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藥丸
臨別之際,費(fèi)景庭想到隨身空間里的五十公斤藥粉,于是朝黃明睿問了幾個固本培元的方子。
黃明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費(fèi)景庭問這個干嘛,但還是給費(fèi)景庭寫了幾張方子。
費(fèi)景庭先去了一趟當(dāng)鋪,取出當(dāng)票贖回了自己的手表。這手表雖然不名貴,可好歹是從原時空帶來的,算是個念想。跟著又找了家洋行,買了個帶砝碼的天平。
最后找了家中藥鋪?zhàn)?,買了些甘草、杜仲、核桃、蜂蜜、蜂蠟。又去雜貨鋪買了小磨。至于黨參之類的,他嫌太貴就沒買,左右發(fā)揮功效的也不是那些名貴藥材。
提著這些東西回到大雜院,費(fèi)景庭難得開了一次火。
先用天平稱量出藥粉,用小磨將甘草、杜仲、核桃打成粉,蜂蜜放進(jìn)鍋里,加入一半的水,加熱后撈出浮沫,再用紗布過濾。
過濾好的蜂蜜重新放進(jìn)鍋里,加熱濃縮。然后將藥材、藥粉放進(jìn)鍋里,翻炒到顏色加深,這時候放進(jìn)蜂蜜,攪拌均勻后取出,等涼一涼就可以揉搓成丸了。
這還沒完,中藥丸得用蠟丸封裝。費(fèi)景庭又加熱蜂蠟,用買好的模具加工成一個個蠟丸。
好一番忙活,一直忙活到夜里八點(diǎn),這才做出了五十枚封在蠟丸里的藥丸。
費(fèi)景庭暗自吐槽,這活兒太過繁瑣,加工這一次他就受夠了,看來以后得找個信得過的人幫著加工。
藥丸是做出來了,新的問題也出現(xiàn)了——怎么賣,以及賣給誰?
費(fèi)景庭回想了下自己的人脈,黃明睿就別想了,那家伙一心修道、清心寡欲,早已不跟從前的狐朋狗友往來;
大公子倒是個好主顧,可大公子近來家宅不寧,估計暫時是沒這心思了;
嚴(yán)先生按說用得到,問題是費(fèi)景庭怕被嚴(yán)先生打出來;
剩下的幾個就不提了,關(guān)熙怡、倪秋鳳以及學(xué)校的同事,全都是女的,不好兜售這種目標(biāo)客戶很明確的藥丸。
盤算了一陣,好像能借助的就只剩下鄰居李志章了。只是這人無利不起早,本身滑不留手,又是混混脾性,不太好打交道。
費(fèi)景庭一時間有些躊躇,拿不定主意。
門扉拉開,費(fèi)景庭抬眼一瞧,見是倪秋鳳走了進(jìn)來。
俏寡婦目光灼熱,瞥了眼灶臺,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說道:“還以為你開火做飯呢,怎么熬起了藥?你身體不舒服?”
“沒有,我是打算做些藥丸來賣?!?p> “藥丸?”看著簸箕里盛放的蠟封藥丸,倪秋鳳奇道:“你還懂醫(yī)術(shù)?”
“略懂?!?p> 倪秋鳳說道:“看你下午便回來了,一直也沒出門……吃過了嗎?”
“還沒?!?p> “那你等著?!?p> 倪秋鳳轉(zhuǎn)身就走。過了二十來分鐘,她又端著海碗回來了,那海碗里是噴香的蛋炒飯。
她不好意思道:“家里沒剩什么,就剩了些米飯,我給你做了蛋炒飯。”
費(fèi)景庭確實(shí)餓了,也就沒再推讓,接過來大口吃了起來。
倪秋鳳搬了椅子坐在費(fèi)景庭對面,身子前傾,手撐著下巴拄在膝蓋上,笑吟吟的問道:“好吃嗎?”
“嗯,不錯?!?p> “你做這些藥丸是治什么的?”
費(fèi)景庭琢磨了下措辭,說:“主治上了歲數(shù)的男性難言之隱?!?p> 倪秋鳳想了半晌才明白過來,紅著臉啐道:“怎么想起做這么不正經(jīng)的藥丸?”
“我想賺錢,而這藥有神效?!?p> “神效?”倪秋鳳若有所思:“那你打算怎么賣?”
費(fèi)景庭苦著臉道:“還沒想好……不過這一丸最少得賣一塊大洋?!?p> “這么貴?”倪秋鳳嚇了一跳。
“貴有貴的道理,再說這藥本來就不是給窮人用的?!?p> 倪秋鳳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顯然動了心思,道:“你既然還沒想好,不如我先幫你賣著?”
“你?”費(fèi)景庭心說,這俏寡婦就不怕被人笑話嗎?
倪秋鳳卻道:“我賣胭脂水粉,倒是認(rèn)識不少人家的太太、夫人,舍了臉面,總能賣出去一些?!?p> 走夫人路線?貌似有搞頭啊。
出貨的路子算是有了,費(fèi)景庭高興道:“可以啊,賣一丸我分給你兩角?!?p> “好呀!”倪秋鳳笑顏如花。
費(fèi)景庭琢磨著倪秋鳳正好可以幫自己熬藥,便說道:“另外你要是有時間,可以過來幫我熬藥,我每月給你八塊大洋工錢如何?”
“就是幫個忙,不用給我錢了?!?p> “你要是不要,那我就另外雇人了?!?p> “八塊是不是有點(diǎn)多了?”
