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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之國

【第13章】青面獠牙的潘閬

詞之國 樂從心來 2235 2021-10-11 10:40:16

  潘閬是糊里糊涂被卷入“趙廷美謀反案”的。

  潘閬早年在汴京開了一家藥鋪,以賣藥謀生,收入尚且可以。但潘閬卻不滿足于這樣過一生,所以他在太平興國七年成為了宰相盧多遜的幕僚?!摆w廷美謀反案”事發(fā)后,潘閬也因此被官府下令抓捕。

  逃亡的潘閬到杭州一帶繼續(xù)干起了老本行——賣藥。

  潘閬看過太多好景色,一到杭州,他還是一樣被吸引,而有了長時間的停駐。杭州就是好,沒來由地好,不講道理地好。潘閬古意濃,濃到先秦去,他的無法之法為民族抒情詩的正宗寫法,所捧出的,是詩中之詩、詞中之詞。

  “長憶西湖,盡日憑欄樓上望,三三兩兩釣魚舟,島嶼正清秋。

  笛聲依約蘆花里,白鳥成行忽驚起。別來閑整釣魚竿,思入水云寒?!?p>  又是一首《酒泉子》。它的前半部分完全用白描,卻在詞首著一“憶”字,像茶的那種“高香”,飄呀飄,繚繚繞繞,引人浮想:

  游過西湖,離開后越來越思念——當(dāng)時的我啊,天天坐在樓頭,手扶欄桿,遠(yuǎn)望湖山,看三三兩兩釣魚的小船,來來去去奔忙,看大大小小的島嶼蕭疏而立,它們正在進(jìn)入秋天。

  坐在半隱霧中、半沒水中的釣魚舟上,哪里分得清水和霧?小船兒飄蕩,到了雪一樣的蘆花叢中。舟中人拈起短笛,隨意吹奏,笛聲高高低低,在水面游走。白鷺藏在白蘆花里,分不清是花是鳥。突然響起的笛聲將白鷺驚動,昂首乍翅,排成一行,向天邊飛去……

  這樣思念著西湖,以及當(dāng)時所見美麗的景色、可愛的人物,就忍不住找出釣魚竿,模仿釣魚舟上漁民的動作,在水邊垂釣。這思念又長又遠(yuǎn),飄到了淡淡的水云間……那真是生命中的好日子啊,太逍遙、太瀟灑。

  潘閬深愛西湖,深愛杭州,以至于一口氣寫下那么多關(guān)于此間美景的詩詞。一個江湖浪人,來在溫柔的城中,拍掉塵土,該坐下來歇歇了。

  歇下來,逍遙的潘閬不再惹官事了,但也沒忘給朋友惹事。

  比如他的老朋友,名士柳開。柳開(947年-1000年),原名肩愈,字紹先,改名柳開,字仲涂,自號東郊野夫、補(bǔ)亡先生,河?xùn)|郡解縣(今山西省運城市鹽湖區(qū)解州鎮(zhèn))人。柳開是宋代古文運動的先驅(qū),他提倡復(fù)古,反對五代頹靡的文風(fēng),他提倡“古其理,高其意,隨言短長,應(yīng)變作制,同古人之行事”的古文;自稱“師孔子而友孟軻,齊揚雄而肩韓愈”。

  柳開是開寶六年(973年)進(jìn)士,初為宋州司寇參軍。太平興國四年(979年),擢右贊善大夫,知常州、潤州,拜監(jiān)察御史、殿中侍御史。雍熙二年(985年),因與監(jiān)軍爭斗,被貶為上蔡縣令,后復(fù)原職。后為崇儀使,知寧邊軍、全州、桂州等地,真宗即位,加如京使,知代州、忻州。咸平三年徙滄州,道病卒,年五十四。

  潘閬雖與柳開是莫逆之交,但不認(rèn)同柳開尚氣自任的為人作風(fēng),常諷刺挖苦他。

  端拱年間(988年—989年),柳開出任全州知州,路過潘閬的家鄉(xiāng)揚州。

  潘閬得知消息,前往迎接。然后,見面后的兩人來到了一家驛站官舍。他們發(fā)現(xiàn)有一個房間門窗緊閉,顯得非常詭秘。

  柳開叫來驛吏問怎么回事。驛吏解釋說:“這十幾年里,凡是住在這個房間的客官都感覺不安寧,因此這個房間就一直空著。”

  柳開不屑一顧,說:“我文章可以驚鬼神,膽氣可以震夷夏,沒有什么是可以讓我畏懼的。房間給我住?!彼?dāng)下讓人將房子打掃干凈,住了進(jìn)去。

  潘閬卻暗自思量:咋會有不畏鬼神的人呢?你柳開做了那么多荒唐事,我得教訓(xùn)你一下。隨即,潘閬假稱有事,告辭而去。

  潘閬出門后,找到那個驛吏說:“柳先生是我的老相識,常常說大話炫耀自己,我今日要戲弄他一番,你到了夜里不要害怕??!”

