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公主趁機和太師馮熙說起明天宮里來人，和賞賜。天子下詔，讓太師馮熙去接人馬回來，也是要他接風洗塵。
又說，“這么大的事情，你讓思政上門去請，倒也罷了。又讓寶業(yè)跟門客在府里看著，長樂王會來嗎？”
“思政親自去請他，于情于理總是要來的。”想起三子馮寶業(yè)，犯下那等錯，又是弒兄的名聲，太師馮熙也是皺眉，“明天來了，我讓寶業(yè)親自給他賠罪?！?p>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辈┝旯鬟@三年也是一想起這孽障就不知如何是好。
越說，越是錯。就算不曾親自下毒，請了巫蠱詛咒，說是能夠殺人于無形。是不會有痕跡留下的。
還說他大哥佯裝，陷他于不義。博陵公主都不知道，要如何說了。
回頭安樂公主跟她說，說思政回去吐了血，也不讓她跟宮里說。博陵公主這才知道，太師馮熙何以要請封她長子馮思政做世子。
府上三少爺馮寶業(yè)，不打自招，也是承認了，下毒害他大哥馮思政。
也請了人。魏天子查得一清二楚，證據(jù)確鑿。
當然，那伙人確實是騙子。打著西域來的幌子，在街頭賣蛇藥。
說是下到酒里，無形無色無味，放在屋里角落，鼠蟻聞之就跑。博陵公主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當真相信了。
說是，飲之醉死，殺人于無形。也就是早期的滅鼠藥。蛇滅鼠，都知道，魏宮里原是例行清掃除鼠。
也有宮室年久失修，便給拆了。遇到太師府三少爺被攆了出來，竟然也有了巫蠱的傳聞，說是命人掘地三尺。
巫蠱，毒蟲，蛇也算。卻也是這時候的忌諱。
府里那些聲音，說什么的都有，她這做母親的也只能一力擔當，壓了下去。
“等媳婦兒回來，讓寶業(yè)好好跟她賠不是。哄著她?！辈┝旯鞫枷牒昧耍系氖虑椋@些年卻是樂陵郡君常氏和樂浪王氏在分管。
她精神實在是不濟，又在菩薩前替她的兩個兒子許了愿。是要修身養(yǎng)性的。
當著馮太師說的卻是，“這些年，還好有清兒幫我看著，也虧了兩個夫人都是識得字的。還幫著我在菩薩跟前抄了不少經(jīng)書。”
又說，“等媳婦兒回來，我就輕松了。原就該交給她的?！?p> “清兒的事情，我且記著了?！碧珟燅T熙這三年，因著南齊代宋，重要的是與南齊一戰(zhàn)，后方的糧草馬匹等調度。
洛州可是北朝產(chǎn)糧的重地，還能養(yǎng)馬。而馮熙在內都做大官，兼著洛州刺史，光顧著國事，家事里也就撥冗想了想年長的幾個兒子。
今天才突然想了起來，一直養(yǎng)在跟前的四女兒居然十三歲了。這時候，十三歲已經(jīng)是大姑娘，可以嫁人了。
博陵公主遂笑著命人去請府上三少爺四小姐來。
這些年，府上也只有這一對兒女是一直養(yǎng)在太師馮熙跟前，也就是博陵公主親自帶大的。
感情上，確實更為親近。馮寶業(yè)進門的時候，也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軍中三年，比不得太師馮熙和他身邊的親兵，身為底層大頭兵的他三年都沒有回府了。
第一年臘月里，幕僚還提了一句，都是輪著執(zhí)勤的。馮太師的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哼了一聲，就鼻孔朝著他。
于是，太師府三少爺馮寶業(yè)年底就取消休沐探親假期，軍中戰(zhàn)時就這個假期雷打不動，也就三年不曾見過自己的四妹馮清。
