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出去!
符蕓昭回去了,費景庭此時依舊在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
他仿佛脫離了軀殼,神魂自成一體。他可以匯聚三光與眉心,修煉天目術(shù);同時又能感知到外界,操控著自身站、立、坐、臥,與人交談。
這是這操控就好似操作一臺古舊的破電腦,連著一根只有幾十K帶寬的寬帶,卻偏偏要玩兒吃雞一樣,卡頓的厲害,所以回應起來能簡潔便盡量簡潔。
眉心跳動愈發(fā)頻繁,費景庭心有所感,只怕陰陽眼開啟近在眼前,他便將大部分心思放在了修煉上。
于是今天的物理課,沒有了往常的風趣幽默,只是直白的照本宣科。后來干脆讓女學生們翻開簇新的力學課本,讓其先自行領(lǐng)會,有不懂的再提問。
等下了課,費景庭便騎著車回了新居。
他卻不知道,他的異常引得同學、同事議論紛紛。
卞文頡忍不住將符蕓昭的話轉(zhuǎn)述出來,結(jié)果不過一個課間,便引得人盡皆知。
辦公室里,佐野皺著眉頭很是擔心,對面的范學究搖頭晃腦感嘆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費老師年紀輕輕便遭此劫難,真是想不開啊?!?p> 鄰桌的嚴老師駁斥道:“范老師,您這可就說錯了。人家費老師用情至深,怎么能叫想不開呢?”
佐野老師小聲道:“這樣溫柔的景庭君也會為那樣的事情煩惱嗎?真是可憐啊。”
柳女士嘆息一聲,說道:“不如下了班去看看費老師吧,幫不上什么,盡盡心也是好的。”
“好呀好呀?!?p> “算我一個!”
同樣的情形也發(fā)生在教室里,一幫女學生嘰嘰喳喳商量一番,選出幾名代表,下了課要去看望費老師。
卞文頡心情復雜,既松了口氣,又有些苦惱。這么多人一起去,她倒是不會不好意思啦,所以松了口氣;可是這么多人一起去,她總感覺費老師被人分走啦。
少女情懷總是詩,糾結(jié)了一個下午,總算到了放學時間。
女學生們一窩蜂地沖出女塾,隨即幾名代表叫了黃包車,直奔費景庭的住所。過了片刻,柳女士帶著佐野玲子、范學究也坐了黃包車去往費景庭的住所。
費景庭下午老老實實待在房中,哪兒都沒去。
起初符蕓昭還有些擔心,時不時的過來瞧上一眼。后來見費景庭只是端坐床頭,什么也不干,小姑娘便放任不管了。
到了傍晚時分,符蕓昭正盤算著要去買些什么吃食,便聽得院門輕響,跟著便嘰嘰喳喳進來一群女學生。當中有如眾星捧月的,正是早晨聊過幾句的卞文頡。
小姑娘緊忙迎了出去,她不認識別人,只沖著卞文頡道:“你來啦?!?p> 卞文頡道:“嗯,我?guī)瑢W們來看看費老師?!?p> “去吧去吧,景庭哥哥在屋里呢。”她回首喊了一嗓子:“景庭哥哥,有人來看你啦!”
剛將四名女學生讓進去,打院門口又進來一撥人,正是緊隨其后的一眾老師。
一群人打過招呼,烏泱泱擠進房里,頓時讓原本寬敞的房間滿滿當當起來。
符蕓昭還算有眼力勁,緊忙將自己屋子里的椅子搬過來,一群人這才算勉強坐下。
費景庭這會兒已經(jīng)睜開了眼,只是依舊神情呆滯,看著就不正常。眼見眾人七嘴八舌問候一番,始終問不到點子上,柳女士便開口道:“費老師……你的事兒我都聽說啦?!?p> “我的事?”
柳女士道:“你還年輕,不要因為感情的事自誤?!鳖D了頓,她看向身旁滿是擔憂的佐野玲子,又道:“更何況,好女子到處就是,沒必要因為一個人就把自己封閉起來。”
費景庭開始皺眉:“你們誤會了?!?p> 他倒是想解釋,奈何大部分心神都在凝聚三光修煉眉心天眼上,就跟中央處理器滿負荷一般,剛要回第二句話,話題不知扯到哪里去啦。
所以費景庭干脆也不解釋啦,一門心思放在修煉上。
倘若單獨前來,不論是佐野還是卞文頡,或許都會說一些體己話??梢蝗喝藴愒谝黄穑潜闶强v有千言萬語,此刻也只能壓在心里了。
佐野很揪心,卞文頡也覺得費景庭很可憐。兩女不好多說,只能用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費景庭。
眾人坐了片刻,眼見天色已晚,不便久留,便紛紛起身告辭。
費景庭病了,只有個小姑娘忙前忙后,總不好留下吃飯。
等一群人走啦,符蕓昭閑暇下來,看著堆在桌面的禮品,頓時眉眼彎彎。她拆開看了看,都是尋常的點心、果子、蜜餞,唯一的男老師范學究還留下一張紙條,上面是安神補腦的藥方。
符蕓昭咽了口口水,眼珠子轉(zhuǎn)動一番,回頭沖著費景庭伸出手來:“景庭哥哥,該吃晚飯啦?!?p> “哦。”費景庭丟過來一枚大洋。
符蕓昭喜滋滋地收了,將點心、果子鋪滿桌面,說道:“好啦,過來吃吧,今晚對付一口算啦。”
費景庭沉默著移過來,抄起一塊點心就吃。
符蕓昭貼心地給他倒了茶水,又伸出手來:“景庭哥哥,該吃晚飯了?!?p> 過了半晌,費景庭回道:“不是剛給過你嘛?”
