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水火三殿因為要去后山巡視一番,因此沒有跟著大部隊回到內殿?,F(xiàn)在整片的庚辰山脈都需要被確認有無外人進入。
“桑木主,王相之女當真會被永遠囚禁五華嗎?”白家一個弟子發(fā)問道。
祁落與外殿諸位都相處的不錯,她不似其他的五華人那般難以接近,或是讓人心生恐懼。大伙見桑木主為人親善,平日里她的禁忌也不多,大家都會借機與她說上幾句話。但凡有什么想問不敢問的都會私下偷偷找她,祁落也是能答則答,遇上不可說之事也就是一笑了之,不會拿他們如何。
所以縱然此刻氣氛十分緊張,還是有大膽的弟子敢去祈落那處打聽。
王相之女永囚五華,這不算一個翻天的大事,可也絕不是一句話就可以帶過去的。畢竟那是當朝丞相的嫡親女兒,還是大公子的未婚妻首選,當著大公子的面說要把人留下就留下,說囚禁就囚禁,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未免霸道了些。
偏得五華的實力又強得人面獸心,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可憐王杏清,好端端王都排行第一的貴女,只能落個在這深山老林里年華終老東下場。
祁落道:“祁墨的話在整個庚辰地界五華宮范圍,都是不可反抗的,她的話也絕不會更改?!敝袠兄睿粚m之主,自不是白叫的。
也是,方才他們也瞧得出坤土是這里的最高掌權人,她發(fā)話的事情,大公子定不會在首次見到五華中樞,就與之發(fā)生爭端。
“那王杏清究竟是瞧了什么不該瞧的,才會被關起來?”
祁落說道:“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們,只是這代價不小,如果告訴了你們,只怕你們幾個余生都與那位王姑娘為伴了?!?p> 不了不了!他們不要曉得了!那些個萬萬聽不得的東西,還是永遠都不要告訴他們才好。他們還年輕,命要緊。
白淑士掏出了一包藏在懷里的糕點,屁顛顛走來:“姐姐,這是我今日的點心,給你們吧?!卑准依隙€是個孩子,這等藏吃食留著晚上偷吃的事情,也只有小孩子才會做。
這些都是他今晚藏下的寶貝,但是如果是讓給姐姐們,他寧可自己餓著都行。
祁落感慨到底還是白家的小弟可愛,對那些上古秘辛一點興趣沒有,還懂得孝順自己。
“待會啊,我就把這些分給你的還有兩位姐姐。”
小白白天真無邪點了點頭,姐姐們喜歡他的點心就行。
祁壞姜一直默不作聲觀察著現(xiàn)場,她留意到了這位白家老二,剛經(jīng)歷過那些事情,此刻的白淑士依舊雙眼明亮,仿佛絲毫未受方才的影響,似乎已將不悅之事忘得一干二凈。
此子,心性無雙,前途無量。
五華拒絕卜卦,但是她們時常會觀星,能顯示在星象之上的都是與天下大勢息息相關之事。庚辰的夜空疏朗,抬個頭想無視那片亮得瞎眼的星河都難。還有就是觀相了,一張臉懟到她們眼前,想不看也不行啊。
祁懷姜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轉身看向洛家二子:“山外不是有句話,奪妻之仇,不共戴天。你妻子這輩子不可能離開無明域,你不打算找我們報仇嗎?”
