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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的李漢平

李漢平的工作日 5.6

2004的李漢平 千方綬禮 1103 2021-10-03 16:57:20

  接手父親的工作已經(jīng)二十五年了。李漢平習慣于自己作為一個軋輥工人的工作,沒有任何想法,如同這個單位最平凡的一個齒輪,運轉(zhuǎn)整個機器。此時他半瞇著眼睛,似睡非睡的坐在大客后排靠窗的座位上。

  烏云很厚,但陽光穿過云層,一片片的勉強照亮這個小地方。賣包子餛飩的路邊攤在熱氣和早晨的冷風中用油乎乎的手接過一塊五塊的紙鈔;批發(fā)運動服,鞋和帽子的中年人從還不清醒的巷子里拖出來裝貨的車,撐起鋼架開始掛運動服,鞋和帽子。春天的霧在空中彌漫著,讓人把坐起來的上半身又鉆進被窩,將身子挪入剛剛被捂熱的位置。

  李漢平的大客從市區(qū)穿過,在人流逐漸稀少的方向上又開了一陣。在窗外的景物變成龐大的煙囪和彩鋼房時,大客減速并開始轉(zhuǎn)幾個大彎,進入廠區(qū)。李漢平抬頭看了一眼天,太陽進云里了。

  從角門進去,走過天橋時感受一陣幾千度鋼件的溫暖,穿過探傷設備和軋輥交錯的庫區(qū),上二樓左轉(zhuǎn),第二個屋子門上貼著202的牌子。這是李漢平的工作地點,屬于一個軋輥工人的小房間。李漢平忽然想起來兒子小學時候來到過這里。他帶著他在十幾米高的展示臺上看著鋼件是如何從高爐中冒著刺眼的紅光鉆出來,又是如何穿梭于軋輥中數(shù)次,伴隨著巨大的噪音,完成從血紅的野獸變成銀白的一層鐵片的升華。物質(zhì)不滅,只不過不停轉(zhuǎn)化。可惜李漢平在回到屋子里感慨時,兒子早就拿起自己的手機開始熟練的翻到游戲,摁摁摁。

  發(fā)完了一通感慨,李漢平簡單收拾了桌面,就走出了房間。今天他本應該值二班。但單位說要召開工人大會,作為班長的李漢平不得不調(diào)整時間,趕在早晨九點前到三樓的會議室。他低著頭,看著青綠色而鑲著金色防滑條的樓梯一步一步走著。三樓右手邊深紅色實木大門大敞開著,藍色的工作服在進入。會議室有點暗,白熾燈兩頭發(fā)黑。窗外的烏云還在。李漢平透過因為烏云而發(fā)灰的藍玻璃看著外面的廠房,鐵軌伸向遠方,一卷一卷的鋼板坐在車廂里,駛向南方。

  會議好像開了很久,又好像沒一會就結(jié)束了。李漢平從會議室走出來,又好像并沒有走出來一樣,在門口站了一會。他一直不認為會開這樣一個會議,可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個會議早晚要來,李漢平也認同后一個聲音。于是兩個都完全合理的思考在李漢平不太靈光的腦子里共存,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中午李漢平熱了飯,自己在房間里吃。他感覺自己忽然像兒子玩的陀螺,二十五年的地基變成了一個尖尖碰著地面,只有飛快的轉(zhuǎn)才能保證上面是平的。李漢平有點慌,因為尖尖上面除了李漢平還有兒子和媳婦,還有鍋碗瓢盆水缸板凳,還有他爸他媽。李漢平想起來兒子他爺爺在兒子他爸爸中考之后說的,自己的單位是這個城市的中心——雖然地理位置并不是——,是不可多得的好位置。而且最主要的,李漢平在這個位置上看得見自己。他好像是一個監(jiān)視自己的幽靈,他活的有個頭,他這么干活這么活著活了二十五年,他就是樹根上長出來的芽,靠著樹的根活著?,F(xiàn)在樹變成沒根的了,成了一根鋼釘。李漢平胡亂的洗了碗,胡亂的倒水喝水,喝了一杯又一杯,李漢平胡亂的感覺熱于是脫下勞動服,又胡亂的感覺冷,再把勞動服穿上。但是探傷回來的小工讓他檢查結(jié)果,并且寫報告,李漢平卻是十分清醒。

  五點。李漢平胡亂的鎖了門,這時他終于不再感到胡亂了。他看著鎖上的門,吸了吸鼻子,讓冷氣穿過鼻子往上走。這么看了一會,李漢平下樓,穿過庫房,穿過天橋,穿過角門,上了回家的班車。

  在他的身后,太陽在云層中慢慢落下。

  

千方綬禮

重修了。   祝好,我的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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