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再次升起,光芒又一次打破世界的黑暗。微微的風吹過,帶來絲絲的熱意。而這一絲熱意讓戰(zhàn)場上的臭味變得更甚。戰(zhàn)士們站成一排排,他們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惡心的味道夾雜著重重的火藥味。
向子宸走在陣地上,一雙穿破的草鞋在泥濘里行走。他觀察著自己士兵以及傷員的情況。他看到緊皺眉頭的周震林,淚水在眼睛里打轉。向子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我們一起沖破這里?!?p> 周震林看著成群受著傷的士兵,他內心有著自責之意,搖了搖頭:“怪我,我會跟組織上說明情況的。愿意接受一切處分,以后戰(zhàn)斗的事情都交給你,我負責戰(zhàn)士們的思想?!?p> 向子宸不再說話,他偷偷將昨天團長給他的半個紅薯塞進周震林的衣服里。他輕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昨天的口糧也全給傷員了。一天不吃東西,你今天怎么突圍?我可不會背著你走?!?p> 周震林冷哼了一聲:“你……別賄賂我!如果被我發(fā)現你是特務,我依然不會饒你!”
他看著臉上黑黝黝的向子宸,消瘦的面孔下,鼻梁高高挺起。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是他心里知道向子宸是一個真正的紅軍戰(zhàn)士,一個有著信仰的戰(zhàn)士。不過在之前他被向子宸罵的太慘了,心里氣還沒消完,嘴上還是忍不住說道幾句。
向子宸擺出一副光腳不怕穿鞋的樣子:“隨便,到時候你把我斃了。”
周震林冷笑了下:“哼,到時候那就是浪費子彈?!?p> 向子宸懶得與周震林進行口舌之辯,他說:“行了,說正事?,F在已經四點半了。二營目前還沒有開打,團部也不好突圍。咱四點的計劃得延后了。”
周震林嘆了口氣:“二營也不是說開打就開打的,也得布置一番。我們的武器遠不如敵人,還沒有制空權。突圍難度不小?!?p> 向子宸笑了笑:“喲,沒想到你這個土老帽說的還挺專業(yè)的。”
周震林瞪了他一眼:“怎么說話的,信不信老子把你抓到保衛(wèi)處里審你!”
話音剛落,東面?zhèn)鱽砹嗣芗臉屄?。距離不算特別遠,聲音還是比較響的。
此時兩人收起了開玩笑的嘴臉,向子宸在這一聲聲槍炮中,用力的吼著:“所有人向西面跟著團部走!”
戰(zhàn)士們排成兩列,扛著槍跑了起來。一雙雙磨破的草鞋來會在著土地里奔跑。在跑了約莫三公里后,體力出現了短缺。并不是戰(zhàn)士身體素質不夠,而是長時間的饑餓和傷勢讓他們體能產生了衰減。
團部在直屬三個連隊和三營的努力下,勉強在西面撕開一道口子。而在此刻,七連有個重要的任務。他們要聯(lián)合直屬五連和六連守住這一口子,等待陣地前方的兩個營撤離。這無疑是個危險的舉動,周邊的敵軍只是暫時沒有緩過神來。在等待那兩個營的時候,四周將會有數倍的敵軍攻擊。
與料想的差不多,在六點左右四周的敵軍企圖縫補包圍圈。他們朝著這一缺口發(fā)起猛烈的進攻。
以逸待勞與倉促進攻有著本質的區(qū)別。向子宸拉起一把沖鋒槍,他朝著那些無腦沖鋒的人一頓掃射。他的手有些發(fā)抖,由于人數的緊缺,他們的火力點沒有備用軍進行交替,只能靠著滿腔熱血蠻干。
擊退一波敵人后,向子宸迎來短暫的休息。他靠著戰(zhàn)壕后的土堆上,叼起一只粗制的煙卷。他摸了摸兜里的火柴,打開一看,已經用完了。瞧見一旁燃燒的炮火,好似一頭巨熊。他冷笑了一聲,嘀咕了句:“看來還得感謝敵人。”
一旁的周震林喊道:“干什么?感謝敵人?你想被我審是吧!”
說完,他朝著向子宸遞過一個銀色的打火機,他說:“這是前幾天繳獲的。我不抽煙,你先用著?!?p> 向子宸也不客氣,接過打火機就點了起來。他重重的吸了口煙,嘴里發(fā)出:“嗯~這打火機不錯,煙都比以前抽的香。”
周震林抱怨了句:“真不明白!煙有什么好抽的?!?p> 向子宸指著周震林笑了笑:“你不懂!”
周震林瞥了眼向子宸道:“快點抽,把打火機還給我?!?p> 向子宸一臉不解道:“你剛不是說送我了嗎?”
“有嗎?”
“有??!你說你不抽煙,送我了!”
“放屁!你小子坑我東西是吧!信不信把你帶到保衛(wèi)處!”
“老周!你看你又不抽煙,送我得了!”
“狗屁……”
上午九點。
藍天下,向子陽和秋月白兩人架著兩架轟炸機劃過云層。天空出現了轟鳴的聲響,汽油味也在這里開始擴散。
向子陽拉起無線電對著秋月白說:“秋大哥,你說張團長也是奇怪。作為北山戰(zhàn)場側翼的陣地主官,居然跑到我們俱樂部里去喝酒。他不怕上軍事法庭嗎?”
