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前一日,沁雪輾轉難眠。以前的她雖然偶有參加家里的宴會,但幾乎都是隱匿在角落。明天的宴會上京中高門貴府都去,說不準還有未婚夫在。她感覺自己明日去的不是宴會而是刑場,簡直就是綁著她去示眾。沁雪越想越煩亂,她告誡告訴自己早點休息,否則頂著個熊貓眼出席,更要被人笑話了,然而事與愿違。
第二日一早,沁雪就被紫嫣、墨竹拉起來梳妝??粗哐┠[得老高的眼睛,把二人嚇了一跳,七手八腳地給沁雪揉雞蛋,梳發(fā)髻。穆氏母女盛裝出現(xiàn)在門前時,沁雪已經立在馬車旁候著了。穆氏瞧都沒瞧行禮的沁雪一眼,拉著夏茹上馬車。沁雪最后進入馬車,安靜地坐在馬車的角落。夏茹身著一襲水粉色長裙,顯得活潑俏麗,可說出的話格外冰冷:“你第一次跟我與母親出門可警醒著點,李嬤嬤教的規(guī)矩牢牢記著,還有就是別亂說話。到府中見了禮,你就找個不起眼的角落呆著去,別行差踏錯丟了我們侯府的臉面?!鼻哐┑吐晳懒?。穆氏穩(wěn)坐車中,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般。只在臨下車前冷冷地叮囑一句:“跟緊些?!?p> 沁雪低頭跟著穆氏進了茂國公府,引路的婢女告知男賓在前廳游樂,請各府小姐夫人往后院吃茶看戲。穆氏帶著一行人找了個不顯的位置坐下。夏茹才喝了一口茶,發(fā)現(xiàn)茂國公長媳齊氏言笑晏晏地向她們走來,立刻和穆氏起身相迎。齊氏和穆氏年齡相仿,二人相互見了禮,拉著手噓寒問暖了兩句。夏茹上前屈膝鄭重行禮,沁雪跟著照做。齊氏見夏茹不禁夸贊她長高了,更漂亮了。齊氏看向沁雪的時候,稍微愣了一瞬,隨即笑著問穆氏:“這位小姐可是府上御賜的未來王妃?”穆氏擠出幾絲笑容應是。齊氏微笑著點頭道:“大小姐好福氣,有夏侯為你綢繆,日后定是前途無量?!蹦率辖釉挼溃骸胺蛉诉^譽了,小女兒家家的,何談什么前途,能如夫人與小公爺這般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是天下女子畢生所求?!饼R氏聽著心中快慰。有丫鬟來報王老夫人快來了,齊氏匆匆告辭,忙著迎接婆母去了。須臾,夏茹見好友前來尋她,便向穆氏投來乞求的目光。穆氏微微點頭,夏茹歡快地同二人一同跑開了。兩人離開時,都不禁往沁雪身上瞟了一眼,眼里閃過一絲異色。碧兒見三人遠去的身影,收起神色冷臉道:“大小姐記住了,嫡小姐左手邊的是工部尚書之女曹惠,右側的是戶部侍郎次女曲云婷。壽宴上來的,都是京中的顯貴,莫不要不知輕重得罪了人?!鼻哐c頭。穆氏身邊來了幾位相熟的夫人,碧兒叮囑沁雪找個安靜的地方呆著去,隨即去穆氏身邊伺候。沒了眼睛盯著自己,沁雪心里松快了些許,帶著墨竹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曹、曲二人和夏茹聚在女孩堆里,因著個個都是精心裝扮,宛如花園里爭奇斗艷的花兒。唯獨梁冰一身淡青色水墨長裙,鬢上三兩只珠花,顯得格外清新脫俗。只見她坐在半高的涼亭中,纖纖玉指撥弄著茶蓋,冷眸清掃,仿佛一株遺世獨立的雪蓮。曹惠不屑地道:“瞧她那自詡清高的樣子,還不是偷偷愛慕茂國公府的嫡孫。虧得她家門第太低,齊夫人看不上她,否則還不知道張狂到什么樣子?!鼻奇靡幌蛞栏讲芑?,跟著話頭道:“就是,真不知道王老夫人看中她什么,竟然點了她彈奏開場曲。她以為她是露了臉,可跟以娛賓客的戲子有何不同?”曹惠冷哼一聲:“彈首曲子就當自己是皇親國戚了嗎?”說道這個,曹惠心中難受起來,她最愛的七殿下,竟然被賜了婚。曹惠皺眉問:“茹兒,剛剛你身旁的那位就是被陛下賜婚……”曹惠說不下去了。夏茹不悅地點頭。曲云婷安慰夏茹,剛剛那位長相寡淡不說,行事唯唯諾諾,哪里及得上夏茹。以后夏侯為她請旨做未來宮里做娘娘也是有可能的。曲云婷發(fā)現(xiàn)她越說,曹惠的臉色越不好看。她雖然捧了夏茹,可損了那位??墒窃劫H那位曹惠心中越是不悅,她竟比不過曲云婷口中的人,就算日后能如愿以償嫁給愛的人,還得屈居在那人之下。這樣一算,真扯不清到底誰更劣勢。夏茹介意的是沁雪搶了她被賜婚的機會,但只要大哥和父親再添功績,她還是有機會的。只要沒人搶她的二殿下,沁雪賜婚給誰,她倒真不在意。
曹惠心中難受,說人多太悶,要出去透透氣。曲云婷察覺到什么,跟著曹惠去了。夏茹似想到了什么,也跟著曲云婷去找曹惠。好巧不巧氣呼呼的曹惠撞上了正欲轉身的沁雪,曹惠隨手一推,把沒有防備的沁雪推出了廊外。沁雪原本坐在廊檐邊看魚,剛轉身就被推倒,著實嚇得不輕。曲云婷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找著正主撒氣,好過她當受氣包,上前開口說:“這是曹尚書家的千金,你冒冒失失沖撞了貴人,還不賠禮道歉?!鼻哐┱榔鹕恚蝗灰魂囃锤幸u來,攤開手一看,掌心竟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點點血跡在淡黃色的長裙上蔓延開來,仿佛冬日里的紅梅。墨竹驚聲尖叫起來,扯了裙角給沁雪包扎。惹得附近的人都來圍觀,眾人七嘴八舌小聲議論著。沁雪強忍住內心的委屈,上前仰頭說:“是我起身沒留意后面的情況……”話沒說完,曹惠反手給了她一記耳光,“混賬,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撞的你啦?”墨竹正要沖上去,被沁雪拉住。曲云婷上前譏笑道:“呦,你個丫鬟還想打尚書之女不成。”墨竹小聲嘟囔,她家小姐還是侯府長女呢。沁雪借拉住墨竹退后了一步,“曹小姐雖不是故意撞我,我的手確實受了傷,就當扯平了。曹小姐若再想追究,怕會損了小姐閨譽。”曹惠看見為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也不想多做糾纏,讓沁雪以后走路小心點。說完氣呼呼地走了。
夏茹途中和相熟之人打招呼來晚了些,過來時曹惠已經走了。見眾人議論紛紛,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走近一看,沁雪的手雖纏著布條,早已被鮮血浸濕?!澳闶遣皇怯秩鞘铝??參加個壽宴把自己弄成這樣,你是存心來丟侯府的臉嗎?”夏茹皺眉小聲說。她回頭囑咐秋容將這邊的事告訴穆氏處置,自己則帶著沁雪主仆去清洗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