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血月時,三人跌回現(xiàn)世廢墟。白羽的登山表徹底粉碎,柳風右眼已化作銅錢,金夢懷中的日記正在自燃。焦黑的紙頁上浮現(xiàn)鎏金字跡:“七星歸位,以血破煞?!?p> 祠堂地底傳來槐樹根須的蠕動聲。他們順著坍陷的地道來到核心,七口青銅棺呈北斗狀排列,每口棺內(nèi)都躺著與三人容貌相同的尸體。金夢的棺蓋上刻著生辰八字——正是下一個癸酉年的七月初七。
“原來我們......是活著的祭品?!鞍子鸬溺R片裂成蛛網(wǎng),他摘下眼鏡露出爬滿銅銹的眼眶。柳風突然狂笑,斧頭劈向自己的銅錢右眼,飛濺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腥臭的銅渣。
張?zhí)醯那嚆~身軀從主棺升起,七枚銅錢在他胸口組成倒北斗:“歡迎歸位?!八穆曇魥A雜著無數(shù)冤魂的哀嚎。金夢突然扯開衣領(lǐng),用燃燒的日記頁烙在鎖骨紅斑處。血肉焦糊的氣味中,七星紋路竟開始逆向旋轉(zhuǎn)。
地宮劇烈震動,歷代祭品的怨氣從銅棺噴涌。白羽將最后的朱砂符紙貼在柳風心口,自己縱身躍入主棺。金夢在最后一刻看清棺底刻文——光緒二十三年的風水師們,正是為鎮(zhèn)壓地脈陰氣自愿獻祭!
地宮的震動愈發(fā)劇烈,金夢踉蹌著扶住青銅棺槨,掌心觸及的銘文突然發(fā)燙。那些凹凸的刻痕在她眼中扭曲重組,竟化作奶奶臨終前顫抖的手書:“妮啊...北斗第七星...在...“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個飄著槐花香的午后,奶奶枯槁的手指蘸著朱砂,在她鎖骨處畫下第一筆紅斑。
“金家女子...生來便是陣樞......“奶奶渾濁的眼底映著跳動的燭火,“光緒二十三年,你太奶奶自愿躺進青銅棺......“
“小心!“白羽的嘶吼打斷回憶。張?zhí)醯那嚆~手掌穿透石壁,五指化作銅錢鎖鏈纏向柳風。金夢突然注意到,那些鎖鏈上的銅銹紋路竟與奶奶留下的剪紙花樣完全吻合。她撕開衣襟,用燃燒的日記頁點燃鎖骨處的紅斑,火焰中浮現(xiàn)出完整的《歸藏易》卦象。
柳風的獨眼突然迸發(fā)青光,金屬化的右臂不受控地插入主棺。記憶碎片在電流中閃現(xiàn)——1998年暴雨夜,十七歲的他在電子廠值班,撞見張?zhí)鯇⒒杳缘纳倥湃肭嚆~棺。那個少女戴著梅花銀戒的左手垂落棺外,無名指上的“芳“字刺青正在滲血。
“原來是你......“柳風喉間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銅錢右眼流出熒綠液體,“當年在3號車間......“他的金屬右臂突然逆向旋轉(zhuǎn),齒輪咬合處迸出火星,硬生生將主棺蓋板掀飛。
棺內(nèi)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無數(shù)糾纏的光纖。每條光纖末端都系著枚銅錢,錢孔中播放著不同年代的獻祭場景。金夢看見光緒二十三年七月初七,七個穿道袍的風水師在槐樹下飲下符水;看見1998年暴雨夜,七個穿防化服的身影將銅錢芯片植入少女頸椎;最后的光影里,她看見自己嬰兒時期的影像正在量子對撞機的藍光中分裂成七重幻影。