  當(dāng)日夜間,潘閬將身體涂滿墨汁,穿上豹紋短褲,弄來野獸的牙齒裝飾在嘴里,披頭散發(fā),手持巨大的鐵錘,趁柳開出去散步之機(jī),從外面的圍墻爬上屋頂,趴在大廳的屋梁上,俯視堂前。

  不一會兒,柳開回來了,猛然瞥見房梁上有人影,抬頭一看,就見是一個青面獠牙的妖怪,不禁惶恐萬分,忙道:“我赴任路過此地,暫且在此休息,無意冒犯,請予寬恕。”

  潘閬變了聲,歷數(shù)柳開平日胡做非為之事。

  比如,柳開曾強(qiáng)娶錢氏。

  吳越王錢俶納土歸宋后,有一近宗族人被朝廷授為供奉官,居住在潤州(今江蘇省鎮(zhèn)江市潤州區(qū))。柳開擔(dān)任潤州知州時,前去拜訪這位錢供奉,在其家中見到一美貌女子畫像,竟然被迷住了。

  得知畫中女子是錢供奉的妹妹,柳開便道:“我喪妻已久,愿娶令妹為繼室?!?p>  “家父正奉詔入京,還是等他回來,再議婚事吧?!卞X供奉推脫道。

  “以我柳開的才學(xué),不會辱沒你們錢家?!绷_卻不管這些,不由分說,以最快的時間完成六禮,將錢氏女強(qiáng)行娶回家中。

  錢供奉父親在京中得知此事,去向皇帝告狀,稱柳開強(qiáng)娶其女。

  但宋真宗卻道:“你知道柳開嗎?他可是個豪杰之士,你這是得了一個好女婿啊。就讓官家我當(dāng)這個媒人吧?!卞X供奉父親只得作罷,拜謝而退。

  再比如,柳開曾追砍朝廷命官胡旦。

  時任左補(bǔ)闕、史館修撰的胡旦自命不凡,曾摹仿孔子《春秋》筆法,撰寫《漢春秋編年》,設(shè)立五始、先經(jīng)、后經(jīng)、發(fā)明、凡例等體例。他編著完成后,邀請柳開前來欣賞。

  但柳開只掃了一眼,便勃然怒斥道:“你這小子擾亂綱常,真是名教罪人!自古以來,誰能比得上孔夫子?左丘明、公羊高、谷梁赤這樣的經(jīng)學(xué)大家也只是注釋經(jīng)典而已。你算什么東西,竟敢竊取圣經(jīng)之名,冠于編首?今天我贈你一劍,也算是給后世狂徒一個警告。”

  柳開說完便提劍追砍胡旦,嚇得胡旦落荒而逃。

  潘閬列舉了這些昔日之事,厲聲道:“地府因你罪過積累太多,讓我持符前來拘捕你,你馬上隨我走!”

  柳開連忙下拜:“這些事確實是我所為。但皇帝授我官職,我還沒完成使命,家事也尚未安頓好。您若能寬宥,我必有厚報?!闭f罷,柳開連連叩頭,痛哭流涕。

  潘閬強(qiáng)忍住笑,慢悠悠地問道:“你認(rèn)得我嗎?”

  柳開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我是凡夫俗子,怎么認(rèn)識圣者您???”

  “哈哈哈!我是潘閬啊!”潘閬實在忍不住了,大笑不止,也恢復(fù)了原聲。

  “好你個潘閬,竟然嚇唬我!你下來,看我怎么教訓(xùn)你!”柳開氣急敗壞,連聲大叫,讓潘閬趕快下來。潘閬知道柳開生性暴躁,遠(yuǎn)遠(yuǎn)遁走,再也沒回頭。

  潘閬說的劣跡不假,柳開羞慚不已,也無顏再見潘閬,天亮后便登船離揚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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