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間閑聊
狹小的房間內(nèi),布萊恩躺在一張由稻草鋪就而成的床榻上,合衣而睡。
他雙眼緊閉,身上搭著一件厚實的毛皮斗篷以供取暖,懸掛于腰間的佩劍則被他解下,放在隨手就可觸摸到的位置。
在外人看來,他更像是在沉睡,或者說早已沉沉睡去。
事實上,他并沒有睡著。
相反的,他的頭腦保持的非常清醒,清醒到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抽出長劍,一躍而起。
在白天趕路時,他有可能因為外界的雜音、未知的環(huán)境或趕路產(chǎn)生的疲憊,致使自身的警惕性因此受到影響。
但是在這個靜悄悄的房間不同,此時的他除了躺在床上休息放松外,什么事也用操心。
這也就意味著自己可以保持最充沛的精神力,去防備來自外界的未知危險。
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布萊恩不但保持著極高的警惕性,還在調(diào)動精神力,利用奧術(shù)之火的魔法能量覺醒自己曾掌握過的各種法術(shù)。
雖說作為曾經(jīng)已掌握過的魔法,并不需要極其麻煩地重新構(gòu)建法術(shù)模型,但是這個激活的過程,同樣也會消耗很多時間。
如果把他前世學(xué)習魔法的過程比作根據(jù)程序制作軟件,那么此時布萊恩利用奧術(shù)之火激活法術(shù)的過程,就好比去下載現(xiàn)成的軟件。
此時,布萊恩激活奧術(shù)之火內(nèi)存儲法術(shù)的過程,更像是在電腦上搜尋到自己需要的軟件,然后隨手點一下下載按鈕,待軟件下載完畢,再將其成功安裝即可。
這對于布萊恩來說,可謂給他節(jié)省了大量的時間。
甚至不會讓他因過于專注地建立法術(shù)模型,致使用腦過度,又因精神疲憊,影響第二天的行程。
這也是為什么大多數(shù)巫師都喜歡深居高塔研究法術(shù),而不是活躍于冒險群體。
因為巫師靠的是苦讀鉆研來學(xué)習魔法,他們翻閱發(fā)霉的古老卷冊,與其他巫師辯論魔法理論,并不斷練習自身的施法技巧。
對巫師來說,魔法不是天分,而是靠努力習得的技藝。
在布萊恩前世的游戲生涯里,巫師這個職業(yè)對玩家來說,很不友好。
因為它并不是只依靠打怪獲取經(jīng)驗,就可以不斷提升實力,更不是依靠戰(zhàn)斗,去學(xué)習各種特殊的能力。
他們掌握法術(shù)的過程,同樣也需要自己去學(xué)習和研究。
盡管這個學(xué)習與研究的步驟,已經(jīng)被系統(tǒng)簡化許多,相對于原居民來說,簡直就像是解開了魔法女神的褲腰帶一樣。
然而,這對于大多熱愛冒險的玩家來說,仍舊是一種精神折磨。
畢竟玩游戲的初衷,本就是為了放松。
總不至于去花錢找罪受吧。
不過,事實證明,凡是扛過這種折磨,將巫師等級成功提升到天命傳奇的玩家,他們無一不是玩家群體里天花板的存在。
而平日里喜歡深居簡出的布萊恩,恰恰就是成功解開腰帶……成功到達傳奇巫師的玩家之一。
在布萊恩的印象里,自己穿越此世界之前,已經(jīng)開始著手準備建立屬于自己的戰(zhàn)略要塞:巫師塔,甚至連關(guān)于浮空城的資料也搜尋到了許多。
就當他憧憬著建好浮空城,在主物質(zhì)世界到處浪的時候,意外突然降臨,讓他莫名其妙地重生到了這個連魔網(wǎng)都被封禁的小世界。
這下好了,在這兒,想浪都浪不起來了。
這也是他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于重回主物質(zhì)世界的原因之一。
就在布萊恩躺在床上沉思未來的道路該如何完美地走下去時,一旁盯著桌子上的空白紙張發(fā)呆的半羊人瑪里奧突然問道:“布萊恩,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
盡管身后的布萊恩雙眼緊閉,像是早已沉睡的樣子,但與對方同行近一個星期的瑪里奧,早就知道對方壓根兒就沒有休息。
“什么現(xiàn)象?”布萊恩睜開眼睛,好奇地道。
對于眼前這位詩人,他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有時他覺得對方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吟游詩人而已,但有時卻又覺得這家伙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至于到底什么地方不簡單,他具體也猜不出來。
“你難道就沒感覺到這個房間很安靜嗎?”瑪里奧說完,望向窗外,翡翠色的眼眸透過密密麻麻的蛛網(wǎng)盯著漆黑如墨的夜色,低聲道:“安靜得讓我感覺到心里都開始發(fā)毛了?!?p> 話音剛落,瑪里奧看到窗外的樹木驟然間變成了駭人的黑色怪影,在風的錘擊下怪異地擺動著,但本該率先響起的呼嘯風聲,卻傳不出一絲聲響。
瑪里奧嚇得眼神一縮,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合上窗戶,又猛然想起,這座破敗的小木屋里,除了一個空洞的框架,根本就沒有用來擋風的東西。
“而且,在我離開的時候。”瑪里奧將頭縮了回去,繼續(xù)壓低聲音道:
“寨主為阿特斯舉行的晚宴明明還沒有結(jié)束,甚至有種喝到天亮的趨勢,為什么現(xiàn)在卻聽不到一點動靜?!?p> “大驚小怪?!辈既R恩聞言,見對方一副疑神疑鬼的樣子,他輕笑一聲,從床榻上坐起身子,身下的稻草嘎吱作響,向他解釋道:“不知道有種法術(shù)叫做「隔音術(shù)」嗎?”
