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凜冬將至

　　或許是人作妖過后都會陷入賢者時間，又或者是喬菩薩確實有安撫人心的能力，經過周六晚上尷尬到蛋疼的劇情，李知易心情平靜許多。

　　周日租了條游艇一個人跑到曼哈頓旁邊的小島悠哉悠哉玩了整天，周一雷曼兄弟倒閉的大日子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

　　2008年9月15日早，雷曼兄弟在市場開盤前拉開轟然倒塌的序幕。

　　“……根據《破產法》第11條法規(guī)，雷曼兄弟正式向紐約州政府提交申請進入破產保護程序……”

　　出租車電臺播報著最新財經新聞，司機滿臉不可置信的罵道：“這他媽怎么回事，雷曼兄弟倒閉了！是我聽錯了？”

　　“也許吧，你可以重新確認一下。”

　　李知易說著推門下車，今天華爾街大概會比較亂所以他沒開車來參觀高盛。

　　“那他媽可是雷曼，怎么會倒閉，保爾森搞什么鬼！”

　　出租車司機不可置信地連爆粗口，長期在華爾街跑活的出租車司機對金融行業(yè)了解不比很多剛畢業(yè)的本科生差，他知道雷曼倒閉意味著什么。

　　李知易沒再理會司機，鄭重其事系好衣扣撫平西裝下擺褶皺，步履穩(wěn)健走進面前的華爾街第85號大樓——無數金融從業(yè)者夢寐以求進入的高盛總部。

　　港片《英雄本色》里小馬哥說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要爭口氣；他李知易同樣如此，他等了一年就是在等今天，他要親眼看著高高在上的美利堅陷入崩潰。

　　是的，美國。

　　事實上這場次貸危機雖然重創(chuàng)華爾街但并不致命，反而對美國影響深遠。

　　不管是猶太人也好還是華爾街也罷，它們如同吸血蟲般依附在美國這個龐然大物身上。太平盛世吸宿主的血以養(yǎng)己身，災難來臨龜縮進宿主身體內部躲避災難，一如二戰(zhàn)前夕的德國。

　　所謂的市場自由與道德風險，從始至終都是吸血蟲們?yōu)楦奖阄拗鞯难獎?chuàng)造出的概念。

　　十幾分鐘后，李知易在接待員工的陪同下來到交易樓層。

　　此時交易樓層無數掛在墻壁柱子上的電視屏幕滾動播放著最新財經新聞，主題不約而同都是雷曼，雷曼，雷曼！

　　員工們或滿臉凝重或興奮不已做著開盤前最后準備， 9:30分整，有人敲響鑼聲，市場正式開盤。

　　“哈嘍馬丁，你們瑞銀還要CDS嗎，友邦保險發(fā)行的?！?p>　　“名義價值1.8億美元，法克，聽好了，這不是拋售，只是清場大甩賣，我們不玩了！”

　　“1500萬？你他媽怎么不去搶！3000萬……”

　　交易樓層瞬間如熱油炸進沸水般熱鬧起來，李知易感覺像走進了伊拉克戰(zhàn)場，交易呼喊聲連續(xù)不絕響起，一片兵荒馬亂景象。

　　這會兒市場看上去對雷曼倒閉已有心理準備，墻壁上最大的幾塊電子屏幕顯示著債券、股市、期貨等等市場盤口的指數有漲有跌，保持穩(wěn)定狀態(tài)。

　　交易樓層這幅場景僅僅只是日常而已，華爾街之狼那類金融電影演的一點都不夸張，完全是紀實手法。

　　也不是不夸張，那個盤中時間跑廁所打飛機緩解心理壓力的說法就很夸張，實際上盤中時間尿尿都得百米沖刺跑著去，根本沒時間擼管。

　　“那個人在干嗎，我覺得他需要心理醫(yī)生?！崩钪锥汩_迎面飛來的鍵盤按鈕隨口說道。

　　接待員工臉上勉強擠出微笑：“李先生如你所見，今天市場狀況有些不同尋常，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去參觀別的樓層?！?p>　　“我覺得這很好，交易就該富有激情?！崩钪缀敛恢せ氐溃f著往窗邊靠了靠：“看上去市場對雷曼倒閉反應并沒有那么劇烈?！?p>　　“或許吧?！?p>　　接待員工沒心情和李知易探討市場分析，臉上的憂慮表情怎么都掩飾不了。

　　李知易討了個沒趣轉頭看向窗外，九月中旬的紐約秋意漸濃，從高樓俯視窗外綠植落葉紛紛枯黃顏色。

　　清晨的涼氣在陽光照耀下?lián)]發(fā)成霧氣籠罩整座城市讓人看不真切，頗有點古詩里：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的意味。

　　“別他媽砸那該死的鍵盤了，冷靜點伙計！現在不是世界末日，就算是世界末日你也得先把交易做完！”接待員工惡狠狠打斷李知易的詩意沖砸鍵盤的黑人交易員罵道。

　　黑人交易員狀若未聞喃喃自語：“我搞砸了，狗娘養(yǎng)的雷曼毀了我的職業(yè)生涯，虧損三億美元?！?p>　　“……來個人接手他的工作，立刻把他拖去找心理醫(yī)生。”

　　接待員工沉默了幾秒后吩咐道，說完轉頭看向李知易：“抱歉李先生，今天的確很糟糕?！?p>　　“沒什么，這條街上其他投行大概也是如此?！崩钪茁柭柤缁亓艘痪?。

　　如果說那個罵罵咧咧的出租車司機代表了美國大眾階層，那么這個黑人交易員就代表了所有華爾街從業(yè)者接下來將會發(fā)生的常態(tài)。

　　“你剛剛說的是中文嗎？”接待員工轉移話題道。

　　李知易想了想翻譯到：“凜冬將至?！?p>　　“你也有看《冰與火之歌》？那是很棒的小說。”

　　“是的，可作者寫的實在太慢了，我想給他寄刀片?！崩钪淄虏鄣馈?p>　　兩人說話間由人力資源總監(jiān)帶隊的工作小組來到交易樓層，先是和各組老板聊了幾分鐘，然后每兩位HR配一位身形壯碩的安保組隊，分別一個個找上員工談話。

　　李知易聽不到具體談了什么，不過也沒什么好聽的，瘋狂裁員大概是所有巨頭企業(yè)面臨財務危機的傳統(tǒng)藝能。

　　整個談話過程非常簡短，被談話的員工當場收拾辦公用品辦辭職，連工作都不需要交接，全程由安保人員監(jiān)督。

　　接待員工看到眼前這一幕直言道：“李先生我很想和你討論中文或者小說什么的，但我們得先離開這里，現在這里不適合參觀了?！?p>　　“好的，麻煩你了?！崩钪走z憾的點點頭。

　　參觀解釋權最終歸人家公司所有，他也不能強行賴著不走。

　　“滴、滴、滴?！?p>　　李知易話音剛剛落下，工位上的電腦同時響起市場指數監(jiān)測系統(tǒng)報警聲，緊接著標普指數瞬間閃崩。

　　納斯達克指數、債券指數、期權指數、外匯指數集體下挫，這一刻雷曼破產引發(fā)的恐懼橫掃資本市場。

　　整個交易樓層嘈雜聲一滯，過了幾秒爆發(fā)出更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