),她都想拿把剃刀……
不行不行,秀發(fā)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金錢故,兩者皆可拋。
衛(wèi)玠隨意將發(fā)絲攏在肩膀后,腹部隱約傳來陣陣尖銳的疼痛,他無暇顧及,視線下垂,落在腰間,捆束的腰帶不知何時不見,衣衫松垮,微露出精壯的胸膛,他眸色復(fù)雜的看向小襄,想從她的神色中窺出什么。
可她盤腿坐著,雙手撐著腦袋耷拉,看不出一絲神情,他有些遺憾,拉了拉衣領(lǐng),剛想找金藥瓶,一摸懷中,空空如也。
他再次看過去,“我的藥呢?”
小襄抬起頭,眼睛似瞇非瞇,看起來很是萎靡,猛一聽他發(fā)問,似乎愣住了,緩了許久,才道:“外面打雷,所以你身上的金屬全被我扔了,不過,我不是故意扔掉你的金瓶子,你可不能找我賠償。”
見她一副急切辯解的樣子,衛(wèi)玠忍俊不禁,她這樣子活像自己是個惡貫滿盈的討債鬼。
“誰跟你說那瓶子是金的?”
“啊?不是嗎?”
“當然不是,金制品只有陛下一人能用,那個瓶子是銅制的。”
小襄眨巴眼,哦了一聲,衛(wèi)老二怎么不早說?害得她狠狠惋惜了一把,恨不得剁掉自己這雙浪費的手。
“對了,為什么打雷,身上不能攜帶金屬?”
小襄一愣,隨意擺了擺手,嘿嘿笑道:“這是我們東瀛仙山的夫子所教,其中奧秘,不可多言?!?p> 說完,面上神秘,可那一雙飄忽不定的雙眼,卻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慌亂,她是一個文科生,還是一個沒什么基本常識的文科生,只知道打雷不能帶著大金鏈瞎晃蕩,要解釋出個所以然是一句話都憋不出的。
對不起,我給全體文科生丟臉了。
烏上歧枝
已經(jīng)寫了將近七萬字了,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小襄和衛(wèi)玠的故事,如果有喜歡的友友們,可以留言互動哦(因為本人是個大三狗,發(fā)布不定期,我在這里先跪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