別日后來找她們算賬,要打的話,今日一起了結的就是,省得日后還要再來來回回。選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打殘他,再不夠就打死他,祁懷姜如此盤算。
奪妻之仇?哪里的妻?洛云馳先是一愣,后也懂了這話的意思。
“回若水殿主,我與王相之女確實沒有關系。她觸犯五華萬年宮規(guī),理當交由五華處理??v然今日是王相親臨,想必他也會如此處理。倒是我等希望,五華不要因為此事,傷了五華與王都歷來的感情?!?p> 感情?祁懷姜心中暗哼,王都與她們有何感情而言,更別提哪來的傷?上次后山木屋院中,祁懷姜就覺得這個洛云馳說話圓滑,現(xiàn)在死的都給吹成活了。
祁懷姜不客氣的視線,從上往下掃了洛云馳一眼,再從下往上掃上去。那眼神是要有多冷漠就有多冷漠,能有多不友好就有多不友好。
見對方確實沒有為了王杏清與她們日后算賬的意思,收了眼神,祁懷姜轉身就往后山而去。
祁傲更是懶得搭理這些,瞧見祁懷姜終于挪步子了,她自是跟著一道走了。山脈巨大,只靠三人就是將腿走廢也查不完,所以她們今夜需要通過這片土地上的花鳥魚蟲來確認,有無山外的人族闖入。
平素整個山脈都布有結界,可每逢百年一遇的王都入山聽學,五華便會撤去結界,整片山脈的護衛(wèi)會轉由王都軍隊把手。
但現(xiàn)在祈懷姜已經(jīng)不再信任山脈下駐守的王軍,眼前事實就是有人已經(jīng)闖入庚辰地界,摸進入了內殿。庚辰五華的護衛(wèi)便不能再交給別人,只能由她們自己親自掌控。
水木火花了一天一夜將極為廣袤的庚辰地界巡視了一遍,沒有再發(fā)生什么異常。地界上的草木,溪流,陽光都告訴她們,除了外殿的區(qū)域里,整個山脈中并沒有其他外侵者的氣息。而外殿里是否還有混入的外人,就得后面交給外殿自己排查。
事后三人來到坤土殿中,祁墨正沉默不語站在殿中的千里江山圖前。
那是一副長約七丈的巨大畫卷,上面描繪了世間大陸的地形山貌。
如果山外人有幸見到這副畫卷,不出片刻就會暴斃身亡。因為這幅畫里有整片大陸的龍脈走向,地下五行靈脈暗流。常人看一眼,就會因為無命承受而導致七竅流血瞬間死亡。
祁墨作為五行中樞,觀測整個世間的五行流動,便是坤土殿主的任務。
一身紫衣,上繡有金絲牡丹的祁梵鋅則站在畫卷一旁,她身姿挺拔,左手握著一卷竹簾書卷,往右手掌心上一拍,握住了竹卷。祁梵鋅作為坤土殿的第一左膀右臂,對祈墨匯報分享著近日的情況。
祁梵鋅自黑衣人處沒有問到什么有價值的線索,那些山外的人族不過是一群拿錢辦事的殺手。
委托之人會將酬金與任務要求放置于王都城外鎮(zhèn)危崖,殺手會派人定期會去查探危崖。若組織決意接下那任務,便會拿走寫有要求的紙條與酬金,若是不接則將東西放回原地。
總而言之,他們的規(guī)矩是從不與委托人會晤,只負責完成任務,其余他們知曉的越少越好。
這次的任務內容對方要求他們偽裝成三門的人,混入五華外殿,靜候時機。若哪日外殿的廊間掛上一盞紅色花燈,便是行動的標記。
他們就在當夜需得潛入五殿包圍之下的中央塔樓,翻找一本叫瀾林漫言的書,并將其帶出。
“瀾林漫言?那是什么?”祁傲問道,中央塔樓有二十四層,藏書無數(shù),常年無人入內。若是少個一本兩本,根本無從知曉,假使想要一一查驗丟了什么,沒個一年半載根本不夠。
要不是對方交代,大部分人根本都不知曉還有這么一本書。
祁墨道:“這本書是萬年前傳下來的,好像就是一些雜談秘聞,多記載長生秘術的藥方?!?p> “長生秘術的藥方?”祁傲止不住唏噓起來:“世上哪有這種東西,還有此等不著調的書籍是怎么收進中央塔樓的?”
