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尷尬的站廳中,黃儷和唐妤圍著他轉著圈,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的新衣,唐妤一會的把他手抬起,一會撫撫他的后背,對著邊上緊張看著的幾個女子豎起大拇指。
女孩們都攥著衣角,看著唐妤伸出的大拇指,都憋紅了小臉,面上喜笑顏開。
其他人圍坐木墩上對著陳凱擠眉弄眼,看的陳凱一會對他們怒目相視,一會又回過來對著唐妤討好的諂笑。
王文力快步跑了進來,沖著陳凱說道:“我阿爹回來了!”
“走,走!去看看!”親人?。£悇P熱淚盈眶的等到了救星。
眾人隨他走到門外,卻見空地上站著一隊峒兵,前面停著一口棺材,許多趕來的峒民對著棺材上指指點點,低著頭竊竊私語。
馮南溪跟在眾人后面,扶著門框,看著忽然望向自己的王文力,像是感應到什么,咬著嘴唇,不敢也不想確認,直到王文力對她點點頭,頓時全身一軟,跌坐在門邊,本就有些蒼白的臉上更不見了絲毫血色,靠著門框嘴巴張開,卻是發(fā)不出聲來,只剩淚水在臉龐流淌。
黃儷聽見背后的聲響,趕快回過身去,半蹲著抱著她,卻也不知如何安慰,輕嘆了口氣,輕輕的拍著她的后背,馮南溪靠著黃儷,忽然把頭埋在她的懷里,緊緊的環(huán)著她的腰無聲抽泣。
陳凱回過頭看了看,低聲的問著王文力:“那你哥呢?”
“大哥是戰(zhàn)死在外面的,按族規(guī),是不能葬回祖墳的,阿爹說過些時日,去給大哥修墳,做七做佛?!?p> 陳凱聽不懂什么是做七做佛,想必是與頭七或做法事差不多的白事風俗,看了看四周,并未見到峒主和大娘,看看了門邊蹲坐的兩人,便盤著腿,在屋廊前坐了下來。
忽然峒外一陣喧鬧,一個穿著黃色麻服的年輕女子,向著空地奔跑過來,鞋上褲腳滿是泥漿,后面遠遠的跟著一群男女,在焦急的喊著她。
女子快跑近棺木的時候,慢慢的停住了腳步,看著棺木,滿臉的不敢相信,緊緊的抿著嘴,強忍著淚水,將一雙大大的眼睛憋的通紅,身體因為急促的呼吸而輕輕顫抖著。后面追來的男女,站在她的身后,緊張的望著她,卻無人敢靠近。
忽然,女子向棺木撲去,用力將蓋板推開。
“??!啊!啊!”整個黎峒響起了女子憤怒的吶喊聲!
看著情郎張著嘴躺在棺內,往日英俊的臉上現(xiàn)在滿是扭曲與猙獰,可見當時死時是有多么掙扎與痛苦。
女子一時失了力氣,扶著棺木跪下,淚水終是沒有忍住,瞬間模糊了雙眼。
耳邊依稀響起情郎在自己的隆閨外為自己唱的情歌,在星空下為自己吹起的鼻蕭,兩人在山林間盡情奔跑的笑聲,他是那么的勇猛有力,自己總會在他的汗水中幸福的窒息。
“你是珠崖最驕艷的花,是七星嶺最野的小豹子,也會是我最美的新娘。這次參加完阿茂的婚禮,我就提著檳榔盒去你家求親,你的臉上只能留下屬于我的圖案!”
這是他和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又溫柔又霸道??墒?,惡鬼搶走了自己的心上人,只留下自己這朵嬌艷的花在這七星嶺中慢慢的枯萎。
“?。?!”女子閉著眼睛,整個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一手錘著地,趴在棺木上絕望的低聲嘶吼。
馮南溪聽著耳邊響起的憤怒吶喊,從黃儷懷中抬起頭,看著棺木邊的女子,伸著手想要喊她,確是發(fā)不出聲來,撲在地上想要向女子爬去。
唐妤趕忙過來,和黃儷左右攙著她,向女子走去,馮南溪掙扎的撲到女子腿上,終是哭出了聲來。
女子擦干淚水扭過身來,一手摸著她的背,一手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原本嬌媚與英氣并存的臉上,卻是顯出幾分堅毅和狠辣:“阿妹,阿郎說過要去我阿爸那里提親,雖然他沒去成,但我現(xiàn)在就是馮家媳婦!我一定要為阿郎報仇!”
原本在茅屋議事的幾個峒主,也被女子的吶喊聲驚動,隨著王舍忠走了出來,走到女子身邊,對著黃儷唐妤拱拱手,其中一個峒主正準備喊那女子,聽到女子與馮南溪說的話語,苦笑著向王舍忠搖搖頭,向眾人招招手,轉身走回了茅屋。
王舍忠向丁原幾人走去,拱拱手道:“幾位可還住的習慣?”
幾人趕忙站起身向王舍忠回禮,感謝這幾日的款待。
“嗯,那些賊人被諸位卸下手腳,清醒后只顧疼痛叫喊,老拙有些束手無策?!?p> “賊人兇殘,防止賊人脫逃,才困住賊人手腳?!倍×枷蛲跎嶂夜肮笆郑骸澳莿跓┽贾鲙业惹叭リP押賊人之處。”
王舍忠聽得眉毛直跳,賊人兇殘?你們才是真正的兇殘!賊人膝蓋手肘之處已紅腫得變形,怕是給按上,這輩子手腳也得廢了!看著眾人提及此事的風輕云淡,心中對眾人又重視幾分。如不是高門子弟,從小見慣了生死,必不會如此漠視人命,可眾人對小兒及救出女子的態(tài)度,又不像生性薄涼之輩,看不懂,看不懂,還是等姐夫過來再與他分說。
幾位峒主聽說丁良與許青將去給賊人復位,都相邀前往觀看,好奇眾人是如何給骨頭卸下,又是如何復位。
但見許青將一賊人仰臥,用左手捏住其足,右手捏住其足踝,用力緩緩牽引,然后左手扶正下按,右手端正向前一送,咔的一聲,許青拍拍手,向著王舍忠說道:“峒主可將人用熱巾敷于賊人紅腫之處,幾日便可暫時消腫,至于完全恢復,我看也無甚必要?!?p> 眾人看的連連稱奇,許青告知乃族中不傳之密,眾人便也不再詢問,只在邊上看著二人施為。確是不得其法。
待兩人將赤目大漢手肘接上,回過頭來,確見大漢醒了過來,瞪著眼睛怒視二人,齜著牙似想向二人咬去,披頭散發(fā)盡顯兇悍之氣,嘴里仍沙啞的罵到:“狗賊!暗箭傷人的腌臟潑才!爺爺做鬼都不放過你們!”
兩人熄了繼續(xù)給他手指復位的想法,指著他道:“此為賊首,霞峒中慘事多他所為,峒主定要嚴加看管。”
王舍忠及幾位峒主連向兩人拱手感謝,王舍義拉著二人,直喊好漢,要與二人好好親熱親熱。聽得兩人心中有些慎得慌,和你一大男人親熱個毛線?
眾人正說笑間,峒兵飛奔過來:“峒主,首領到了,大娘請諸位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