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萊克城東門
又到了一年史萊克學(xué)院招生的日子,廣闊的平原上停滿了各色各式的馬車,馬頭攢動,好不熱鬧。
李詩棠告別海瑟薇,奔向了熟悉的校門口。光看她嬌小的身型和活潑的姿態(tài),竟與那些同樣懷揣憧憬的新生無異。
海瑟薇牽著兩匹虎爻馬,欣慰地目送小姐遠去。
——當(dāng)然了,她看不到李詩棠背后露出的疲憊神情。
自從知道了“判官”能隨時操控某人意識后,李詩棠的交際環(huán)境便如履薄冰。她很難再把別人當(dāng)作獨立的“人”看待,生怕那背后有著“判官”的注視;可又不能把所有人當(dāng)成“判官”,否定掉迄今為止積累的所有人際。
她能做的,就只有接受“判官”的存在,像沒事人一樣繼續(xù)生活。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現(xiàn)在身邊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李詩棠下意識拔出武器,都快成她的條件反射了??磥硪m應(yīng)這個揭露了“判官”存在的世界,還得很長時間。
但,學(xué)還得繼續(xù)上,核心弟子還得爭取,七怪選拔也得列上日程了……真是一眼望不到頭啊……背對著海瑟薇,李詩棠鼻頭一酸,眼角落下兩滴熱淚。
有些新生注意到了忽然落淚的女孩,不禁感嘆:不愧是大陸第一的史萊克學(xué)院,篩人就是嚴格,看,那個學(xué)生只是靠近校門都流淚了,到底都經(jīng)歷了什么?。?p> 被怪異的目光圍繞,李詩棠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擦了擦眼睛。就在這時,一個碩大的陰影靠近了她。
“詩棠,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李詩棠眨眨眼睛,詫異地看向了好久不見的陸思遙。
然后她反應(yīng)過來,陸學(xué)長是學(xué)生會的成員,想必今天也是來維持秩序的,就像去年他們初見一樣。
“風(fēng)有點大,迷了眼睛而已?!崩钤娞囊姷绞烊?,心情好了一些,她笑著打招呼:“新年快樂,陸學(xué)長。”
“新年快樂!”陸思遙也咧開一口大白牙,襯上他淺色的發(fā)色和瞳孔,還有石膏像一樣白皙的皮膚,他整個人像在太陽底下閃閃發(fā)光。
好耀眼,太耀眼了!陽角的笑容!李詩棠再次瞇起了眼睛。
她忽然想起假期開始前,陸思遙和夢幽光天化日之下的拉扯,好奇問道:“說起來,你之前要拉著夢幽學(xué)長一起回去過年,成功了嗎?”
“嗯?你知道啊……”出乎意料的,陸思遙臉上并未出現(xiàn)喜悅或者沮喪的表情,他只是遲疑地移開視線:“成功了……雖然是成功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這回輪到她問這句話了,“你和夢幽還是吵架了嗎?”
“沒什么,”陸思遙的回答也是驚人的相似,“詩棠,你進去吧,我也該回去接著工作了?!?p> 他指了指幾位高年級學(xué)生并排站崗的校門,向李詩棠揮揮手,就算告別了。
李詩棠望著回去站崗,接待新生的陸思遙,眉毛輕擰了一下,才轉(zhuǎn)身走進學(xué)校。
站崗的陸思遙一直左右張望,接待新生時也顯得心不在焉,他幫一位新生接過行李,回到崗位,和學(xué)生會的同僚交流了兩句,帶著那位新生進校了。
然后一切如常。陸思遙向那位新生介紹起史萊克的歷史、地理、人文,還有校規(guī),他和藹的樣子實在很博好感,這段路程到最后,他負責(zé)的新生已經(jīng)閃起了星星眼,看向陸思遙的眼神充滿了憧憬。
“我還以為史萊克的前輩都很可怕呢!”那新生感嘆道,“但有您這樣的學(xué)長和學(xué)生會在,我們會很安全的吧!”
陸思遙干笑了兩聲:“史萊克以實力為尊,只要你夠強,就算沒有我們,也沒人敢欺負你的。”
新生眼里的光減淡了:“你們也會保護我的,對吧?”
“……會的?!标懰歼b蹲下來,看著比自己矮小得多的新生,語氣柔和道,“學(xué)生會之所以成立,就是為了保護你們的?!?p> 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躲在小樹林中,默默觀察他們的李詩棠心想道。
——是的,她跟過來了,悄悄跟蹤著陸思遙過來的,只是為了調(diào)查陸思遙那古怪的態(tài)度而已。
但好像……又沒什么不對勁。李詩棠躲在樹后,抱著她的手提箱。那里面還裝著鮮嫩欲滴的星夜倒仙,需要趕快移植到土里,她應(yīng)該快點找到新宿舍,把星夜倒仙安置好再說……
沉重的跑步聲忽然響起,李詩棠看過去,只能見到陸思遙奔跑遠去的背影。
但那不是校門的方向。
準確來說,是海神湖的方向。
離正式開學(xué)還有一段時間,海神湖旁的校道稱得上人跡罕至,陸思遙卻火急火燎地趕到這里,視線尋找?guī)兹?,迅速拉住了湖邊一個人!
“夢幽!別做傻事!”