“就這么定了?!?p> 津門物價高,薪酬倒是沒比各地高出多少。以鐵路工人為例,每月不過十塊大洋;小學(xué)教員稍多,不過十二、三塊;店鋪的伙計,每月明面上的收入不過三、五塊,打賞之類的加起來,也就十塊左右。
倪秋鳳每月忙得腳不沾地,到手不過七、八塊而已。至于費(fèi)景庭,那是特例。
嚴(yán)先生仁厚,又愛惜費(fèi)景庭一身西學(xué),所以才開了每月五十塊的薪水。
別覺得高,要知道這年頭真正吃香的是大學(xué)教授,普普通通的教授每月一百二、三十塊,國學(xué)大家三、四百塊的大有人在。
所以才有人評價,這民國是除了宋朝以外對文人待遇最好的時代。
有些不情愿的答應(yīng)下來,倪秋鳳想了想,道:“那我……先拿十丸試試看?!?p> “好。”
倪秋鳳不再言語,笑吟吟地盯著費(fèi)景庭吃光了一碗蛋炒飯。接過碗筷,她沒急著起身,蹙眉道:“我……你說,我要是把婆婆趕走了,是不是太惡毒了?”
嗯?倪秋鳳要把張胡氏趕走?這倒是讓費(fèi)景庭另眼相看了。
他問道:“怎么個趕法?”
張家三代單傳,在城里沒什么親戚。張胡氏娘家那邊倒是還有些親戚,只是這些年也不見來往。能把她趕到哪里去?
再者說了,張胡氏那脾性就跟蒸不熟、煮不爛、錘不破的銅豌豆似的,想要趕走她談何容易?
倪秋鳳咬著嘴唇說道:“我想把她嫁出去?!?p> ???還有這種神操作嗎?
沒地方趕?守著孫子不挪窩?那干脆把她嫁了!
聽著像是天方夜譚,仔細(xì)一琢磨,這好像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倪秋鳳繼續(xù)說道:“城北有個老鰥夫,自己守著一間四合院,無兒無女。我婆婆還不到五十,比那鰥夫還小幾歲,我找機(jī)會說和說和,說不準(zhǔn)就能成呢?!?p> 費(fèi)景庭一挑大拇指,贊道:“好主意!”頓了頓,又說:“不過那鰥夫條件不錯,能看上你婆婆嗎?”
倪秋鳳咬牙道:“事在人為?!?p> 這俏寡婦是下了狠心,不達(dá)目的不罷休。易地而處,費(fèi)景庭恐怕早就有殺了張胡氏的心思了。
說了自己的心思,費(fèi)景庭不但沒指責(zé),反倒稱贊,這讓倪秋鳳松了口氣。這年頭禮教殺人可不是鬧著玩的,城里還好,風(fēng)氣稍稍開放。田間地頭還是宗族說了算,但凡治你個不孝,沉池塘都沒人管。
她下了決心,起身用衣襟包了十枚藥丸,又問道:“費(fèi)大哥,這藥可有禁忌?”
“心腦血管……額,就是心臟有問題不能吃?!?p> “我記得了。我先拿十丸試試看?!?p> ………………………………
倪秋鳳兜著藥丸,端著海碗回了西廂房。
一進(jìn)門,張胡氏便是一通謾罵:“你還知道回來?你不要臉也就罷了,還拿家里的飯給野漢子吃,你對得起東誠嗎?”
倪秋鳳放下碗筷,找了油紙包好藥丸,一聲不吭的轉(zhuǎn)身出門。
張胡氏又罵:“我告訴你,只要我還在,你就別想改嫁!”
換做前兩天,被婆婆如此罵了,倪秋鳳總要爭辯幾句,說不得還得掉眼淚。而如今她臉上一片沉靜,只當(dāng)罵聲是犬吠。
她徑直去到對門的李志章家門口,敲門道:“嫂子在家嗎?”
“誰呀?”
“我,秋鳳。”
片刻后,房門打開,招娣看著倪秋鳳有些莫名其妙:“你這是……有事?”
“嫂子,借一步說話?!?p> 倪秋鳳將招娣拉到角落,低聲耳語幾句,聽得招娣一驚一乍。
“真的?”
“還有這種東西?”
“妹子,你不會是打算坑我吧?我直說了,那香腸可是正宗的紅腸,我弟弟特意從關(guān)外帶回來的。四斤出頭,那兩塊錢也就值個原本價錢,這還沒算路費(fèi)呢?!?p> “嫂子,鄰里鄰居快一年,你看我什么時候坑過人?”
招娣心說,你是沒坑過我,可沒少坑正房的費(fèi)景庭——前腳你幫忙收拾房間,后腳你婆婆就讓崩豆去討好處。
見招娣不開口,倪秋鳳干脆將一枚藥丸塞進(jìn)其手里:“這樣,這一丸你先用著,管用了你再給我錢,不管用我一個銅板不要,你看怎么樣,嫂子?”
狐疑的看了眼蠟封的藥丸,想到李志章快半個月沒碰自己了,招娣心下一橫,道:“行,妹子既然這樣說了,那我就先拿了。你放心,要是真那么神,該多少錢就多少錢,嫂子不差你錢?!?p> 兩女對視彼此微笑,霎時間原本有些僵的關(guān)系緩和下來。
辭別招娣,倪秋鳳又去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錢沒收到一分,藥散出去三丸。
當(dāng)天夜里,招娣那雄渾而此起彼伏的唱腔從西廂房里傳出,響徹大雜院。
本就睡得淺的張胡氏氣得破口大罵:“殺豬啊,還有完沒完啦?”
裹在被子里,倪秋鳳原本懸著的心卻是放了下來,俏臉也自然而然的浮起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