乍一看，換了發(fā)飾衣服，有些沒認出來。太師府四小姐馮清也在看她三哥馮寶業(yè)，黑了瘦了也高了。
說起來，那一年也才十三歲，是被抬回來的。丫鬟石榴都唬了一跳，尋了她來說，說是魏宮杖責一百，魏天子下令。
身邊的內臣侍中便給盯著，認得是府上三少爺又如何，但天子跟前的侍中是必定認得的。
魏宮里倒是叫了太醫(yī)給看了，又叫了牛車，給送了回來。說是沒有傷經(jīng)動骨，先吃了這兩大包的藥，再看。
府上也可以請醫(yī)者，再看看。
府上下人也給議論了一陣子。太師府四小姐馮清便也多看了她三哥兩眼，跟前的丫鬟彩云也和她說了一陣子。
說是，魏宮里養(yǎng)著太醫(yī)原來還有分管這個的。彩云繪聲繪色地說給她來聽，“小姐，宮里負責杖責的是一撥人，就管著處罰人了。而太醫(yī)院里也有專門給瞧杖責的。”
說是杖責，不是杖斃，那就不能把人打出個好歹來。又說，“杖責一百，那就是一百?？覆蛔〉脑挘浿鴶?shù)的，回頭再打便是。”
于是，太師府三少爺馮寶業(yè)，嬌生慣養(yǎng)的。杖責一百，是分了兩次打完的。
后面的處罰，魏宮里的人來了太師府。府上四小姐馮清便也得了消息，說是博陵公主也在府上，請了宮里來人坐，親自命人杖責完一百。
打完了，三少爺比從宮里回來那次還慘了。足足在榻上躺了月余。西宮娘娘發(fā)了話，便也不用去宮里謝恩了。
“……所以，小姐，魏宮是這樣一個地方。說是，天子一言九鼎，說杖責一百就絕對不會少一下的?！?p> 太師府四小姐馮清也聽先生說過，只是不曾想過，其實是這樣的。又聽她說，“行刑的時候，三少夫人也在的。三少爺沒了大礙，她就去跟太師和公主請辭，不肯再待在府上了?！?p> 這一走，就是三年。實是她三哥做錯了。宮里太醫(yī)也給她二哥馮思政看了，說是還好沒有多飲。
沒有大礙，和沒有做，從來是兩回事。太師府四小姐馮清知道，她三哥馮寶業(yè)親自去接，也沒有接回來。
說是長樂王穆亮跟魏天子辭官，也不要他這個女婿了。
也壓了三年。太師馮熙看了過來，來之前，太師府四小姐馮清已經(jīng)得了提點，故而馮太師問話只是中規(guī)中矩地答。
將在馮太師跟前表現(xiàn)的機會讓了出來，讓給她有些不拘言笑的三哥馮寶業(yè)。
是說的，一時想差了。她年長的三個哥哥，因為太師馮熙外任刺史州官，便兩度被接到魏宮。中午便也總去姑母馮氏那里蹭吃蹭喝。
從小在魏天子身邊長大。說是天子也跟長樂王穆亮陪笑，“已經(jīng)罰了他?！?p> 太師府四小姐馮清看他三哥馮寶業(yè)，是有著局促的。她還記得，以前馮太師也吹胡子瞪眼過，幕僚門客便喚她三哥馮寶業(yè)跑。
說是等太師馮熙消了氣再來。然后，太師馮熙看著被剩下的她，隨意問了兩句。
她還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答了，還都答對了。
太師馮熙果然志不在她，原是要教子的，太師府四小姐馮清便隨意問兩句。
便略過她，看向府上三少爺馮寶業(yè)：“我剛剛聽人說，你有些長進了。”
馮寶業(yè)正要答。
就在這時，府上有人在門前回話，“二少爺來了，說是求見太師。”
太師馮熙便停了一停，接話道：“讓他去我的小書房。”
說著，擱了茶水，又跟公主閑話幾句。起身前，說：“明天有勞公主了?！?p> “這是哪里的話?！辈┝旯餍?，“府上多的是人幫我。”
又說，“清兒，你且等等，我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