他拉住的那只手與其主人的氣質(zhì)同樣陰冷,赫然是面色蒼白,眼眸深紫的夢幽。
“放手,”夢幽盯著陸思遙,“我又沒要跳下去?!?p> “可你之前不是說……”
“我說的是游過去,”夢幽甩開他的手,冷冷道,“游到海神島為止?!?p> ?。?!一路追過來的李詩棠剛好聽見這句話,立馬剎住車,藏到了最近的大樹后面。
陸思遙說:“可你該知道,別說去海神島了,學(xué)生私自跳下海神湖也是違反校規(guī)的!”
是啊……只有新聞社才敢隨意下湖……說起來,這條校規(guī)好像就是因為他們定的……在樹后偷聽的李詩棠腹誹道。
“哈!那又怎樣!”夢幽的聲音像怒極反笑,“你來抓我嗎?學(xué)生會?”
“我——”陸思遙的聲勢弱了下去,“我只是覺得,好好向教導(dǎo)主任或者校長打個申請,或許就可以了……違反校規(guī)的話,連你也會……”
“打申請要多久?一個星期?一個月?”夢幽的瞳孔縮得極小,語速加快,“到時候,我能見到她的尸首嗎?我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嗎?我只知道她被送去了海神島,你要我怎么辦!”
他追問到最后,也像失去了氣力似的:“一個月……就一個月沒見,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死了……只剩一封遺囑……我連她為什么死都不知道……我能怎么辦……”
往日陰沉的聲音變得哽咽,湖邊只剩下了少年泣不成調(diào)的哭聲。
“……”陸思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先回去吧,老師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子……”頓了頓又說,“我會幫你想辦法的?!?p> 而后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便逐漸遠去,李詩棠探出頭去看時,兩人的身影都已經(jīng)消失了。
呼……她長舒一口氣,抱住手提箱的手松了一些,整個人靠在了樹上。
夢幽的狀態(tài)實在不容樂觀,跟放假前和陸思遙打鬧拉扯的模樣簡直相去甚遠。結(jié)合他所說的話,不難判斷出原因:
夢幽口中的“她”在假期的一個月里去世了,之后被送去了海神島,只留下了遺囑,夢幽現(xiàn)在連“她”的遺體都見不到。
先不說那位逝者為什么會被送去海神島……現(xiàn)在夢幽追悔莫及,陸學(xué)長又一副心虛的樣子,難道是因為……
——是陸學(xué)長,害死了那個人嗎?
“……你都在想什么???”言希無語地扶住額頭,“那樣的話,這位‘兇手’為什么要關(guān)照死者的家屬?。俊?p> “不是也有那種情節(jié)嘛,”李詩棠比劃著手勢:“兇手會回到案發(fā)現(xiàn)場,甚至安慰死者家屬什么的……為了滿足扭曲的快感!”
“你原來好這口嗎?!?p> 現(xiàn)在李詩棠已經(jīng)找到二年級宿舍樓,回到了自己的新宿舍,安置好了星夜倒仙。
她再次見到了言希,短暫敘了會兒舊后,她沒忍住,以“討論小說情節(jié)”的形式,把剛剛遭遇的事分享給了言希。當(dāng)然,隱去了陸思遙和夢幽這兩人。
言希揶揄道:“我還不知道你喜歡這種劇情誒?!?p> 李詩棠憋紅了臉:“不!只是猜測而已……猜測!”又補充道,“畢竟,那是本懸疑小說嘛!”
為了掩護陸思遙和夢幽,她不得已給那段對話冠上了“懸疑小說中某段劇情”的名號。
“總之,我不覺得他是殺人魔什么的?!毖韵]p飄飄地推翻了陸思遙不存在的黑鍋,“可能,他覺得是因為自己帶朋友去旅游了,才導(dǎo)致朋友沒能和親人見上最后一面吧?!?p> “如果是我最重要的人在我遠行時去世了,我拼了命也會趕回去的?!?p> 言希最重要的人當(dāng)然是她的母親,提到這個詞,李詩棠第一個想到的也是自己的父母。
也對,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一般都很看重父母吧。李詩棠由己及人地想到了夢幽,他口中那個“她”,應(yīng)該就是他的母親了。
世事無常啊……她跟著嘆了口氣。一個假期就能讓人生出現(xiàn)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自己不也一樣。
是啊,“陸思遙”和“殺人魔”什么的根本搭不上邊,可她當(dāng)時下意識就想到了能連接兩者的橋梁——“判官”。
只要有“判官”在,任何人的出身、性格、行事的可能性都能被毫不講理地否定掉,換言之,陸思遙也有可能變成殺人魔!
她甚至都要懷疑,剛才的爭辯是“判官”想讓她看到的了!
越想越是頭疼,李詩棠敲了下太陽穴。言希起身洗漱去了,她一直不會放過修煉的時間;于是李詩棠也抽出臉盆,打算跟著去公共盥洗室。
這時,她忽有所感,看向了窗戶。
她們剛收拾完宿舍,窗戶大咧咧地敞開著,以便散塵;窗臺上的星夜倒仙正隨風(fēng)擺動,曳然生姿。
而一根鳥羽悄然飄落,停在了她的眼前。
李詩棠差點把盆摔到地上。

帕加索斯
老李:我的雷達響了,附近肯定有支線!等等怎么還有主線(′?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