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偷聽
祝九歌一邊喝粥一邊陷入沉思,母親為什么不愿意提起三哥?那可是她的親兒子。
“小姐,下雨了,唯恐涼氣入體,夫人特命奴婢生了炭火,小姐用了午膳便歇息吧,莫要再出東院?!贝好咴谝慌钥嗫谄判慕淮?。
半晌,依舊沒有人應她,只有窸窸窣窣的喝粥聲。
“小姐?”
春眠扭過頭去,仔細瞧她。
祝九歌眼眸半闔,目光呆滯地盯著清粥,手指黏著湯匙一下一下往嘴里送。
“小姐不會魔怔了吧?”春眠起身就要去稟報老爺夫人。
祝九歌驀地偏過頭,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攔住她,“我沒事?!?p> 春眠松了一口氣,繼續(xù)擺弄炭火。
“小姐在想什么,這么出神?”
祝九歌放下湯匙,手肘撐在桌上,輕輕抬著下巴,眉頭擰在一起,“我從未見過三哥?!?p> 春眠頓了一下,而后恢復平常。
“三公子每年冬天都會回來一次,日子不遠了?!?p> 聽此,祝九歌掰著手指頭開始算日子,還有好幾個月京都才會下雪,到那時銀裝素裹,一定很美。
生了炭火,屋中暖和許多,窗外秋雨傾下,祝九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嘎吱。
門從外面開合。
春眠收了傘立在門口,端著藥走了進來,“小姐,喝了藥再睡?!?p> 祝九歌立馬縮進被子里,這股令人作嘔的藥味,她在清風堂已經(jīng)聞夠了。
“我不喝,好得很?!?p> “小姐又忘記怎么答應冷大夫和夫人的了?”春眠有的是法子治她。
兩座大山壓下來,祝九歌扒開被子,露出兩只靈動的眼睛,咕嚕咕嚕轉著,“我喝?!?p> 春眠想著一勺一勺喂藥,祝九歌干脆接過,閉眼、仰頭一口下肚,口腔至胃部瞬間被苦澀占據(jù)。
“嘔~”
“小姐,張嘴,啊......”
祝九歌下意識張了嘴,口中忽地染上一絲甜蜜,眉目逐漸舒展,抿嘴嚼了幾下,苦澀慢慢消失,想不到她向來不喜歡的甜食,在關鍵時刻居然拯救了自己。
春眠走后,祝九歌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手中握著十來顆圓滾滾卻皺巴巴的蜜餞,一顆接著一顆往嘴里送,所有煩惱瞬間煙消云散。
酉時醒來,雨已停,氣溫回暖一些,祝九歌自個穿戴整齊,徑直出了東院。
今日之后,教書先生會到家中教授學業(yè),也就是說,今日是五姐和六姐在書院的最后一天。
她還沒去過書院,只知道書院有許多伙伴,很是熱鬧,趁著此機會去瞧一瞧也未必不可。
馬車在府外候著,祝九歌輕車熟路爬了上去,被常婉兒輕而易舉發(fā)現(xiàn),繼而被扔下馬車。
動作流利干脆,不過吹滅一盞燈火的功夫。
“娘,你就帶上我,我保證不搗亂?!?p> 祝九歌趴在窗邊,嘟著嘴皺著眉頭開始示弱求情,里頭是一點回應也沒有。
身后卻是傳來一聲輕笑,二夫人李曼蕓。
“九小姐,你若是上了馬車,你的兩位姐姐可就沒位置坐了?!崩盥|胳膊上搭著一件深色披風,扭著胯上了馬車。
祝九歌心中惱怒,伸手要將李曼蕓往回拉,帷裳忽地被掀開,常婉兒厲聲喝止,“滾回去?!?p> 祝九歌和李曼蕓同時怔住,祝九歌當然清楚母親已經(jīng)生氣,但二夫人為何面色不佳,她就不清楚了。
車簾放下,祝九歌目視馬車漸行漸遠,心中憤懣不平。
“不讓我去,我偏要去?!?p> 她嘟囔著,抬腳跟了上去,終究是人腳比不過馬腳,很快便跟丟了。
祝九歌停住腳步,才發(fā)現(xiàn)這條道路寬敞且人煙稀少,對面遠山上郁郁蔥蔥,不似京都滿城枯黃。她當即決定,就循著這條道路走,去瞧瞧那山。
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了大半,眼前寬闊道路與前方兩三條林間小道接壤,她只能選一條繼續(xù)前行。
正在糾結之時,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祝九歌頓時有些驚慌,是人還是野獸?如果是人,她未必打不過,如果是野獸,她手無寸鐵必定打不過。
聲音越來越大,那聲響接連穿過矮叢,往祝九歌靠近。
千鈞一發(fā)之際,祝九歌雙臂伸展,縱身草叢一躍,決定趴下裝死。剛下過雨的林叢全是雨水,祝九歌已經(jīng)濕了半身,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忽地,耳邊突然沒了動靜,只剩風拂過的涼意。
被發(fā)現(xiàn)了?