嘖!
符蕓昭笑臉一收,頓時不樂意了。都癡呆成這樣,還緊緊攥著錢袋子,真是一點都不好玩!
想起早間龐世壁的囑咐,符蕓昭轉(zhuǎn)而說道:“景庭哥哥,明天咱們?nèi)メt(yī)院看看好不好?”
“不好?!?p> “你生病了,得去看醫(yī)生!”
“我在修煉!”
“哈?”
費景庭抬起右手,不輕不重地在符蕓昭的腦門上彈了一下:“別添亂!”
修煉?有這樣呆呆傻傻的修煉法門嗎?
符蕓昭回思一番,卻猛然想起,胎息法修到心動后期,需凝練神魂。而凝練神魂,又得外在無住無染,五欲六塵、時間生死都不可動其心。
瞧費景庭的樣子,卻是跟胎息法中凝練神魂的法門極其相似,莫非他已經(jīng)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符蕓昭有心試探,抬手朝著費景庭襲去。費景庭好似本能反應一般,抬手一引,卸開拳勁,閃躲幾下,抽空一掌推在符蕓昭肩頭,推得小姑娘倒退連連。
“又做什么?”
“哦,我就是試試。”
符蕓昭確定了,費景庭就是在凝練神魂。她先是長出一口氣,隨即心里又有些酸澀。不想她與他之間已經(jīng)有了如此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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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
翌日,符蕓昭不再理會費景庭,要了錢買了早飯,吃過之后她便找地方煉蠱去了。
費景庭獨自在家一坐便是一整天??柿耍闳ズ人?;餓了,便隨便吃些點心。身外物再也無法引起他的興趣,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眉心天眼。
下午時,倪秋鳳來了一趟。
費景庭那冷漠的樣子讓她極其陌生,她回想了半晌,也不知自己哪里做錯了,才會引得費景庭如此對待自己。
接過費景庭遞過來的藥丸,倪秋鳳終于失聲問道:“景庭哥……你到底怎么了?”
費景庭茫然地看著她,好半晌才說:“我在修煉。”
“修煉?”
這是哪門子修煉?難道修煉就要對自己如此冷漠?
從前閑聊時,費景庭倒是跟她提過一嘴修道的事,只是她從不放在心上。修道那種虛無縹緲的事兒距離她太遠了,倪秋鳳只當費景庭是在說笑。
上次倪秋鳳跑來報信,隨意被白貞庸帶著人堵在屋里,費景庭出去應對,她在屋里隔著窗子看不太清,只當費景庭身上有功夫,卻始終沒跟道術(shù)聯(lián)系在一起。
是以倪秋鳳只當費景庭是在搪塞自己。眼淚奪眶而出,她正要說些什么,卻聽身后冷哼一聲,一個女聲道:“又是你,狐貍精!”
倪秋鳳回頭,便見關(guān)熙怡粉面含怒定在那里。
“你……”
“趁著我不在,又來勾引景庭。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過是想從景庭這里占些便宜,最好一輩子給你們孤兒寡母的當靠山!”
“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里清楚!正好,上次的賬咱們還沒清算。我與景庭好好的待在房里,你跑過來收拾的哪門子屋子?還替景庭收拾衣服,你不就是想氣走我嗎?告訴你,姑奶奶不吃你那一套!”
倪秋鳳把心一橫,氣道:“是,我就是要氣走你!你又是什么良善人家?你當我不知道關(guān)寡婦克夫克父的名聲?”
“你——”
“怎么?說到你痛腳啦?呵,我們之間大姐不說二姐,揭瘡疤的話就不用講了。揭起來你比我更疼!”
“喲,狐媚子好厲害的一張嘴啊。嘖嘖,可惜了,帶著個刁婆婆,還有個拖油瓶孩子,就算景庭再怎么大度,怕也娶不了你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倒是你……”
“我怎么了?”
“你這人刁蠻成性,根本就配不上景庭哥。他要娶,也得娶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關(guān)熙怡桃花眼一咪,倪秋鳳杏眼瞪起來,二女視線叫錯,半空中似有火花迸發(fā)。
卻在此時,費景庭輕聲道:“出去!”
“景庭?”
“景庭哥?”
費景庭動作起來,將二女推出門外,隨即砰的一聲關(guān)好房門。
“我在修煉,不要過來打擾我!”
兩女面面相覷,相互看了一眼,別過頭來,一個暗咬銀牙,一個干脆一聲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