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守城
他們都不是當(dāng)初的那個人,他狠厲,她亦是。
許是受了胡人影響,蕭野身手多了些胡人的野蠻氣息,雖避開要害,祝九歌還是被這股蠻力逼得連連后退。
以柔克剛,是她當(dāng)初用來對付過長孫寒的戰(zhàn)術(shù)。
轉(zhuǎn)變攻擊思路,她不再主動進(jìn)攻,以防為主伺機出手。
蕭野很聰明,預(yù)判了她的下一步動作,逼得她避無可避,不得不出手。
她在夜里視線很好,與蕭野打得不可開交,幾回下來,二人身上布滿傷痕。
她本就有傷在身,動手時掙開傷口,如今渾身都是血腥味,比那些死去的人好不到哪里去。
蕭野立如芝蘭玉樹,仿佛靈與體分離,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不錯,真是令我驚訝?!彼滞蠓D(zhuǎn),倏的朝祝九歌襲去。
祝九歌偏頭躲閃,齊齊斷了幾根長發(fā),軟劍一繞,蕭野點地后退,訝異的撫摸上脖頸。
“你是真的想致我于死地?!彼渲Τ雎?。
祝九歌冷下臉,耳廓微動,很快蕭野也察覺不對,卻被祝九歌攔住去路。
她咬著牙,故作惱怒:“蕭將軍怎么要走了?我們還沒分出勝負(fù)來!”
蕭野凝著她,陌生得認(rèn)不出。
“漢軍來了,你可高興?”他眼底閃過一絲弒血氣息。
耳邊胡人吵吵嚷嚷,大致是在準(zhǔn)備迎戰(zhàn)漢軍,趁大亂之時,祝九歌狠下殺手,蕭野死了,群龍無首,漢軍勝算更大。
蕭野敏銳躲開,直奔大帳而去。
廝殺已經(jīng)開始,眼見不少胡人往城門處去,祝九歌眸子一沉,扭頭跟了過去。
今夜,胡人別想進(jìn)城去。
她一路回,一路殺掉胡人,待到城門處,將那幾個守衛(wèi)撂倒。
受了傷,已經(jīng)耗費不少力氣。
只有關(guān)閉城門,百姓才會安然無恙。
可她雙臂受了重傷,咬牙用力就能聽見血液往外迸濺的聲音,格外駭人。
城門挪了半寸,喉嚨腥甜,她扶著門垂首吐血,不遠(yuǎn)處不少胡人朝城內(nèi)跑來。
氣沉丹田,緩緩呼了一口氣,她直起身來,繼續(xù)推動城門。
月色下,祝九歌臉色煞白,渾身上下被血色浸染,如同地獄爬上來的孤魂野鬼。
胡人嘴里喊著什么,她聽不清也聽不懂,一心只想關(guān)閉城門。
渾身冰冷麻木,不知咽回幾次血,城門終于快要合上。
胡人已經(jīng)沖了過來。
大叫不好,忍下身體不適,提著軟劍立在城門口,冷冽如魔。
瞧不清有多少胡人,她只記得自己眼前鮮血橫飛,劍鋒寒光是她最后的記憶。
殺光最后一個跑來的胡人,雙腿徹底失去知覺,不遠(yuǎn)處星火通明,廝殺聲不絕于耳,遍地死人彌漫血腥味。
她撐著直起身來,如何也沒有力氣再推動城門。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咬著牙握劍,眼神凜冽。
“九小姐!”
忽的抬頭,祝九歌凝著那人,著漢軍裝,年十五左右。
“是我,我是狗順啊。”
狗順見她滿身血氣,嚇得不輕,“九小姐,我?guī)闳ク焸??!?p> 狗順......
當(dāng)初傻里傻氣的狗順,拔高了許多。
祝九歌緊繃的心終于放下,依著門有氣無力。
“漢軍勝了?”
狗順連連點頭:“是啊,胡人已經(jīng)逃了,九小姐你穿著胡人衣裳在這里,我就殺過來了,沒想到竟是你。”
祝九歌無聲失笑,那還真是巧合,換做別的漢軍,恐怕要將她當(dāng)做敵人殺了。
“九小姐,你臉色不好,我......九小姐?。?!”
狗順驚慌的聲音縈繞在耳,猶如被抽空靈魂,祝九歌癱倒在地,睜著眼睛卻說不了話。
她還聽見急切而來的馬蹄聲。
她好像,看見師父了。
一別兩年,師父更成熟英俊了些,橫在馬上冷峻孤傲,不由得讓她想起在周王府時,他生氣后的場景。
漸漸的,她徹底聽不見狗順的聲音,只能看見他嘴巴激動的說著什么。
將軍凱旋,下馬入城門。
“將軍,九小姐她是不是死了?”狗順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長孫寒一身戎裝,如神祗降臨,聽了狗順的話,眉頭深深皺起。
“將軍你看,九小姐眼珠子都不動了......”
“閉嘴!”
長孫寒快步走來,從狗順懷里將人兒撈走,吩咐道:“去,請軍醫(yī)過來?!?p> “是,是。”
狗順抹了淚,慌慌忙忙跑回去找軍醫(yī)。
城門死寂,氣息格外駭然,卻因戰(zhàn)神降臨,弱了死人戾氣。
長孫寒凝著懷里人兒,眼底無盡悲憫,“傻徒兒,真是長大了?!?p> 當(dāng)年見她時還是個調(diào)皮的孩子,如今已成了有擔(dān)當(dāng)?shù)呐印?p> “師,師父......”
祝九歌嘴角動了動,終于沖破束縛,沙啞著出了聲,嘴里立刻噴涌出鮮血。
“九歌,別說話。”
長孫寒心尖一疼,往她身上點了啞穴。
這回她是真的說不了話了,眼珠子緩緩轉(zhuǎn)著,指尖拽著長孫寒衣襟,如何也不愿意閉上。
她有好多話想說,可此刻卻說不出來。
盯得久了,眼睛酸澀,眼淚從眼眶里涌出,順著眼角濕了長孫寒衣襟。
師父那么愛干凈,他一定會嫌棄的吧。
她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渾身血淋淋的,師父也會念叨的吧。
不知過了多久,她看見狗順領(lǐng)著軍醫(yī)策馬奔來,胸口忽的一陣絞痛,死死扯住長孫寒衣襟,嘴角不停溢出鮮血。
見此情景,長孫寒徹底慌了,長久以來的偽裝在這一刻徹底被撕碎。
“九歌!”
“軍醫(yī),快救人!”
“九歌......”
吐血過后,祝九歌徹底陷入昏迷。
隱隱感覺有人在自己身上扎針,還聽見有人哭泣,有人嘆息。
沒過多久,她竟聽見祖母的哭聲。
她想睜眼,一如當(dāng)年被刺向胸口時的昏迷狀態(tài),陷入黑暗中無法逃離,更無法蘇醒。
她太疼了,渾身上下,哪哪兒都疼。
如果祖母知道了,一定會哭暈過去。
睜眼時四周平靜得可怕,房中燭火搖曳,映照對面墻壁一抹孤寂身影。
而那人正倚在一旁看書,一身月白長袍襯修長身形,側(cè)臉忽明忽暗,刀削一般英俊清雋。
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這好像......不是她的小院。
她沙啞著聲音憋出一句話:“師父,這是哪兒?”
哐當(dāng)一聲。
書本掉落書桌,繼而聽見一聲悶哼,綿延悠長,帶有喜色,原是長孫寒激動之余,磕著了桌角。
祝九歌還沒來得及嬉笑,就聽見長孫寒朝外面喊道:“來人,請軍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