心臟撲通撲通無比緊張,快要跳出胸腔,祝九歌攥緊拳頭,大不了拼死一搏。
驀地,頭頂傳來一聲驚呼。
“青風,你聽見了嗎?”
“沒有,或許是我們的腳步聲,你今日有些慌神了?!?p> 祝九歌耳朵動了幾下,只覺得聲音有些熟悉,又聽頭頂兩人開始對話。
“今日分別,不知何時再見?!?p> 姑娘好似在惋惜,在不舍。
“沒事,大不了我去祝府,做你的教書先生,這樣我們又能見面了?!?p> 男子聲音溫厚,似乎也是不舍的。
不對,祝九歌回過神來,他說的祝府,難道就是自己家?
這時,又聽姑娘開始哽咽,“父親已經(jīng)請了先生,明日便要開始進府授課,”
“我就在京都,哪里都不去,待開年科考,我一定考取功名,大大方方去祝府提親?!?p> 男子激昂地規(guī)劃著未來,惹得姑娘又哭又笑。
“青風,家中派了馬車接我和六妹回家,估摸著該到時辰了,我要走了?!?p> “好,我送你?!?p> 二人說說笑笑往回走,待腳步聲徹底消失,祝九歌才狼狽起身,嘴角勾起一絲邪笑。
五姐居然有喜歡的人了,昨日還在否認,今天就被撞見了,藏得可夠深的。
“青風?和清風堂有何關聯(lián)?冷大夫的年紀也生不出這么大的兒子?!?p> 她獨自嘟囔著,身上衣衫被浸濕大片,只得打道回府。
不知何故,祝九歌回到祝府,卻發(fā)現(xiàn)母親和兩位姐姐還未還家,唯有三夫人在院子里給花草修剪枝葉。
“九小姐,您來了?!?p> 最先發(fā)現(xiàn)她的是花落,花落同春眠一樣,是母親的陪嫁丫鬟。后三夫人進京,母親便將花落安排在北院照料她們母女倆。
因此,祝九歌對花落,有種極其自然的親近感。
“呃,是的,我來找五姐?!?p> 不能扭頭回去,只得硬著頭皮應和。
“五小姐應該在回府的途中,九小姐先進屋暖和暖和?!?p> 三夫人聞聲,放下手中剪子上前來,“九歌來了,走,進屋去,你大病初愈不能吹風......喲,怎么濕透了?”
“來的路上摔了一跤,不礙事?!弊>鸥钄[擺手,試圖蒙混過關。
花落動作麻利,扔掉掃帚上前打了簾子,祝九歌被三夫人硬拽著進了房間。
屋內屋外兩個樣,被暖流包裹著,緊繃的肌肉很快放松下來,祝九歌扭頭瞧著門上的厚簾子。
“可別讓春眠看見了,不然定要往我房中裝上更厚的簾子。”
逗得三夫人捂嘴笑,頭上玉簪搖搖欲墜。
“九歌你可真是,春眠你也打趣?!?p> 花落從外面端了些炭進來,笑得合不攏嘴,“九小姐這是隨了大夫人,總是語出驚人,惹人發(fā)笑?!?p> 三夫人翻衣柜的手頓住,目光悠長,開始回憶從前。
“是啊,我遇見姐姐時,她意氣風發(fā),又不著邊際,剛救下我就許諾要給我一個家,當時可把我嚇壞了,以為是人販子?!?p> 花落笑得拿不穩(wěn)鉗子,炭塊猛地掉進爐子,掀起一陣零星火灰。
“大夫人死活拽著三夫人不讓跑,奴婢和春眠壓根勸不住,差些鬧進衙門?!?p> 祝九歌則是目瞪口呆,真是無法想象在她面前嚴厲又慈愛的母親,居然也有這番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