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復(fù)國計
第五十二章:復(fù)國計
安居沒再回答,只是嘴角微微揚起道:“大人很快就會知道的?!?p> 時遷沒再說話,依舊看著火堆,余光落在石柒身上。
石琥問石柒借尸還魂后的遭遇。
石柒問石琥逃亡后的生活。
兩人挨得很近,用悄悄話的聲音交談,語調(diào)溫柔而緩慢。
像是珍惜來之不易的時光。
要一點一點仔細(xì)欣賞。
山林野穴,春夏之交,蟲鳴在夜風(fēng)中充盈每個角落。
石柒與石琥兩人忘我地徹夜暢談,對對方的生活了解之后,松了一口氣,盡管各種危險,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他們順利地再次相見了。
安居和時遷兩人,目光都落在漸漸熄滅的火上,像是兩團(tuán)寂靜的火苗。
等著燎原。
山洞外的侍衛(wèi)們像是不存在一般,靜靜地守衛(wèi)著,如同那些山木高石。
天光微微露出時,一行人準(zhǔn)備出發(fā),時遷腿腳不便需要人背扶,石柒自告奮勇,石琥不同意,安居沒說話,時遷拒絕了,讓隨行的護(hù)衛(wèi)做了個簡易擔(dān)架抬著。
石琥拉著石柒走在前面。
時遷和安居走在后面。
漸漸地,拉出一段距離,前面的人沒發(fā)現(xiàn),后面的人沒提醒,行程不長。
“你們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又能付出什么,可以說了嗎。”
安居沒有轉(zhuǎn)頭,依舊看著前方走著的兩人,低緩開口道:“只要大人答應(yīng)站在太子殿下這一邊,逆賊竺拾人頭落地不過是早晚之事?!?p> “我為何要答應(yīng)。”
“南北兩國原本以綠河為界,三十年前北寧國內(nèi)亂,南安國趁機(jī)奪取了河內(nèi)七州,七州人民至今未曾完全歸化,不南不北不上不下,卻是北寧國人心頭一塊疤?!?p> “無論站在那一邊,這七州人民,都將回到親人的身邊?!?p> “大人以為竺拾此人如何?!?p> “不可信,但不足為懼,出爾反爾的事他會做,但是還沒有能力去做,亡命之徒罷了。”
“大人博學(xué),自然知道南北兩國風(fēng)俗大不同,無論是南壓倒北,還是北壓倒南,要融為一體,除非是雙方骨血皆碎,冰火相生,方能相融,非一時人力心愿可成。“
“那又如何?!?p> “所以主和與主戰(zhàn),于天下百姓而言,自然是主和最佳?!?p> “大人以為呢?!?p> 不等時遷說話,安居繼續(xù)道:“七州歸北,南國再掀起一場動亂,名正言順的年幼新帝即位,撫慰天下百姓,休養(yǎng)生息,偏安綠河一側(cè),再難與北國對抗。”
“不費北國一兵一卒,大人想要的結(jié)果,都能得到?!?p> “況且,秦晉之好,難道大人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嗎。”
“石琥會同意他的皇姐留在北寧國嗎?!?p> “太子殿下以為你會跟他的皇姐一起回南安國,他知道公主殿下已經(jīng)離不開你了,也沒有看明白公主殿下的心?!?p> 時遷聞言變了神色。
……
“此話何意?!?p> “大人想必早就意識到了公主殿下身上的異常,不然也不會四處派人打聽借尸還魂之事,讓我肯定了對大人的判斷?!?p> “對于陰陽蠱,我還有一點沒說,大人知道了想必會非常開心?!?p> “陰陽蠱選定宿主之后,會自發(fā)地感應(yīng)對方,尋求飼主。若是直系血親,他們血脈相同相連,彼此骨血飼養(yǎng)初次后,便不再需要。若是非直系血親,他們找到彼此后需要各自以骨血飼養(yǎng)對方蠱蟲,每月一次,慢慢便會建立起一種極其親密的關(guān)系,如同夫妻勝過夫妻?!?p> “大人以為,公主和太子殿下,是那種情況呢。”
時遷眼里壓抑著憤怒震驚不信:“我不想雙手沾滿鮮血,但……”
安居對于時遷的反應(yīng)很滿意,不等他說完,馬上接話道:“大人息怒。”
“話還沒有說完?!?p> “但若是陰陽蠱選定宿主后,遲遲遇不到對方,便會自動尋找對方?!?p> “大人是不是曾在公主殿下的身上聞到過奇異的香味,這香味隨著時間越來越濃,似乎隱隱有迷惑人心的能力,尤其是對男子,影響極大。其實,這是陰陽蠱中為了尋找對方而釋放的氣味,同時也能對宿主產(chǎn)生保護(hù)作用?!?p> “聞到過的男子會對公主殿下產(chǎn)生好感,依戀,甚至百依百順?!?p> “但是在公主殿下意外飲下您的血液之后,這種香味開始變淡,仿佛又失去了撩動人心的能力,漸漸地對您產(chǎn)生好感,依戀,甚至再也不能離開你?!?p> 時遷感覺到心臟跳動劇烈,仿佛想要逃出自己的身體:“會變得力大無窮嗎?!?p> “這個看人,不一定,看來公主殿下氣力變得異于常人了?!?p> “大人是擔(dān)心以后被欺負(fù)嗎?!卑簿哟嗽拵в袘蛑o的味道。
