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地獄犬
忽然鐘離眼神一愣,目光落在自己的雙手之上,怔怔看了十秒,他才略帶懷疑地喃喃自語道:“是個噩夢?”
他用手撐著地面,打算站起身來,目光又是一凝,在自己右側,赫然有一塊深褐色的不規(guī)則圖案,向左邊看去,那里也有,只不過位置低一些。
這是血液干燥后留下的痕跡!
鐘離眉頭微皺,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然往前看去。
他在地面上來回掃視,不一會兒便找到了想要找的東西——八道深深的溝槽,這是惡犬臨死前留下的。
“不是夢,是真的?!?p> 鐘離直接在地上盤坐起來,盯著溝槽思索了起來。
戰(zhàn)斗的時候來不及細想,靜下來便感覺不可思議。
三顆腦袋的狗,嘴里還能吐火,要是不咬人的話還是挺帥的。
可是它是從哪來的呢?以及這個廣場,似乎并不是人販子的手筆。
腦袋還是有些疼,將鐘離的思緒打斷,他抬起手輕輕揉搓著太陽穴。
如果說是斗獸表演,獸已經死了,自己也躺半天了,為什么沒有觀眾出現呢?
鐘離想找到一個合理解釋,可是自從父母去世之后,并沒有人系統(tǒng)地教授自己知識,自己大腦中的所有東西都是來源于各種廣告、雜質、宣傳單。
若是閑聊,自己可以倒出一大堆奇談怪論,可用來分析,這些東西便沒那么靠譜了。
好在鐘離只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對于新事物的接受度很高,同時由于文化水平有限,他也并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思想覺悟。
對于超凡力量的思考無果之后,鐘離便不再糾結于此,開始思考另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
怎么離開這個地方?
不得不承認,這個問題不比上一個簡單多少。
反正目前性命無憂,肚子也不餓,自己可以慢慢想。
反正這種孤單與絕望的感覺,自己已經習慣了。
就在這時,鐘離揉著太陽穴的手忽然一停,腦袋不疼了,不但不疼了,反而還多了一些東西。
鐘離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把右手舉到眼前,心中開始想象火焰燃燒的情景。
“噌”
一團火苗在鐘離的手中燃燒起來。
是了,確定是天堂沒錯了。
就在此時,一個趙靈兒進入草地,她穿著藍色露肩衫、白色裙子,脖子上帶著一塊酒紅色的寶石項鏈,將白皙修長的脖頸襯托的更加美麗。
看到鐘離,興沖沖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著什么。
直到趙靈兒跑近了才聽清楚,她喊的是:“勇士,請救救我!”
鐘離還沒來得及問一句“發(fā)生什么事了”,就看見一只足有三米高的牛頭怪也沖進了草地。
牛頭怪渾身肌肉鼓脹,手上拿著一柄碩大的石斧,看到趙靈兒之后,踩著沉重的腳步追了過來,一邊奔跑一邊揮舞石斧。
沒聽說過天堂還有妖怪啊,可別剛來就又死了!
鐘離扭頭便跑,邊跑邊喊:“美女,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勇士!你去別的地方找找吧!”
趙靈兒似乎咬定了鐘離,緊跟不放:“勇士,你別害怕!我知道這個牛頭人的弱點,只要攻擊他腰上的藍寶石,他的力量就會衰減百分之九十九,那時候以我們的力量就可以解決掉他了?!?p> 鐘離回頭瞥了一眼牛頭怪,他的腰間系著一條腰帶,上面鑲嵌著不同顏色的寶石,果然有一顆藍色的。
不過他又看見那舞動的斧子,立馬放棄:“女俠,那斧頭舞的跟繡花針似的,我是近不了身,你知道這么詳細你上吧!”
趙靈兒并不在意,繼續(xù)道:“勇士,你出現在這里一定是命運的安排,請相信你自己!只要你應戰(zhàn),我便會賜予你一份天賦技能!”
鐘離不知道天賦技能是什么,回頭看了一眼,
世界變得太快,他一個半百的老人有些跟不上了,他打算干完這一票就收手。
二人不知道,麻袋中的少年雖然還在靜靜地躺著,可他的意識卻被抽離到了另一個空間。
黑暗。
“我死了嗎……”鐘離虛弱的聲音帶著苦澀,以及一絲解脫。
下一刻,六團火焰依次燃起。
陡然出現的光亮讓鐘離微瞇起雙眼,適應之后,他才發(fā)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個巨大的六邊形廣場,地面鋪著青黑色的石磚,可能是時間太過久遠,石磚的表面已經風化,出現了許多刀刻般的裂紋。在火焰的映照下,一道道裂紋忽明忽暗,好似一雙雙深淵的眼睛。
廣場的四周矗立著六根等人高的方形石柱,石柱的頂端各有一團火焰熊熊燃燒,將整個廣場照亮,可廣場之外,仍是一片漆黑,好像那里有什么怪物一般,連光也不敢靠近。
詭異!