在一行人進入村寨后,這里的寨主——也就是那位斷了一條手臂的中年男子,便邀請眾人在村子就餐。
最終,當熱騰騰的食物端上來的時候,準備抄錄卷軸的布萊恩就著幾塊面包,喝了一碗熱湯便悄然離去。
一向喜歡安靜的他,自然不想被外面的喧囂和瑪里奧的羊叫聲吵到,于是隨手在屋內(nèi)布置了一個簡易的隔音法陣。
這是他平時的一個習慣,在現(xiàn)實世界,飽受廣場舞音響折磨的他沒有辦法應(yīng)對,但是這個充滿魔法元素的游戲世界,自然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其避免。
在這個隔音效果極差的小世界,同樣也是如此。
“難怪這么安靜?!爆斃飱W看布萊恩一眼,恍然道。
“其實吧,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聽到你肉麻的歌聲?!辈既R恩再次吐槽道。
他并未撒謊,因為在房間內(nèi)布置隔音法陣的動機就是在聽到瑪里奧的歌聲后,才毫不猶豫地將其付諸于行動。
“怎么唱來著?我想想,對了,是這樣的?!辈既R恩伸手拍了拍額頭,學(xué)著瑪里奧的腔調(diào)哼唱了一聲:“喔~我注定這一生要將你寵壞,喔~盡管讓人笑我癡呆……”
“你知道嗎?我以為你會在那個小姑娘的窗外,唱小夜曲,一直唱到天亮的?!辈既R恩清清嗓子,笑著調(diào)侃道。
雖然他看似是跟對方開玩笑,但是內(nèi)心卻起了一絲試探之心。
他想搞清楚,眼前這位詩人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切!”瑪里奧不屑地撇撇嘴,反擊道:“怎么?我追女孩兒讓你不痛快了?”
“何止是不痛快?!碧岬阶放?,布萊恩頓時想起之前在宴會上發(fā)生的一幕,于是來了興致,他將蓋在身上的斗篷重新披在身上,坐直身子,看向瑪里奧,故作生氣的道:
“而是心里很不爽,你知道嗎?在這個叫做克莉塔的小姑娘端上一盤烤羊肉的時候,你就一直貪婪地盯著她,還肆無忌憚地從頭到腳打量,總不至于是對烤羊肉流口水吧,那眼神簡直就像一只發(fā)情的公狗。哦,真抱歉,應(yīng)該是發(fā)情的公羊?!?p> “沒想到你竟然會這么想。”瑪里奧驚訝地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羽毛筆,翹著二郎腿兒,雙手環(huán)扣在膝蓋上,說道:
“泰格瑞拉的半……布萊恩,我那叫欣賞,你知道什么叫欣賞嗎?作為一名詩人和藝術(shù)家,欣賞美好的事物,才會更容易產(chǎn)生創(chuàng)作靈感。”
瑪里奧晃悠著一條羊蹄子,得意洋洋地長篇大論起來:
“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要學(xué)會以美好之心欣賞周遭事物。你要明白,人生就像一首曲子,離不開靈動的音符。有人會用心欣賞美景,同樣也有人努力讓自己成為美景,而我恰恰就是那位用心欣賞美景的人?!?p> “騙鬼去吧你!”望著一臉臭屁的詩人,布萊恩毫不示弱地對他一一數(shù)落起來:
“什么藝術(shù)家、詩人、學(xué)會欣賞。在我看來,這都是你的措辭和借口,其實你就是一個輕浮、滿口胡話、又喜歡吹牛的騙子。你總是喜歡用浮夸、肉麻的情話去哄騙無知的少女,玩弄她們的感情,或者說只有這種放蕩的想法,才能促使你譜曲、寫詩和唱歌,你看,這就是你內(nèi)心陰暗的一面,不要給我否認這個事實。
與其說你們半羊人是來自于奔放之野的星界種族,還不如說是一群只會被烈性飲料和風流韻事吸引的喧鬧精類。所以像你這種既是半羊人,又是吟游詩人的人,簡直就是現(xiàn)成的渣男模板集合體,渣得不能再渣,實話告訴你,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
“啊哈!布萊恩?!卑胙蛉爽斃飱W嬉皮笑臉的道:“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對我評價如此之多的人,由此可見,你對我多么的上心,雖然你把我評價得一無是處,但我還是為此深感榮幸。
所以呢,布萊恩,我親愛的朋友,在我反駁這個問題之前,可以告訴我你口中所謂的這個‘渣男’具體是什么意思嗎?”
