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足了勇氣,我追到了浦東機場并找到了正要辦理值機的她。我投降了,情難自控地向她袒露心聲,將封鎖在內心深處的無奈都盡數告訴了她。
回了一趟美國,回來我像是變了一個人,這并非我所愿,對古慕寒冷酷決絕,是不希望他再持續(xù)因我而郁郁寡歡,恨興許更容易解脫?;蛘?,數年之后,古慕寒會遇到另一個能照亮他心靈的女孩兒,然后他們幸福地在一起。而我只能抱歉,給了他憧憬,卻沒能陪他走到最后。
七年前,我跟哥離家出走,一走經年,留下對我思念成疾的爺爺和整日以淚洗面的父母,在他們無心旁騖的時候,朝華被我那一無是處卻利欲熏心的大伯搞成一團糟,家族的破敗皆是由我而起。爺爺臨終前仍對我念念不忘,我那時卻狠心地切斷了電話,以為那是他騙我回美國的手段?,F在想來,我有太多太多的遺憾,現在哥也走了,我的悔恨潰不成堤。
“娜娜,爺爺的心血不能就這么沒了,我不能那么自私?!蔽乙呀浧怀陕暋?p> 林娜將我擁入懷中,緊緊抱著我無力支撐的身體,她說:“對不起,婧兒,是我誤解了你。可是,你不應該瞞著我,我們是最好的姐妹,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瞞著我!”
即便我擅長傾訴,可吐露給旁人又有何用,只不過是讓另一個無關的人承受我的哀傷。說出來又得不到解決,還不如由我默默承擔。雖然林娜家境殷實,可我沒有權力讓她為我傾盡家產。
哭過之后,我還是使自己平靜了下來,擦掉了眼淚,我淡漠地對林娜說:“答應我,不要告訴慕寒,就讓他恨我,讓他認定我是一個變了心的壞女人,其他的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好了。”
“你認為古慕寒會察覺不出來嗎?我不相信,你們是那樣相愛的兩個人。”林娜紅了眼眶,“他曾在我跟維彬面前喝醉到吐,卻還拼命自責幫不到你,他想盡辦法,甚至賣掉了他爸爸留下的絕版唱片,還向陸堯借了一筆錢,我想那都是為了你吧。”
恍然大悟,我似乎記起了古慕寒隨信附上的那張巨額支票。也難怪,他沒有甩我一巴掌,然后罵我拜金;他也沒有跟我大吵大鬧,怪我負心;他更沒有狠狠轉身,徹底離開我……相反,他一直在默默包容我,靜靜在我身后為我費盡心思。
糟了,我才發(fā)現支票不在我的外套口袋里了,下意識伸出手去掏,卻沒有找到,我整個人都慌了。
我還來不及跟林娜多說兩句,就像個瘋子一樣飛奔到家里。差不多把家里的衣柜都翻了個底朝天,最后在那件駝色大衣的口袋里找到了古慕寒給我的支票。
我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支票,才赫然發(fā)現支票背面用鉛筆寫上的一行字:不要絕望,有我。
淚如決堤而下,最痛的還是我左邊的那顆心,他被蒙在鼓里,卻從不曾懷疑我、恨我,這更讓我心疼。
猶豫了很久,最后我還是決定再去見一次古慕寒,可這一次,我卻再也沒有能找到他。
我竭盡所能滋生出的勇敢又再度湮滅,直到林娜緩緩出現在我面前,蹲下身來,輕撫我的后背。
“我找不到他……他不回我消息,不接我電話……就連人都不見了……娜娜……我好害怕……”
“對不起,我沒忍住,把實情都告訴了古慕寒,我只是想著不能讓你們之間存在誤會,他有權知道真相——”
竟然知道了一切,那么古慕寒又為什么要消失?
“你知道他在哪兒,對不對?你知道的!維彬應該會知道,還有陸堯……你們總有知道的,對不對?”我擔心古慕寒會做什么傻事。
可事實上,他們一個個都在我面前垂頭喪氣,沒有人知道古慕寒的去向,他就這樣瞬間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我本以為可以狠心地離開古慕寒,但當古慕寒突然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以后,我才發(fā)現我根本舍不得他。連續(xù)三天,我始終打不通他的電話,我崩潰了,倒在家里嚎啕大哭,直到嗓子里彌漫出血腥味。最后是蔣浩出現,他把我摟在懷里。
“他不懂得珍惜你,我們才是最般配的?!?p> 我根本聽不清蔣浩說了什么,僅僅只是沉溺在自己的痛苦里。古慕寒就像我的藥,原來他才是我快樂的原因。
古慕寒失聯之后,剛開始幾個月我是傷心欲絕的,但漸漸地,我接受了這樣的結果,偶爾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存在過,我那激烈的愛恨仿佛一場虛無,也許,我根本沒有哥哥,也從未有過愛人。
這段時間,是蔣浩靜靜陪伴在我身邊,他沒有逼迫我、強迫我什么,在我思念古慕寒的時候,他也沒有表示過嫉恨,他說會給我時間,他始終認定我跟他才是最合適的一對。
半年后,蔣浩帶我回到洛杉磯,我用半年時間從失去古慕寒的傷痛中抽離出來。
弟弟姚沨可憐又乖巧地窩在我懷里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小沨特別親我、粘我,血緣的關系真的很神奇,我總感覺冥冥之中像是余鴻哥還在我身邊。
雖然小沨看不見,但是他仍然很樂觀,他可愛得就像圣母懷抱里的天使,白白胖胖、軟乎乎的,這使得我更愛他。
準備了很久,小沨終于可以有機會做手術了,我也答應了蔣浩,一旦小沨手術成功,我就跟他舉行婚禮。
小沨的手術也十分順利,恢復期后拆開紗布的那一瞬間,小沨幸福地依偎到我懷里,甜甜地笑著:“姐姐真好看,跟我想得一樣?!?p> 那一刻,我幸福地落下淚水。
我父母的身體也在蔣浩無微不至的照料下變得矍鑠,久違了的天倫之樂照亮了我另一半人生。所以當蔣浩再次提及我們的婚禮時,我竟一時失神地答應了。但我始終不曾淡忘古慕寒,只是我覺得,故事總要有結局,又不是每個故事都能圓滿,畢竟我欠蔣浩很多。
婚禮如期而至,歐式古堡教堂里,父親牽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都在紅毯上,直至將我的手交到蔣浩手里。教堂里神圣的鐘聲響起,身旁的林娜和程維彬是我的伴郎伴娘,蔣浩即將為我戴上戒指。
一聲悶響,教堂的門被打開,門外金色的陽光滲進來,我努力睜開眼睛,隱約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朝里面走來。
凡是被這個人經過的人群都躁動不安、竊竊私語,直到他捧著花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才看清了他,一時間,我好想哭,一半喜悅一半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