鐘離自認為經歷了最黑暗的人生,已經不會有什么再讓自己悸動。
可是這一刻,他的心臟仍是不由得加速跳動了起來。
鐘離知道,自己再次被賣給了人販子,而這次人販子要的不是自己這個人,而是自己的器官。
難道這里就是人販子作案的地方?
鐘離心中的恐懼逐漸消散,鄙夷與憤恨再次翻涌上來。
看來,他們也知道自己做的是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也會害怕。
否則,他們不會選擇這個地方,陰森、恐怖,如同祭壇一般的地方。
他們是想把自己的靈魂鎖在這個地方!
“惡魔試煉,開始!”
忽然,一道仿佛來自地獄的冰冷聲音在廣場上空響起。
鐘離身子一震,來回尋找聲音的出處。
“這是哪里?!什么是惡魔試煉?!”
回應他的是無邊的黑暗,以及……一聲怪異的低吼!
吼聲之中夾雜著嗜血的狂暴,讓鐘離渾身汗毛倒豎,肌肉瞬間繃緊,他猛然轉過身去。
只見六邊形廣場的一角,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惡犬。
惡犬整體呈黑色,胸口處卻是火一樣的赤紅,數道血管一般的赤紅色紋路從胸膛蔓延到四肢。
暗黑與赤紅的交織,仿佛熔巖一般,散發(fā)著暴虐和毀滅的氣息。
惡犬緩緩地踱著步子,血紅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鐘離,口中發(fā)出示威般的吼聲。
鐘離看著這只惡犬,大腦出現了短暫的停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遇到了本應該存在于影視節(jié)目中的惡獸。
下一刻,二人互換一掌,雙雙后飛,棋盤被震得暴裂開來,待二人落地,已換了模樣。一人身披金色戰(zhàn)甲,手持長劍,金光流轉,氣勢雄渾。另一人魔甲著身,頭頂魔角,雙手各執(zhí)一柄刺刃,滾滾魔氣在其周遭旋轉。
周圍八根柱子上的兇獸雕刻不知何時活了過來,紛紛竄上了柱子頂端,盯著仙主,兇光畢露。
“地煞青睛獸、赤晶蝎王、九轉陰地蟒、金翼血魔蝠、幻魂幽龍、鬼牙誅心蟲、五行修羅蛛、天火黑魔鼠。”仙主環(huán)視一周,將這些兇獸分辨出來,又望向冥神:“憑這幾頭畜生就想攔下我?”
“我知道,八兇柱攔不住你,那再加上這兩個呢?”
冥神口中咒語念動,地面轟轟震動起來,兩根一模一樣的柱子緩緩從地面升起,上面同樣雕刻著兩只兇獸。只是還不等兇獸現身,仙主便動手了。
只見仙主身影略一模糊,便出現在冥神幾丈遠處,雙手握劍,朝冥神刺去。冥神還在施法,無心防御,若是被刺中,必然重傷,可她卻絲毫不慌,只見一青一黑一紅三個影子詭異地出現在冥神前方,分別是地煞青睛獸、天火黑魔鼠和金翼血魔蝠,三只兇獸分別發(fā)出青色光球、黑色火焰和聲波攻擊來阻擋攻擊,三者合力,剛好攔住了仙主這一劍。正當三只兇獸準備繼續(xù)應敵時,眼前的仙主卻向后一轉,一劍劈向身后襲來的五行修羅蛛。
冥神暗叫一聲:“不好!”可手中施法不能停,只得眼睜睜看著長劍劈開五行修羅蛛的身體。
下一刻,兩根兇柱完全升起,冥神猙獰地怒吼:“饕餮、九嬰,出!十兇誅仙陣,結!”
一只長滿獠牙的怪物和一條九頭蛇從兩根兇柱中竄出,飛到兇柱的頂端,怒吼起來。其他七只兇獸也各自歸位,同樣怒吼不止,其聲之厲,仿佛痛苦萬分。
仙主看到兇獸身下的柱子仿佛活了起來,正在一點點地吞噬著兇獸的能量。整個宮殿中瞬間充斥著淡淡地血色和濃濃的血腥味,仿佛地獄一般?!矮I祭法陣!”
下一刻,身體本能開始起作用。
鐘離的心臟仿佛踩了油門一般,“嘭嘭”狂跳,腎上腺素飆升,雙拳緊握,瞳孔擴大,死死盯住了惡犬,不敢眨一下眼睛。
似乎是感受到了鐘離的恐懼,惡犬開始向鐘離靠近過來。
四肢交錯,由慢變快,幾個呼吸間,惡犬便奔出十數米。
“該死!”