白羽的鏡片突然迸裂,碎玻璃劃破眼角。他摘下殘破的眼鏡,露出布滿銅銹的眼眶——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睛,而是嵌著微型羅盤的機械義眼。“三年前大興安嶺勘探任務(wù)......“他喘息著將朱砂符紙按進胸口,“我早該發(fā)現(xiàn)...那具北魏古尸的銅錢紋身......“
地宮穹頂開始剝落,露出外層流轉(zhuǎn)的二進制星圖。張?zhí)醯那嚆~身軀正在量子化,每個銅錢孔洞都噴射出數(shù)據(jù)流。金夢突然明白,那些銅錢既是陣眼,也是傳輸天線——這座地宮根本就是臺超古代量子計算機。
“柳風!離位震三!“白羽咳出帶著銅屑的血沫,將瑞士軍刀擲向主棺底部的卦象圖。刀刃插入“坎“位的瞬間,整個地宮的光纖網(wǎng)絡(luò)突然暴走,銅錢鎖鏈如群蛇亂舞。金夢被甩向石壁,后腦撞上冰冷的青銅板,童年記憶如走馬燈閃現(xiàn):五歲那年中元節(jié),奶奶握著她的手在祠堂地面描畫星圖,暗格里傳出電子設(shè)備運轉(zhuǎn)的嗡鳴。
“妮啊...這才是真正的傳家寶......“彌留之際的奶奶塞給她枚U盤,那枚此刻正在她貼身口袋發(fā)燙的黑色裝置。金夢在銅錢鎖鏈纏上脖頸的剎那掏出U盤,鋒利的邊緣劃破掌心,鮮血激活了加密程序。
全息投影在空中炸開,九十年代的監(jiān)控畫面里,七個風水師后裔正在簽署協(xié)議。為首的年輕人摘下口罩——正是二十歲的張?zhí)酰 捌咝橇孔佑郎媱?..自愿上傳意識......“機械合成的錄音與棺槨震動共鳴,“第七代實驗體將于癸酉年......“
柳風的金屬右臂突然插入投影核心,在數(shù)據(jù)流中抓住段加密記憶。1998年雨夜,他在電子廠地下三層看見的并非青銅棺,而是七個浸泡在營養(yǎng)液中的大腦。那些灰質(zhì)表面刻著殄文電路,正通過銅錢狀天線向血月發(fā)送信號。
“你們...都是電子幽魂......“柳風獨眼里的青光突然暴漲,金屬紋路爬滿全身。他反手將斧頭劈向自己的機械右臂,飛濺的齒輪中迸出簇幽藍火苗——那是被困在量子囚籠中三十年的工人怨念。
金夢趁機將燃燒的U盤按向主棺,火焰順著光纖網(wǎng)絡(luò)席卷整個地宮。在量子火海中,她看見光緒年的太奶奶從青銅棺中坐起,布滿銅銹的手指向北斗第七星方位;看見1998年的奶奶在電子廠操控臺前流淚輸入自毀代碼;最后看見嬰兒時期的自己,在量子泡沫中分裂成七道星光。
白羽用盡最后力氣躍入主棺,機械義眼迸射出刺目強光。他的聲音在數(shù)據(jù)風暴中支離破碎:“記住...七星...在......“未盡的話語化作青銅碎屑,與張?zhí)醯牧孔由碥|同歸于盡。
地宮崩塌的轟鳴聲中,張?zhí)醯那嚆~身軀正在量子化潰散。一粒銅屑濺落在金夢掌心,冰冷的金屬突然發(fā)燙,將她拽入百年前的記憶漩渦。
光緒二十三年秋雨夜,十六歲的張?zhí)豕蛟诹x莊青磚上。懷中少女的體溫正在消散,她鎖骨處的北斗紅斑被鮮血浸透,梅花銀戒滑落在積水里?!鞍⒎肌f好要教你用羅盤測星軌的……“他顫抖著拾起銀戒,銅錢狀的戒圈內(nèi)側(cè),“張“與“芳“兩個小字正被血水模糊。