“就是那種對待感情不認真、喜歡玩弄感情的男人,這種男人通常是見女人就推,推完就推卸責任,號稱:人渣,又叫:渣男。”布萊恩有點頭疼地思索一番,向他解釋道。
“原來如此,非常合理?!爆斃飱W微微點頭,將這個稱呼深深地記在心里,接著道:
“那么讓我們回到原來的問題上,根據(jù)我的推測,你之所以對我們詩人這個群體這么反感的主要原因……我去!你該不會認為我就是拐走小公爵阿特斯未婚妻的那個詩人吧?!?p> “你沒這個膽量,不要太高估自己了?!辈既R恩的雙眼仿佛穿透了瑪里奧的內(nèi)心。
如果對方真的是拐走阿特斯未婚妻的吟游詩人,怎么可能敢在當事人面前,像個猴子似的跳來跳去。
“那是因為什么呢?”瑪里奧躲開布萊恩仿佛洞悉一切的雙眼,伸手撓了撓頭,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厚臉皮的自戀道: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嫉妒我英俊的面孔,你因為可愛的克莉塔小姐為我的歌聲害羞地臉紅而暗生嫉妒,這才直接導(dǎo)致你心里非常不爽,也難怪你在吃飯時,扒拉幾口,就一聲不吭地跑了,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p> “你看,我剛才都說了,這就是你內(nèi)心黑暗的一面?!辈既R恩被瑪里奧這想象力豐富的腦子給逗樂了,他繼續(xù)道:
“在你們眼中,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想方設(shè)法地去與情愛產(chǎn)生聯(lián)系,簡直無聊透頂,難道沒有這些情情愛愛,就真的無法創(chuàng)作歌曲了?!?p> “那是因為什么?”瑪里奧見布萊恩不像撒謊的樣子,有點愣住了,他想了想,下意識地猜測道:“你該不會是為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打抱不平吧?”
“布萊恩,我告訴你,這你可就想多了,你根本不用為此感到擔心?!睍獬霾既R恩意思的瑪里奧有點不樂意了:
“雖然我這個人喜歡欣賞一切美好事物,但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樣,去玩弄他人的感情,其實我是一位非常正經(jīng)的詩人,并沒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堪……”
“我還沒那么無聊?!辈既R恩冷哼一聲,強行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至于你,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關(guān)我屁事兒。你有你喜歡的美好事物,我同樣也有自己反感的東西,而像你這種類型的詩人,不好意思,恰好就在我反感的名單之中?!?p> 布萊恩有點后悔與對方討論這個無聊的話題了,因為他原本的目的只是想摸清對方的底細。
誰曾想戲劇化地變成了這一幕,真是閑的蛋疼才去聊這種話題。
“喂喂喂,布萊恩,我再重申一遍。”一臉不樂意的瑪里奧從椅子上站起來,鄭重地強調(diào)道:
“雖然我欣賞漂亮的女孩兒,但這只不過是我們半羊人種族與其他種族與眾不同的問候方式而已,不要把我跟那些下三濫的詩人想到一起,我真丟不起這人。”
布萊恩懶得理會他,而是用一種饒有興趣的目光打量著他,露出一副你繼續(xù)說下去的表情。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真的誤會眼前這個詩人了。
不過,這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
因為只要明天天一亮,再騎馬跑幾個小時,就到達荊棘堡,到時,他再轉(zhuǎn)道前往精靈圣地。
至于眼前這位不知到底是好是壞的詩人,自然就從他眼前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