一直注意著惡犬動向的鐘離怒罵一句,轉頭就跑。
這只惡犬體長約有兩米,身高也有半人高,若不是有狗的形貌,說是只老虎鐘離也信!
可他又不是武松,哪有那膀子力氣。
若是有,自己恐怕也不會被賣掉兩次了。
這個想法在鐘離大腦中一閃而逝,好似南美洲的蝴蝶煽動了一下翅膀那樣平常。
可是,他的心中卻刮起了一場心靈風暴!
自從五歲父母出車禍去世之后,鐘離十年間輾轉于多個“家庭”,然而他卻并沒有在這個過程中得到命運的眷顧。
這些“家人們”都只是把他當做工具,欺壓、辱罵、交易甚至殘害。
這一刻,在詭異的環(huán)境中,在恐怖的威脅下,壓抑許久的屈辱、怨恨、孤獨都浮出了水面。
鐘離一邊奔跑,一邊流淚,轉眼間便淚流滿面。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鐘離好似都感受到了惡犬炙熱的鼻息。
他一個急轉,變換了一個方向。
惡犬措手不及,前撲了十幾米才停下身形,然后一扭頭又追了過來。
兩百米的極速奔跑,鐘離的呼吸逐漸變的急促,疲憊的狀態(tài)開始出現。
“要不跟它拼了吧!”
鐘離心底升起一個絕望的念頭,可是下一刻,他立馬否定了這個念頭。
“我不行,我怎么可能打的過這只猙獰的惡犬!”
鐘離心中忽然一疼,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把“不行”二字深深刻進了心里?
是第一次從張叔家(第二個家庭)逃走,被痛打那次嗎?
任憑自己如何掙扎,還是被打的皮開肉綻,躺了一個月才可以下床。
從那以后,自己似乎就變得“很聽話”,“很懂事”,“很有眼力見”,雖然一直暗暗為逃跑做準備,可再未實施過一次。
自己真的不行嗎?
自己真的無法從人販子手中逃脫嗎?
自己真的無法打敗這只惡犬嗎?
不!
不是不行,是不知道。
不嘗試又怎么得出結論?
相較于當年弱小的自己,此時的自己已經長大,無論體力與思維,都有了質的飛躍。
之所以不假思索地否定自己,選擇逃避,只不過是自我保護罷了。
就像被鎖在木樁上的小象,即使長大了,可以輕易掙脫鎖鏈,卻還老實呆在原地,被心中的鎖鏈困住。
可是,逃避就安全了嗎?
到頭來不還是被賣給了人販子,面臨肢解的下場。
鐘離心中悲憤交加,這一刻,他第一次正視逃避的理由,這一刻,他體內冰涼的血液終于沸騰了起來。
鐘離的腳步在廣場的邊緣停下,再跨出一步,就是無邊的黑暗。
黑暗之中有什么,鐘離不知道,他猜多半是死亡。
“不就是死亡嗎?!?p> 鐘離濕漉漉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在這生死關頭,他卻感受到了最通透的暢快。
死亡可以,不過死亡的方式自己要好好選擇,他不想再后悔了。
抹了抹臉,把淚水拭干,鐘離轉過身來。
自從他來到廣場邊緣,惡犬便沒有繼續(xù)跟過來,一直在距離自己兩米開外的地方走來走去,火紅地獠牙不斷地摩擦,顯得焦躁異常。
看來它也害怕黑暗,害怕死亡。
都說“沖的怕愣的,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看來自己還占據優(yōu)勢呢。
拋開了對死亡的恐懼,鐘離感覺思維變得格外敏捷,很快便制定好一個粗略的計劃。
反正拖下去也沒有益處,鐘離心里一橫,猛提一口氣,箭步沖了出去。
惡犬看到鐘離沖來,張開大嘴,后肢發(fā)力,跳撲著咬來。
鐘離看的清楚,血盆大口之中并沒有舌頭,而是一團舞動的火焰。
他左臂橫在胸前,右手握拳高高掄起,帶著前沖的巨大慣性和心底的一絲懷疑狠狠砸了下去。
下一刻,惡犬的獠牙咬在鐘離的小臂上。
“咔嚓”
巨大的咬合力直接將小臂骨頭咬碎。
骨頭碎裂的疼痛,血肉燒灼的疼痛好似一道沖擊波沿著神經網絡瞬間抵達大腦,爆炸開來,鐘離臉色一白,差點暈厥過去。
鐘離心中最后的一絲懷疑徹底消散,這不是虛擬,也不是游戲,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可他不甘,不甘就這么簡簡單單地死去!
哪怕是死,也要給這惡犬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