祁墨繼續(xù)道:“這本雜記并未表明作者名諱,但上頭的方子也多是胡謅?!?p> 這山外人真是萬萬年也不改的德行,從古至今就沒缺過做夢自己可以長生不老的人。
長生不老這四字也不知是有了什么魔力,讓這么多人前仆后繼。身邊故人不在,故國不將,天地尚且并非永久,什么樣的執(zhí)念非要自己一個孤零零活著。
祁墨答道:“那時五華誕世,初代為了避免此等雜記上頭的方子流出去誤人子弟,也就一道收入了中央塔樓。那時有不少這種雜談被收入中央塔樓,這些書看似荒誕,可往往也是這種秘傳雜談,更能反應了普羅眾生的貪念癡?!?p> “不惜派人潛入五華,鬧出這么大動靜,就為了這么個沒根沒據(jù)的東西。據(jù)說現(xiàn)在的皇帝也是沉迷此道,不可自拔,成日的煉丹求方?!捌盥涑扇栈煸谕獾?,也對當今朝局有些了解,這位皇帝老兒為了這些可沒少鬧笑話?!斑@世上有沒有長生不老的藥方,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我們清楚?!?p> 可笑世人愚蠢。這人都不老都不死,時間存在的意義便會終極消失,組成世界的最要一環(huán)崩塌,世界也會消逝。所以萬物有死,萬物有死,長生不老是任何活物不可觸及之物,任何活物命中都不會有。
祁懷姜繼續(xù)問道:“那本書呢?他們找到了嗎?”
“毀了?!逼铊箐\拿出一卷絲帕打開,中間包著一些灰燼和幾角殘余未來得及被燒毀的方子,在黑衣人與她們打斗中,此書大半已經(jīng)被不慎燒毀。
剩下的這些東西根本拼不出什么,只能看清幾個配方,都是些朱砂,首烏之類的劇毒之物。丹方七七八八都會有這些成分,人若服用這些東西,還長生不老?不送你提前上路就不錯了。
雖然不知背后之人是誰,但歸根結底無非就是一個有錢有勢的,找上一群沒錢沒勢卻不怕死的,妄圖闖入山門行偷竊之事。
為了長生不老的癡心妄想,萬年來五華送死的沒有一千也有一百。她們是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倒也不會再派人追至山外一查到底,畢竟無論是五華還是世上的任何角落,都不存在這樣的藥方。
不過這山外的人總算是長進了,一萬年了,終于是有人成功摸進內殿了。
祁懷姜突然想起來:“那個偷入紫金殿的女子呢?審過可有什么異常?”
說起王杏清,祁梵鋅不免有些無奈:“審了,說是想用紫玉金籌策算上一算,這未來皇帝究竟會是誰,好提前準備以后成為真正的皇后?!?p> 祁懷姜搖了搖頭,洛云馳一口否認此女子為自己的未婚妻子,殊不知搞了半天,別人也是正在挑。
祁懷姜繼續(xù)問:“那她可有交代過,自己手里的地圖從何而來?”
祁墨回答:“這個我問過,她說是在黑市購買所得,包括那些黑衣人手里也搜有五華的格局圖?!?p> 因人丁稀少,五華宮占地并不大。內殿按著最基本的五行排位,五殿樹立五角,中設塔樓。這種極為粗略的地圖,在山外早就有所流傳。雖說極難獲得,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
無法再得到的訊息,就該處置那些黑衣人與王杏清了。祁墨與梵鋅伙同木水火三殿站成一圈,無明域的開啟需要五人一起,少任何一方勢力都無法打開這個地方的入口。
無明域的入口,其實沒有具體的地點,世上任何一處都可以成為打開的入口,只要五人同時輸出力量,集合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就能打開無明域。
世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成為開啟入口的地方,它又不存在在世上任何一個地方。它只是一個由五行圍出的異空間。
無明域,又名無明獄,改一個字就是永無明日,身墜地獄。
那十幾名黑衣人,王杏清主仆皆會成了被世界遺忘之人。你尚活在世間,卻又不在世間,世間無處世間無人可覓你,直至身死魂消,再入六道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