時遷沒想到安居居然會跟他開玩笑。
但心情并不差:“我一直在等她欺負(fù)我?!?p> “大人,我們這算是志同道合了吧?!?p> 天光已經(jīng)完全亮了起來,越靠近外面,越是清透。
涼涼的空氣進(jìn)入身體,隨著呼吸到達(dá)四肢百骸,讓人精神舒爽。
“我希望她能一直欺負(fù)我,在我可以保護(hù)她的地方,心無旁騖?!?p> “不說心想事成,但差強(qiáng)人意,是足夠的。”
兩人沒有再說話。
時遷的人出現(xiàn)在視線里。
一看見他們出現(xiàn),馬上疾奔到時遷眼前:“大人,你受傷了,為何不早點警示于我們,該死,我們應(yīng)該在暗處守著的?!?p> “無礙,讓小九上前來,我有任務(wù)給她?!?p> “好的,大人,您旁邊這些人,是否有安排,恐怕陛下對您此行已經(jīng)有所懷疑惑了?!?p> “先讓小九來,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p> 原本安排了保護(hù)石柒的小九,個子非常嬌小,總是低著頭,似乎沒有人看清過她的模樣,不知有沒有易容,讓人見過就忘。
她來到時遷面前,不遠(yuǎn)處的石柒,并沒有認(rèn)出來。
只是看著她有點熟悉感。
轉(zhuǎn)過頭又跟石琥說起話來。
“大人,您有何吩咐?!毙【诺穆曇艉艽?,聽起來像是一個半大少女,淡而冷。
“小九,這世間你不過孤身一人,我替你安排了去處?!?p> 時遷的聲音因為不舒服顯得沙啞綿軟,仿佛帶了點憐惜,又不容置疑。
“命是大人給的,大人說如何,自然該如何?!?p> “那個少年,是小柒的弟弟,我要你以后都守在他身邊,保護(hù)他的安全,這是你的最后一個任務(wù),也是你的歸途,明白嗎?!?p> 小九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跟石柒站在一起的少年。
那不是石府的人,甚至不是北寧國的人,為何是夫人的弟弟。
小九不明白,但她不質(zhì)疑,大人的話就是她存在的價值。
“明白,小九此后便是他的影子,同生同死。”
“你今天找個機(jī)會,可以讓他發(fā)現(xiàn),讓他喝下你的鮮血?!?p> 此話讓小九怪異,聽從,但悄悄地打量了時遷一眼。大人面目蒼白,沒有發(fā)燒,眼神落在夫人身上,帶著審視探究,以及晦暗不明的勢在必得。
“若他喜歡上你,你可以動情,但不能忘記本心?!?p> 時遷的話讓小九半明半昧。
“小九不會忘記大人的教誨?!?p> “可以的話,盡量讓他喜歡你,使點手段也行?!?p> 小九沉默了一下,才開口:“……好的,大人?!?p> “下去吧?!?p> 小九退下后,隱入暗處,心里有大大的疑惑。她出師以后,執(zhí)行的任務(wù)不算多,但勾引、殺人、追蹤等事,她也是做過的。像大人今天這般古怪的任務(wù),既是第一次聽聞,也是第一次做。不過她倒是挺愿意的,以后只用做一件事,只跟在一個人身邊。
她才十七歲,從組織里出來后,還介于天真和殘忍之間。
考慮過未來。
沒想到運氣不差。
此刻的她沒想到,不遠(yuǎn)處的那個面容俊秀稚嫩的少年,竟然是一國太子,要報仇復(fù)國,在他身邊保護(hù)他,做他的影子,甚至盡可能讓他喜歡上自己,并不是容易的事。
趙氏孤兒踩著忠義白骨才血刃仇人。
而他更是要從尸山血海里走過,俯瞰萬里河山,帶著心里的不甘和遺憾。
若不是記著大人告訴他的,不要忘記本心,她可能也跟著陷落在那宮殿里了。
連一個影子,都做不成,只能化為塵灰。
她只要做好影子就足夠過好這一生了。
此時的她還沒料到。
做他的影子才是最后的贏家。
時遷躺在簡陋的擔(dān)架上,侍衛(wèi)們就在一旁,安居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到了石琥身旁,初陽東升,光均勻地落在每一個人身上,沒有厚此薄彼。
這一趟,似乎是值得的,困住她的手段心里已經(jīng)謀劃了上千條。
可是抓住她的心,又當(dāng)如何做呢,該不該開始呢。
自己這副殘軀能得到她的憐惜嗎。
時遷看著她。
有些癡。
安居在一旁站著,似乎是在聽石柒二人說話,可是眼神卻將周圍的人事都看了遍。
看到時遷的神情,他先是有些同情,可是想起他的遭遇手段,又有些欽佩,再看看眼前嬌艷無比的姑娘,就有些羨慕了。
他們在這天地間,被世間俗法規(guī)則束縛,想要擺脫,卻又舍不得,憂心惶惶啊。
若是相比,他跟自己,誰更幸運呢。
得到過家人再失去,和從未得到過,一樣的斷子絕孫。
大仇得報后又生出新的念想。
罷了,不過都是為殘破的人生,找一個努力活著的借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