雨幕中忽然亮起七盞燈籠,師父們披著蓑衣立在檐下?!疤?,七星陣缺個陣樞?!按髱煾傅臒煑U指向少女遺體,“純陰命格百年難遇……“
“她不是祭品!“少年嘶吼著抱緊尸體,卻摸到她后頸的銅錢烙印——原來三個月前廟會相遇,那個幫他拾起羅盤的溫婉姑娘,早被選定為鎖魂陣的活祭。雨滴砸在青銅卦盤上,他忽然看清卦象:坎為水,六三爻動,上六來應(yīng),竟是“血親相噬“的死局。
記憶陡然碎裂,重組為1937年的祠堂暗室。煤油燈映著張?zhí)跎n白的臉,他正將第七枚銅錢嵌入槐樹根部的青銅匣。匣內(nèi)躺著個穿紅肚兜的女嬰,胸口北斗胎記與阿芳如出一轍?!稗D(zhuǎn)世之說原是妄言……“他撫摸著嬰兒與故人相似的眉眼,電子管收音機突然發(fā)出雜音,日軍轟炸機的轟鳴穿透地窖。
銅錢鏈在震動中泛起詭異紅光,女嬰突然睜開雙眼,瞳孔里旋轉(zhuǎn)著二進制代碼。張?zhí)醯膽驯砼距涞?,表面裂痕恰似北斗勺柄——這是他在劍橋留學(xué)時刻的星圖。當年帶著阿芳的銅錢遠渡重洋,原想用西方科學(xué)破解詛咒,卻在實驗室發(fā)現(xiàn)朱砂與硅晶的量子糾纏。
“原來陰陣要這樣延續(xù)……“他蘸著女嬰的血在算紙上書寫公式,汞硫化合物的分子式與《連山易》卦象完美重疊。玻璃器皿中的銅錢在強磁場懸浮,每一枚都映出阿芳不同年齡的面容。當女嬰在第七日停止呼吸時,他砸碎了所有實驗設(shè)備,卻在狼藉中發(fā)現(xiàn)那枚銅錢始終指向北方。
記憶再次躍遷至1998年暴雨夜。張?zhí)醯陌状蠊訛R滿泥水,他跪在電子廠地下三層的量子對撞機前。七個營養(yǎng)艙里的少女面容安詳,后頸的銅錢芯片正閃爍著幽光?!爸徊钭詈笠淮八麚崦僮髋_上泛黃的照片,扎著麻花辮的姑娘在槐樹下回頭淺笑——那是他偷偷拍下的阿芳,相紙邊緣已經(jīng)卷曲。
主控電腦突然報警,他看向監(jiān)控屏幕:十七歲的臨時工柳風正撞破禁忌。畫面中的少年舉著消防斧,渾身發(fā)抖卻仍撲向營養(yǎng)艙?!岸嘞癞斈甑奈摇皬?zhí)醢聪戮o急凍結(jié)鍵的手忽然停頓,量子云在艙內(nèi)翻涌,映出阿芳臨終前的眼睛。就是這一秒的遲疑,讓柳風劈開了1號艙的電纜。
“警告!意識上傳中斷!“機械女聲刺破雨夜。張?zhí)醯碾娮恿x眼瘋狂閃爍,他看見阿芳的虛影在量子云中伸出手:“太初,別再……“話未說完便被數(shù)據(jù)流吞沒。他瘋了一般捶打操作臺,直到指骨露出森白,才發(fā)現(xiàn)淚水在金屬面頰上蝕出了銅銹。
此刻地宮之中,金夢的火焰正沿著銅錢鎖鏈溯游而上。張?zhí)醯牧孔踊碥|忽明忽暗,忽然露出片刻清晰的人形。那是1998年雨夜的他,伏在浸血的實驗日志上書寫:“第七代陣樞將在癸酉年覺醒,當她燒毀銅錢鏈時……“后面的字跡被淚水暈染,只依稀辨出“解脫“二字。
一粒銅屑從崩塌的穹頂墜落,在金夢掌心凝成微型全息投影。民國二十六年的槐樹下,青年張?zhí)跽诼癫厍嚆~匣。月光照亮他懷中的襁褓,女嬰頸后的銅錢烙印泛著藍光?!斑@次定能保住你……“他顫抖著吻了吻嬰兒額角,電子懷表滴答作響,表蓋內(nèi)層的照片上,阿芳正抱著個繡有北斗紋樣的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