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十三

　　“我以十三稱呼你，便顯得我與旁人格外不同了吧……”

　　——喻枝

　　【一】

　　周五的課程臨近尾聲，正在自習的小同學們都有些躍躍欲試了。收東西的瑣碎聲音，約好放學后去哪兒玩的悄悄話，奮筆疾書的趕著周末作業(yè)……難得發(fā)呆的喻大班長坐講臺上可謂盡收眼底，怎么忽然明白了平時班主任說的“你們的小動作都逃不過我的眼睛哈！”這句話。

　　“3、2、1?！蓖瑢W們掐著點，“習老師來了。”

　　“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有幾件事情和大家講一下，下個月的黑板報主題出來了，喻枝，今天你和宣傳委員辛苦一下，布置一下黑板報吧，主題是‘雛鷹展翅’?！比缓髮⒑诎鍒笾黝}資料給了喻枝，班主任看著工作筆記，“再者就是下周期中考，大家回家好好復習，不能松懈哦。”然后拿起來手邊一沓資料，“你們語文一直很好，這次就不占你們太多時間了，這些是知識大綱，根據知識大綱，結合語文書復習，這個方法和你們說了很多遍了，復習效果事半功倍啊，先根據大綱回憶知識，想不起來再看書，然后再檢查有沒有遺漏，都沒人愿意去做，但由于這次考試意義重大，所以強制性要求完成?！绷暲蠋熣f完，往下面掃了一眼。

　　“怎么，你們更愿意來兩張卷子？”轉身準備去拿卷子。

　　“不嘛，不做卷子?！庇髦Τ冻栋嘀魅蔚男渥?。是的，就是適合撒嬌。全班都適合撒嬌：“不嘛，不做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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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笑我，你去想一下，我們班四十多個小朋友集體撒嬌的樣子?！绷暲蠋煷丝陶谵k公室和于瀟瀟喝茶，邊喝邊笑，就是不怕被嗆到。

　　“笑你怎么了，你們班那孩子確實可愛，難得見到一班的學生雙商都在線的?！狈词钟纸o習老師倒了杯茉莉茶，“特別是你們班新來的那個，許慕川，對，就是他?！庇跒t瀟邊說邊點頭。

　　“你怎么和個小老頭兒一樣，神神叨叨，”茉莉香在舌尖散開，很香?！澳呛⒆釉趺戳耍o咱們小于女神留下這么好的印象??？”習老師打趣道。

　　于瀟瀟轉身去拿了張卷子遞給習老師?！傲暯悖憧纯催@套題?！?p>　　兩張A4空白的卷子，列著一串串英語選擇題。

　　“你這套題出的不錯啊，”習老師翻了翻，“我們班的正確率大概在90%左右吧？”

　　“你可真了解你們班學生，平均錯10道。”于瀟瀟感嘆著：“真不是我拉踩，B班做的時候，多錯個三道。”二十多度的天氣，喝著熱騰騰的茶，一點也不熱，被清香的水蒸氣輕撫著，倒是覺著十分舒暢。

　　“不過這套卷子想要全對，不太容易哦?！绷暲蠋熭笭栆恍?，鏡框后的雙眸卻顯得格外明亮。

　　于瀟瀟俏皮的點著頭，“不愧是高中當過英語課代表的人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倍笳f道：“小聰明都錯了一道呢?！?p>　　“所以哪里不正常了？”習老師有些疑惑。

　　“因為許慕川是新生，講卷子我特別關照了一下，摸摸他的底。”于瀟瀟喝了一口花茶繼續(xù)道：“本來以為他和小聰明一樣，錯一道題，還不錯。哪知道昨天喻枝那個小丫頭過來找我了，拿著許慕川做卷子打的草稿?！绷暲蠋熉牭貌豢芍^不認真。

　　“她說許慕川全對，錯的那道題是她拿著自己的卷子對答案，然后覺著自己是對的，就改了許慕川的答案?！庇跒t瀟真是哭笑不得?！氨緛碛X得全對也還好啊，你們班那小丫頭又說‘許慕川不讓我告訴別人哦，老師要保密’，瞧她一臉認真的樣，生怕因為許慕川錯了一道題，我就覺得他不聰明一樣?！?p>　　“看來那個小朋友挺沉得住氣嘛……”說著又把杯子伸過去，示意再來點……