秋月白聽完后,笑了笑:“你以為現在只是東北軍懈戰(zhàn)嗎?中央軍也不想打內戰(zhàn),都想打日本人?!?p> 向子陽此時意識道什么,他急忙說:“秋大哥,這話不能瞎說?!?p> 秋月白顯然并不在意,他說:“子陽,你要知道自家人的事情,什么時候都能處理。但是外人來乘火打劫的話,那性質就不一樣了?!?p> 此刻的向子陽是認同的,他快速跟上前面的秋月白。兩機并行,向子陽向秋月白打了一個ok的姿勢。
很快,兩人來到了北山戰(zhàn)場。他們從空中能將陸軍的部署看的一清二楚。大約有兩個團的國軍圍住了,一個紅軍不完整的團。說實在的,武器有優(yōu)勢,數量數倍于敵。這種情況下,還吃不掉敵人,調來空軍支援。真的很丟人!
他們的此行的目的是轟炸包圍圈缺口上的紅軍。據說是炮彈打完了,山高路遠運輸不便,只能調來空軍支援。雖說向子陽對陸軍有些不滿,但是任務還是要完成的。
突然間他想起喬治當初說的一句話,“沒有火炮覆蓋不了的陣地?!比缃窨磥?,并不全對,至少紅軍可以扛??!
天空中的轟炸機的聲音傳入向子宸的耳朵中。他已經忘記面前是第幾波敵人的沖鋒了,本已經有了些許的疲憊。但是飛機發(fā)動機的聲音讓他瞬間亢奮了起來,原因無他,他知道這是兩架轟炸機。
他立即傳遞命令,叫所有人躲在戰(zhàn)壕里。飛機的高度逐漸降低,聲音越來越響。緊接著第一枚炸彈被投了下來,黑色的炸彈如同空中的鯊魚。它劃破空氣,靠著重力下降,飛速的朝著地面靠攏。
“嘭”
一聲巨響后,向子宸覺得有一絲不對勁。曾經作為飛行員的他,知道這一彈的大約位置,這投的有點偏??!緊接著幾彈,都投的差不多偏。在第一輪轟炸后,幾乎整個陣地沒有什么傷亡。
向子陽納悶的望著前面的秋月白。他知道秋月白是什么操作水平,居然投的這么偏!他問秋月白:“秋大哥!你怎么投的這么偏”
秋月白有些不明所以道:“山體復雜,不便投擲?!?p> 向子陽觀察了一下地形,確實有些復雜。但是以一個普通飛行員來說,并不是不能進行轟炸打擊。他轉念一想之前秋月白說的話。他瞬間明白了,秋月白并不是投不準,而是不想投。不得不說,他此刻動了私心。因為他參軍的一大目的就是幫哥哥報仇,如今參軍內戰(zhàn)實在不是他的想法。
接著他如同秋月白一般,將炸彈全部投偏。
秋月白拉起無線電:“轟炸任務完成,0814,0815開始返航?!?p> 向子陽回復道:“0814收到。”
接著兩架飛機再次劃過云層,朝著空軍基地返航。
向子宸在地面上望著那離去的飛機,他內心肅然起敬。他明白,并不是他們做不到,而是不想做。這也許會影響他們的仕途,但是也反應了國軍并不都腐敗。
遠處的一營和二營已經向他們靠攏,于此同時下起了大雨。密集的雨水在像子彈般狠狠的擊打著泥土。向子宸的臉上有著被雨水擊打的絲絲痛感。黝黑的臉被雨水沖刷干凈,流露出一張干凈剛毅的臉。
三個連隊聯(lián)合兩個營,在雨水的沖刷下沖破了最后的封鎖。至此,整個團脫離了敵人的封鎖。
西安。
丁幕飛坐在一張精致的牛皮椅子上,他把弄著手上的咖啡杯。厚實的咖啡味將整個房間籠罩。向子陽并不喜歡這種味道,但是常年跟喬治混在一起,倒也是能接受這股“中藥”味。
丁幕飛打量了兩人一眼,他放下手上的咖啡杯,丟出一疊文件開口道:“陸軍的投訴信已經把我的信箱塞滿了!”
秋月白向前踏了一步,他立正道:“報告!地形復雜,不便投擲!”
丁幕飛起身冷笑了一身,他抬起頭看著高大的秋月白,瞇了瞇眼:“你認真的?還是你以為我是個陸軍?不會開飛機?”
秋月白接著說道:“屬下能力不濟!還請隊長責罰!”
向子陽同樣往前走了一步:“屬下同樣能力不濟!還請隊長一起責罰!”
丁幕飛大手一揮喊道:“少來!是不是能力不濟你們心里知道!”
秋月白和向子陽兩人不在說話。安靜的空氣在此刻凝結,辦公室的咖啡味變得更加濃郁。向子陽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凌亂的呼吸。
丁幕飛接著道:“你們知不知道,只要我把材料上交,你們倆得上軍事法庭!”
秋月白和向子陽無所畏懼的點了點頭。軍人的世界,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在他們首次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后果,但他們義無反顧。因為堅信自己心中的正義。作為軍人,他們必須執(zhí)行轟炸命令。但是,作為中國人他們選擇將炸彈投偏。
丁幕飛整理了一下兩人的領子,他淡淡道:“但是我不想這么做,因為你們做的對!”
這時,秋月白笑了笑:“隊長,這話您是不是得少說啊!”
“滾蛋,你們倆給老子寫檢討去。”
“好嘞!”
向子陽回到自己的宿舍,他看見桌上放著一盒古巴雪茄,還有一只鑲著金絲的打火機。、他問了問門口的衛(wèi)兵:“是誰放的。”
衛(wèi)兵說:“一個自稱張團長的副官?!?p> 向子陽搖了搖頭,他跟他哥不同,他不抽煙。別人送這個干嘛!隨后他發(fā)現,雪茄的桃木盒下還有一份信。原來是,張團長把他和他哥搞混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