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在最為繁華的臨寧街末端，這里是有名的權(quán)貴區(qū)，能夠居住在此的莫不是在朝堂上有著巨大影響力的家族，常人即便富貴，也難以在此處安家。
莫府便坐落于此，灰白的石墻圍繞，上面覆蓋著青瓦，擋住路人探望的目光。
莫家雖然頗有權(quán)勢，但是受莫天的個人性情風(fēng)格影響，所居住的府邸反而相當(dāng)?shù)暮唵危]有奢靡的色彩。
莫塵回到莫府，門前的家仆倒也是認(rèn)出來了這位公子，趕緊去通報給莫天。
“塵兒過來了？”
莫天一身文士長袍，須發(fā)皆白，端坐在太師椅上，聽到下人來報，一時間頓覺驚訝。
“祖父！”
莫塵一臉笑意走進廳堂中，見到莫天，連忙行禮。
“好，好！塵兒又長大了呀。”莫天見了莫塵，也不問來故，只是撫摸著長須，頷首笑道。
他伸手拉著莫塵在自己身邊一把暗紅色木椅上坐下，和藹地笑著說道：“你不在天蘇城待著，怎么跑到這圣京來受苦了？”
莫塵看著祖父與幾個月前見面時相比皺紋更深了的面容，低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孫兒這次來圣京城，是有一件要緊事情要辦，咱們還是去書房里談吧?！?p> “也好。”莫天對自己的孫輩很是親近。
他一生有四位子嗣，次子不幸早早夭折，留下莫清玥和莫融兩位孫輩，長子只有一位獨女，小兒子取了皇家的公主，反倒是處處不便，雖然有兩個兒子，但是駙馬府規(guī)矩多，反倒少有走動。
莫塵小時候也是在圣京城中長大，自小跟祖父親近，后來跟隨父親前往嵐州老家，卻也每年都能在祭祖等時候見到祖父莫天返鄉(xiāng)歇假。
兩人輕車熟路來到書房中，這里的裝飾一如莫天平日里的風(fēng)格，精簡樸素。
兩人隨意坐下，莫塵順手倒了兩杯清茶，淡淡的香氣繚繞開來。
莫天抿了一口茶水，看著自己的孫兒說道：“說一說，這么大老遠(yuǎn)地跑來，是有什么要緊事情？”
莫塵事無巨細(xì)，將自己從遭遇李渡遇襲開始，一路上發(fā)生的事情一一陳述。
這些事情他的父親都曾經(jīng)叮囑過，不必向祖父隱瞞，莫塵也心里有數(shù)，祖父一生什么風(fēng)風(fēng)雨雨沒有經(jīng)歷過，這些江湖上的事情，對于他而言，屬實不是什么大事。
莫天起初有些皺起眉頭，思索片刻，笑道：“原來如此，這倒不一定是件壞事?！?p> “哦?。俊蹦獕m有些驚異，他原以為祖父可能會對他的所為有所斥責(zé)，畢竟，涉足這些武林紛爭，終究不是正道，這才是這個時代大部分士人的樸素觀念。
“涉足武林只是小事?！蹦煨α诵?，回過頭道：“你想要與四皇子合作，得到第三枚鑰匙，此事未必就會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復(fù)雜……”
“祖父請講。”莫塵很是配合莫天這種賣關(guān)子的行為。
“你所說的三枚鑰匙的故事，我也還是第一次聽過，放眼朝堂，更是少有人談起。”莫天的眼中流轉(zhuǎn)著精光，他輕笑道：“也許你并沒有注意到，你們的所作所為，并不受朝廷重視?！?p> “那些阻擊、截殺，不過是神霄衛(wèi)等一些暴力機構(gòu)在正常履責(zé)罷了，頂多是有一些大臣在順?biāo)撇?，畢竟，江湖中人的性命，天生就是一部分人的政績?！?p> “你捫心自問一下，湊齊三枚鑰匙，便可打通先天之路的這個故事，你真的覺得一定可靠么？”
莫塵沉吟片刻，堅定道：“或許有一線希望，會是真實，僅僅如此，對于那些困于一流境界多年，而無法突破的人而言，就已經(jīng)足夠付出一切了?！?p> 莫天點了點頭，道：“既然連你們這樣苦心孤詣去謀求成事的人，尚且都覺得只有一線可能是真的，朝堂中又有幾人真的會以為這是件什么了不得的事？”
“祖父的意思是？”
“眼下阻撓你們的人，除了神霄衛(wèi)那些武夫之外，余下寥寥都談不上什么針對，只不過是順手而為之罷了?！?p> 莫天對朝堂眾人的心態(tài)很是了解，官場沉浮數(shù)十載，早讓他練通透了一雙慧眼。
“四皇子現(xiàn)在雖然住在他府上，但跟身陷囹圄并沒有區(qū)別，他的身邊都已盡是二皇子的耳目，與他的接觸，十分兇險?！?p> “也就是說，我們與他合作，只會讓原本只是順手下幾記閑棋的滿朝諸公真正對我們發(fā)力動手，所造成的風(fēng)險與收益并不同等……”莫塵若有所思。
確實，與四皇子姜魁合作，是為了找到湊齊三枚鑰匙的機會，但如果反而因此而加大了達(dá)成目的的難度，那么這場合作或許從一開始就并沒有必要。
“祖父是不希望我也卷入到皇儲之爭中去嗎？”莫塵心思一動，問道。
“不……”莫天搖了搖頭，笑道：“正因為如此，你們才更需要與他合作?！?p> “為什么！？”莫塵很是虛心，不懂就問，在親人面前也不用顧慮太多。
“武林是朝廷的后花園，武林高手就像是神霄衛(wèi)栽培的莊稼，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收割，當(dāng)你們集齊第二枚鑰匙的時候，便處于神霄衛(wèi)的注視之下了，倘若你們把第三枚鑰匙集齊了，對于有的人來說，反倒是一件好事，這種程度的一次豐收，已經(jīng)足以養(yǎng)肥一大批官員。”
“即便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只有有著對朝廷的威脅，當(dāng)它的條件全部達(dá)成時，把這樣的‘陰謀’破壞掉，也足以將整個武林牽連進去，只要稍微羅織罪名，每一個武林名宿都能成為一樁會走路的功績，這樣的大事件，足以成為一件值得大書特書的功勞?！?p> “對于朝廷或者皇帝陛下來說，這種武林傳說的破滅本身就可以成為一種祥瑞，甚至經(jīng)過一些文人的墨染，能夠流傳四海，為天下安寧添上一分助力也未可知?！?p> 說到這里，莫一針見血指出了關(guān)鍵所在：“倒不如說，抹除武林中的不安定因素，本身就是神霄衛(wèi)的職責(zé)，像這種沒有隱患卻能包攬功勞的機會可是不多，畢竟，抑武乃是開國就定下的國策，沒有人會為那些別羅織罪名的武者平反?！?p> “只要有了合適的時機，滿朝文武都會愿意加入到這場瓜分武林的盛宴當(dāng)中，成為他們的助力，到了那時候，你們?nèi)羰莿輪瘟?，必然難以為繼。”
“四皇子姜魁雖然失勢，但是他總歸是有著皇子的身份，這是名義的力量，也是他現(xiàn)在真正的價值，你們?nèi)羰悄軌蜃屗幕首庸伦⒁粩S，再獲得他那些舊部的支持，或許能夠在集齊鑰匙之后，讓此人在朝堂之上幫助拖延一段寶貴的時間?！?p> “原來……如此……”莫塵有些沉默，他明白祖父的意思，不過想是讓四皇子作為靶子吸引火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