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兼愛》
“大山崩石，不及疏散，推出山腳一戶為阻，可救全村免于土埋，為之？不為？”
六指黑俠坐在墨家HD據(jù)點的院落里，反復(fù)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數(shù)月之前，鬼谷派掌門帶了一個少年，去徐家鑄劍。
彼時他正好也在，本著兩家友好交流的態(tài)度，他數(shù)度與少年在思想理念等方面，進(jìn)行了友好的交流。
在劍成之后，少年在離去前送了他一張帛書，上面寫的就是這個問題。
自從看了那張帛書，他就仿佛著了魔，這個問題的答案在這幾個月里一直困擾著他。
推別人來阻擋山石，而不是自己阻擋，推人者的罪過如何計算？由誰承擔(dān)？他人的生命與自己的罪過哪個更重要？
一戶的人數(shù)明顯要小于全村，如果非要做出選擇，犧牲一戶來救全村明顯是劃算的。
但無論他自小受到的教育，還是墨家的教義，都告訴他。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不能因為一個人，便去犧牲另一個人。
但若是不為，則自己舍盡一身之力，哪怕把自己也填進(jìn)去，也不讓犧牲發(fā)生在自己眼前，若是連自己也賠上，但仍阻止不了山石，他有愧，但是無悔。
然而，最適合他的選擇在現(xiàn)實里卻是最不能選的。
一方面，師尊剛死不久，陰陽家對墨家虎視眈眈，而墨家如今風(fēng)雨飄搖，一旦他再身死，青黃不接的墨家便會毀在他手上。
另一方面，這個問題暗指墨家的另一條路，由不得他不謹(jǐn)慎。
他知道他在這個問題上鉆牛角尖了，但是這個問題直指墨家根本，在他看到這個問題之時，便已經(jīng)入局。
大山崩石，是只有當(dāng)事人去推一戶為阻，才能救全村，那到底是推還是不推。
若是別人推一戶為阻，也能救全村，那是當(dāng)事人去推還是讓別人推。
若是當(dāng)事人推一戶必定能救全村，但是他自己填進(jìn)去后，大家都會死，那是選擇推一戶還是自己填進(jìn)去。
若是山腳下不止一戶，推一戶時還需要再選擇推哪戶，那又該如何。
若是山腳下只有一戶，但這一戶是當(dāng)事人至親之人，那他又該如何選。
他想了很多，甚至還想到了，若是袖手旁觀，當(dāng)事人只是在良心與道德上過不去，但若是推一戶救人，反而會觸犯律法...
“師尊，我到底該怎么辦？”這是他二十余年來第一次這么迷茫。
墨家的思想告訴他，對人事物要一視同仁，對待別人要像對待自己一樣，愛護(hù)別人也如同愛護(hù)自己一般。
不能因為等級地位、家族、地域等因素而將人差別對待。
他此番來HD的原因之一便是，白秋霜先前發(fā)信與他，說最近會來HD。
同樣的，六指黑俠也想聽一聽，他在這個問題上的答案。
…………
另一邊，白秋霜離開了據(jù)點，在HD的小巷中反復(fù)橫穿，最后來到了一個食肆門前。
相比于大街上的食肆，這座藏匿在小巷中的食肆不管是門面還是裝修都不太行。
“歡迎客觀，客觀要吃點什么？”店老板看到白秋霜落座之后，走上前來笑著問道。
江湖上有不少這種小型組織，雖然實力尚可但是只能在大勢力的夾縫中兢兢戰(zhàn)戰(zhàn)地活著
“一碗刀削面，一點雪里紅。”
“抱歉啊客觀，咱們家什么面都有，就是沒有刀削面。”聽了白秋霜的話，老板眼中靈光一動，知道生意來了，但還是再次試探了一番。
白秋霜雙眼一瞇，說道：“刀削人頭面，雪藏雪里紅，真的沒有嗎？”
確認(rèn)之后，店老板趕忙賠笑“不知客觀要切多少小菜，喝什么酒？”
“哈～切一碟口條，再來碗酥手酒?！比舴菚簳r不想和羅網(wǎng)扯上關(guān)系，這種事情還是找羅網(wǎng)方便啊。
“誰的舌頭，誰的手?！钡昀习謇^續(xù)問道。
白秋霜拿出一張帛書遞給店老板，上邊寫著內(nèi)容。
老板看了之后說道：“這碗面不好做，會有點貴?！?p> “江湖人求一個溫飽，價錢對我來說好談?！卑浊锼獙Υ瞬⒉辉谝猓凑?...呵
店老板又問道：“客觀要湯面還是干面，是要外帶還是內(nèi)用。”
“一碗干面，外帶?！?p> “這是價錢?！闭f著，店老板伸出三根手指。
“可以，公道?！?p> “還有什么要注意的嗎？”店老板將帛書震碎之后問道。
白秋霜將三支木牌放到了桌上，隨后起身向外走去：“那便給我留一個碗底做紀(jì)念吧。”
店老板收起木牌，笑開了花“好嘞～多謝客觀光顧，滿意了下次再來啊～”
當(dāng)然，他沒有注意到，當(dāng)他的手接觸到木牌的時候，一股微不可察的黑氣，從木牌進(jìn)入到他體內(nèi)。
這種木牌是九曜山莊那邊發(fā)放的，用特殊手法進(jìn)行制作與檢測的，所以不用擔(dān)心存在盜版，一支便是一百金。
對于店老板的話，白秋霜并沒有做什么反應(yīng)。
甚至說這次買兇殺人，不管成不成，都不會懷疑到他身上，就算懷疑到了也無所謂。
畢竟，是某些人先將手，伸出來地太長了，不管成功與否，都不過是一個警告，而買兇的目的只是讓大家在面子上都過得去。
而且，老頭子還活著，相信以對方的智慧，會明白他的意思的。
忠誠這種東西，或許三月五月不會變，但是三年五年，甚至于十年二十年之后，誰又知道呢，更何況他們對他的效忠里，又有幾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呢。
同時，白秋霜在回程上也想到了六指黑俠，這個世界的墨家巨子，兩人先前相談甚歡。
不過他留的那個禮物對這個世界的墨家來說，確實不太友好。
但若是他能參透，那么將來的路便會好走很多，可惜，這個世界的墨家還是太純樸了。
九界的墨家在整合完思想之后，它的初衷只有一個，那便是阻止魔世的入侵。
為此，墨家先祖鑄造了誅魔之利，發(fā)下渡世大愿：救萬民于水火之中，免除魔世的進(jìn)攻，誅魔而不誅人。
與之相伴的，便是犧牲的必要性，鉅子一脈兩千年來，通過一次又一次的弒師血繼，積累、傳承著誅魔之利。
而他給六指黑俠留下的問題也很簡單，只要承認(rèn)犧牲的必要性，這問題便不攻自破。
而一旦承認(rèn)了犧牲的必要性，那么在將來，墨家只會是秦國一統(tǒng)天下的助力，而非阻力。
至于說墨家是否會因此發(fā)生什么不可預(yù)知的改變，那不在他計劃范圍內(nèi)。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