　　【二】

　　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喻枝和宣傳委員在黑板報前寫寫涂涂。兩個人臉上都用彩色粉筆畫了貓胡子，顯得格外俏皮。

　　“薛還明，你看我這個字寫得怎么樣啊？”又拿大的木質直尺比劃了兩下，“沒歪吧？”

　　男生聞聲扔下剛畫完雛鷹與少年的粉筆。“沒歪，好看的很?！彼[著一只眼看了看，“小祖宗趕緊寫，我還想回去打游戲呢?！笔前桑孟翊蠖鄶档哪泻⒆佣己陀螒蛎懿豢煞?。

　　“宣傳委員，您知道什么叫盡善盡美嗎？”喻枝倒是頭也不回，老神自在的?！耙粋€月就花你一個下午的兩個小時，急什么?！?p>　　薛還明無言以對，又趴在桌子上畫了起來，眼睛專注的看著畫本，可畫本上全是面前的這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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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老師剛接下幾套黑白配色的衣服，和于老師說：“你等我一下啊，我去和喻枝說一下校服的事?！庇诶蠋燑c了點頭。

　　“雛鷹昂頭向天鳴，羽翼漸豐揮幼翅?！绷暲蠋煍S地有聲的念著黑板上的字，笑道：“喻枝啊，最近的字寫得愈發(fā)不錯了哈?！?p>　　喻枝聽著樂呵呵的笑：“謬贊??！”

　　習老師摸了摸喻枝細軟的頭發(fā)，轉而說：“你知道許慕川家住哪嗎？前兩天應該已經記在了本子上吧？”因為習老師有家訪的習慣，一年總要走一遍，所以喻枝的記事本上寫著每個同學的家庭住址。

　　“沒記哦，不過我知道他是我新搬來的鄰居。”喻枝認真答道，“習老師你有什么事嗎？”

　　“這樣啊，沒什么事情，就是下周一全校升旗儀式，教務處那邊說新生校服到了，我上午忙，忘了讓他去拿，剛剛那邊就直接把衣服送到辦公室了。”習老師說著，本來想自己跑一趟，不過嘛……“他是你鄰居，你幫老師送一趟好不好哇？”又掏出一塊德芙，“吶，路費。”

　　喻枝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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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篤篤篤”喻枝敲著自家對面的門，“您好，有人在家嗎？”

　　過來一會兒，也沒有動靜，又敲了幾下。好吧，看來家里沒人……轉身往身后走。

　　“班長大人，有何指示??？”回頭便看見許慕川站在樓梯間，身后還站著個小男孩兒。

　　“你就是那天那個姐姐??？”許榛把頭探出來，盯著喻枝看。

　　“指示？不敢不敢，這是你的校服?！庇髦Π研７f上去，“下周一的升旗儀式有人檢查，必須穿全套的哦?！毖a充完，看著許榛若有所思……

　　“吶，小孩兒，請你吃糖?！庇髦μ统隹诖锏呐Ｄ贪舭籼牵拔沂悄愀绺绲耐?，我叫喻枝?！?p>　　小男生總是對笑盈盈給糖吃的漂亮姐姐有好感，“謝謝喻枝姐姐的糖，我叫許榛?！?p>　　許慕川淺笑道：“謝謝喻枝妹妹的校服，我叫許慕川？”

　　畫面一度和諧……

　　【三】

　　昏暗的客廳，倆兄弟看這個這件少了一個拉鏈扣的校服外套，覺得需要出去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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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從簾子后走出，身上著一件鵝黃色的娃娃衫：“媽媽，我穿這個好看嗎？”喻枝笑盈盈的。

　　“好看，怎么不好看？”喻母看著自己新做出來的衣服，“嗯……如果你扎個丸子頭，應該會更活潑些?！闭f著拿出來一個同色系的紗制大腸發(fā)圈幫女兒梳頭，一個丸子，圓溜溜的，套上大腸發(fā)圈如同一個花苞似的，甚是可愛。

　　得了好處的喻枝在裁縫鋪里安靜的寫著作業(yè)。

　　“你好，請問這里能裝拉鏈扣嘛？”一聲清脆的少年音傳來。

　　“能的能的，給我看看吧?！庇髂刚仡^忙生意呢，卻發(fā)現是那天借料酒的鄰居，“是你啊，衣服拉鏈掉了嗎？”

