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何人之天下
雖然雄心壯志依舊，但是白起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開始變得蒼老了。
他這大半輩子，都是在征伐之中度過的。
自從軍開始，一路從什長，百夫長，千夫長再到左庶長，直至封武安君。
秦王贏稷十四年，伊闕之戰(zhàn)大敗韓魏聯(lián)軍，斬首二十四萬，升到國尉。
下一年，率軍伐魏，奪大小城六十一座，升大良造。
秦王贏稷二十九年，伐楚，攻下郢都，秦國以郢為南郡，同年，獲封武安君。
其他仗，大大小小也打了不少，按著韓國、趙國、魏國、楚國打了一遍又一遍，秦劍所指，戰(zhàn)無不勝。
直至秦王贏稷四十七年，長平之戰(zhàn)，困趙軍四十六日，其軍營中甚至出現(xiàn)了人食人的場景。
隨后殺掉帶兵突圍的趙括，詐降，殺俘，四十五萬趙軍盡皆死于長平。
鍋，他背了，他不后悔，就當(dāng)他真的沒有感情吧，畢竟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國家的強(qiáng)大，需要鮮血去澆筑，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鮮血。
不過，毒酒背刺這件事，不管是秦王還是誰，他記下了。
但，為了秦國，他現(xiàn)在忍了。
等把他們熬死之后，每年有時(shí)間，就去他們墳頭看看。
“始，周故與秦國合而別，別五百歲復(fù)合，合十七歲出霸王。
道家、陰陽家、鬼谷，這么多人押寶在你身上，甚至霜小子還想把墨家也綁上車。
阿政啊，阿政......”
白起暗自感慨道，在與趙政相處的這段時(shí)間，他對冥冥之中的感應(yīng)越發(fā)清晰了。
天命啊天命，真的存在么？
………
就這樣，時(shí)間又過了三個月。
在這三個月中，“瘟疫”被成功治好了，雖然這個過程中，依然有數(shù)千人喪命，但終歸還是治好了。
而白秋霜，也在據(jù)點(diǎn)與邯鄲城東的這個院落之間，來回跑了三個月。
“先生...”
又是一日，趙政與白秋霜對坐，經(jīng)過三個月的學(xué)習(xí)，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想好了？”
“想好了！”
“那么，便開始下一輪的學(xué)習(xí)吧，不過在此之前，有一個問題需要你考慮一下。”
對于眼前這位未來的始皇帝，白秋霜下的功夫，比教授白亦非時(shí)，多了不少。
“先生請講?！?p> “阿政，你說，這天下，究竟是周天子的天下，是七國君王的天下，還是七國貴族的天下，亦或是諸子百家的天下？”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也是白秋霜影響趙政的第一步。
“天子，七國王上，七國貴族，諸子百家...
周天子已失勢，甚至，如今玄祖登基為新天子。
而七國朝堂之上，多為本國貴族或者百家名士。
依政之見，當(dāng)今天下，先是七國君王的天下，
然后是諸子百家，和七國貴族的天下，
最后才是周天子的天下?！壁w政一番思考之后如是回答。
“哈～”
“先生，是政說的不對嗎？”
趙政有些疑惑，在他的認(rèn)知中，就是這樣沒錯啊。
“今天，我與你說個道理。
當(dāng)今天下，先是諸子百家的天下，
然后才是七國貴族的天下，
最后是七國君王，以及周天子的天下?！?p> “這...怎會...”
“七國的底蘊(yùn)雖然有，但與百家而言，還是差了一些。
在百家的高手眼中，刺殺七國君王，也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
況且，諸國朝堂之上，不管是出自百家的名士，亦或是在百家進(jìn)修過的貴族，都不在少數(shù)。
更何況，昔年商君之死，如今歷歷在目，于貴族而言，你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有的是辦法弄死你。
再比如，昔年三家分晉、田氏代齊，皆是如此，一國之內(nèi)，諸多貴族的能量，太大了?！?p> “啊這...于先生而言，亦是如此嗎？”
“若我與你講，我雖站在此地，但我若是全力出手，讓趙國王宮下沉三丈，還是能做到的，你會怎么想？”
“那，先生會做嗎？”
“哈～那自然是，不會。這么做不符合我的利益。
不過，若是你將來能夠繼位，攻趙之時(shí)，我可以幫你出手一次，扣開邯鄲城門。”
“那，政便提前與先生，說一聲多謝了?！?p> “你倒是挺有自信。”
“既然先生與白師都支持政，那就代表，政的機(jī)會很大，不是嗎？
畢竟先生不會做虧本的買賣?！?p> “...白先生與你講的？”
“是，白師與我講的。白師還說，先生一肚子壞水，讓我別跟著先生學(xué)壞?！?p> “始，周故與秦國合而別，別五百歲復(fù)合，合十七歲而霸王出。”
白秋霜沒有接話，而是說了另一件事。
“這是....”
“一則關(guān)于秦國的預(yù)言，也是應(yīng)在你身上的天命。”
“天命？”
“不管是上天，還是現(xiàn)實(shí)，都昭示著，當(dāng)今天下，若有一國能終結(jié)亂世，那這一國，必會是秦國。
只是很多人，放不下他手里的利益，也放不下心里的仇恨。
所以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會拼命地反抗，拼命地給秦國添堵。
這部分人，便是山東六國之貴族。
至于說什么，蒼生黎庶。在貴族眼中，蒼生算不上人。
而你，我希望你別像他們那般。
畢竟，如今的百姓，已經(jīng)夠苦了，如果有人，能讓他們過得好一些，他們不會介意，誰是他們的王?！?p> 這個時(shí)代，只有“民”才能算的上是人，至于說普通百姓，地位還不如牲口。
“若是我將來一統(tǒng)天下，能夠好好地休養(yǎng)生息，善待百姓。
那么，屆時(shí)誰挑起戰(zhàn)亂，誰便是全天下的敵人，先生是這個意思吧。
不過那還太過遙遠(yuǎn)，先生現(xiàn)在便開始，督促我了嗎？”
“然也，不過我馬上便要離去了，趁現(xiàn)在還在，多與你講講。”
“先生不與我回秦國嗎？”
“白先生會隨你回去秦國，至于我，我還有我的事情要做。
這幾卷書，你拿去看吧，看完之后記得燒掉。
還有，說句心里話，如果你將來能夠成為秦王，甚至一統(tǒng)天下。
我希望你能改變一下，這天下的局勢。
具體怎么做，待你看完這幾卷書之后，再做思考。”
白秋霜給趙政留的幾卷書里，除了一冊《墨武戰(zhàn)韜》之外，還有一些其他，不過其中并沒有，太過超越時(shí)代的內(nèi)容。
至于說，他把火引到百家身上，他承認(rèn)，是他故意的。
反正，無論如何，縱橫家鬼谷一脈的道統(tǒng)都不會斷。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會有紛爭。
有紛爭的地方，便會有合縱連橫。
就算將來，墨家消失，儒家沒落，百家衰亡，縱橫家也會與世長存，直至人族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