　　“呀，這個校服怎么沒有拉鏈扣?。俊甭劼暥鴣淼挠髦脑S慕川手里拿過校服，扒拉了兩下。

　　“你們是同學嗎？”喻母看著自己女兒也有的校服笑道：“真是巧了。來，阿姨給你裝上啊，馬上就好?！?p>　　“是啊，還是同桌呢，他叫許慕川，他英語可厲害了！”這語氣歡快的和夸自己一樣，轉去又給喻母介紹，“這是他的弟弟，許榛。”

　　好像每個媽媽碰到孩子的學霸同學都會蹦出這么一句：“那你可要和別人好好學學呀。”

　　喻母轉身去裝拉鏈扣。

　　“是呢，要好好向你學習，同桌?！庇髦惖叫值軅z跟前，一人遞了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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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將至，喻母拿著校服出來?！皡龋b好了?！比缓蠛陀髦φ姓惺终f：“豬豬，我們該回家咯?！?p>　　“阿姨，這個多少錢??？”許慕川看著裝好的拉鏈扣。

　　“給什么錢啊，都是鄰居的，你和小枝還是同學呢！”喻母倒是個好說話的，“這么晚的天，你們兄弟倆還沒吃飯呢吧？是回家吃還是？”喻母問道。

　　“爸媽回來的晚，我?guī)е艿苋ヅ赃咅^子里吃點兒?！痹S慕川如是說道。

　　“去外面吃什么啊，走，去阿姨家里吃吧，多兩副碗筷的事兒而已?！闭f著便關店門，帶著幾個孩子往家走，是個十分熱情好客的，不容兩人拒絕。

　　喻枝倒是挺起勁兒，推搡道：“走啊走啊，我媽媽做飯可好吃了?！?p>　　……

　　餐廳里，一個六人方桌上規(guī)整的擺著四副碗筷，許家兄弟倆規(guī)矩坐著，喻母在廚房里忙活，喻枝給媽媽幫忙，讓平時冷清的房子里多了些煙火氣。

　　玉米排骨湯熱騰的蒸汽直往許慕川臉上去，朦朧里，微紅的的鼻頭和眼眶，倒是多生了幾分可憐樣……

　　喻枝端上來最后一道酸辣龍利魚，高興道：“菜上齊了，可以開吃了！”

　　許榛或許是餓的厲害了，直勾勾的盯著那些菜，聽喻枝說可以動筷子，下意識就伸手，卻被許慕川按住了。

　　“阿姨，你是長輩，你先吃吧。”許慕川溫和的對喻母說著。

　　“哪兒這么多規(guī)矩啊，一起吃??！”喻枝說完先給媽媽夾了菜，喂過去。“媽媽嘗嘗我做的涼拌秋葵?！睂Γ髦孟裰粫@個了……“快嘗嘗我做的秋葵！”喻枝得意的說。

　　“哥哥，喻枝姐姐做的秋葵好好吃啊，我還沒吃過秋葵呢！”許榛開口軟萌軟萌的。

　　“確實好吃，肯定有獨家秘方吧！”許慕川應道。轉而又吃下一道菜……

　　喻母笑著吃過，看著許家兄弟說：“叫阿姨生分了，都在我家吃過飯了，就叫簡姨吧！”

　　“好的，簡姨?！彼麄冃Φ幕貞?。

　　玉米排骨湯燉的很好，甜玉米一口下去，甜汁就出來了，很是可口，排骨也是燉入味了的，沾上了玉米的清甜，一咬就脫骨；龍利魚爽滑鮮嫩，好吃……

　　“小川今年多大了？”喻母問道。

　　“湘姨，我十三歲了，小榛八歲?！痹S慕川回答的樣子十分乖巧。

　　“那我叫你十三好不好啊？”喻枝突發(fā)奇想。

　　“嗯……你開心就好?！痹S慕川應著。

　　喻母看著自己女兒也是哭笑不得，打趣道：“快吃飯吧，這里除了小榛，就你最小，十二歲的小朋友？”

　　這頓飯吃的及其熱鬧，好像許多年都沒有過這樣了。

　　許多年沒有和別人吃過這樣熱鬧的飯，也許多年沒見過對他這么熱絡的長輩了……或許這條路上就是會讓你迫不得已的突然失去與獲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