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宇尋只有四境，所以他的父親百里文拓只撥給了他一支千人隊，下有佰長十人。
原平很清楚，寧缺和他的百人隊應(yīng)該是被百里宇尋當做嫡系來培養(yǎng)的——即便當時自己借百里宇尋之手把寧缺放入軍中時也只是順手而為。
寧缺的父親寧道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城守，他被治罪，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家族……
十五年前，江水原氏族長原赫正值壯年，彼時他已是五境歸一的強者。
他率鎮(zhèn)守江水郡的原氏本部及依附于原氏的家族渡江前往燕云北境參加了那場可以說是決定齊國國運的大戰(zhàn)。
那時過江的旗幟似乎鋪滿了長河河面，旌旗招展，烈烈生風，這是江水原氏震懾江南七郡的底氣所在。
可最終他們和無數(shù)的人一起死在了那里。
在與北蠻聯(lián)軍廝殺了整整兩年后，再也無法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
最后一只信鴿報來平安時，原平還小，只是跟著族中長輩高興，只知道那個時候后將軍百里文拓已經(jīng)成功阻擋住了敵人在長城沿線的攻勢。
而燕云北境多少年來一直在齊國的統(tǒng)治之下，儒道教化不曾停歇。
只要和那邊的十二鎮(zhèn)鎮(zhèn)軍相合，打退書王子部與遠道而來的天靈部、呼延部所率蠻軍似乎指日可待。
信鴿飛出去后再沒有飛回來，再次被送回來的，是一些沾滿了血污的鎧甲、衣物和不知誰送出的信物。
朝廷軍隊送回將士的遺物那天他只敢遠遠地看著送靈的隊伍緩緩地向前走向祖地。
白幡似乎掛滿了那條長長的、似乎怎么也看不到盡頭的路，無數(shù)的哀嚎和哭泣不曾停過。
在夜里，他曾不止一次地被哭泣聲驚醒，那或許是哥哥的，或許是來照顧她們的姑姑的。
有時還有自己自己夢中的。
醒來的時候，淚水已經(jīng)浸濕了枕巾，可是眼淚卻止不住，止不住地一直流。
那是一場豪賭，輸了，就是滿盤皆輸。
江水原氏的人才出現(xiàn)了斷層，原氏及依附原氏的無數(shù)家族無數(shù)的父母失去了他們的孩子。
無數(shù)的姐姐和妹妹失去了她們的哥哥或者弟弟，還有無數(shù)的弟弟妹妹失去了曾一直庇護著他們的兄長。
無數(shù)的人來問他們?yōu)槭裁?，為什么會是這樣。
很多的人看見他們不再是恭敬地行禮，而是遠遠走開，那個時候原平覺得自己就像是鬼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鬼怪。
后來是姑姑出面了。
她暫時接替了原式族長的職位，因為原赫死后原氏只有這么一位可堪一用的五境高手了。
長老推出了原赫的姐姐、原平的姑姑原承澈來整理原氏一族在戰(zhàn)后的遍地狼籍。
可因為戰(zhàn)死了太多的的高手，也因為有太多的青年種子死在了燕北，原氏對于長河下游的掌控力開始在逐漸的變?nèi)?，曾?jīng)強大的望族原氏似乎終于成了一只沒有牙的老虎，可以任人擺布。
盡管這牙，有一半是為了這個國家失去的。
每一天都有新的壞消息，每一份折子似乎都是一團重云壓在原氏的頭頂。
局勢在齊云山收下原平作為弟子前往六院修習前一度是那么灰暗、壓抑地讓人喘不過氣。
原承澈房間的燈，從那時起常常從暗夜開始籠罩的時候亮到第一聲雞鳴。
寧德、若水、懷林三城呈品字形居長河險要之地，其城守本都是原氏一系的人，在原氏落寞后若水、懷林城城守便先后脫離了原氏開始觀望。
只有寧道仍然愿意支持他們，而寧德城在其余二城的上游，正恰長河分叉點的喉孔處。
原平知道就算長河不泛濫，寧道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有太多餓狼在盯著他，準備狠狠地撕咬他。
因為擅自開倉放糧、治水不利寧道一家獲罪充邊，又因協(xié)助平叛有功被齊帝特赦官復(fù)原職。
在平叛的時候?qū)幍勒业搅俗约?，而自己找到了百里宇尋?p> 他把寧缺和百里宇尋叫到了一間食肆中，二樓的靠街位置，開著窗。
百里宇尋盯著窗外的行人說那些人最多退步到這了，寧缺不能留下來，前線戰(zhàn)事不利，齊天將軍死后，我們的話語權(quán)已經(jīng)沒那么大了。
原平仍然在默默地低強度運行源氣凝練血液，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寧缺。
寧缺說，我想從軍，去北方。
原平看向百里宇尋，他正盯著窗外的行人看著。
百里宇尋說好，那你接下來就跟我走吧，不幾日交接完便可以了。
原平拿出了一個圓盤給寧缺，圓盤中間是一片凸起的明鏡，被一個雕有浮龍的鏡框框住。
“這個是水龍盤，一位師兄贈予我的，和你很契合?！痹桨杨^扭到了一邊，說著。
“謝謝，原少主?！睂幦闭f。
后來原平再沒見過他。
……
原平在無煙城的客棧住了一個多月，寧缺才趕到這里。
是清晨的時候，他唱著家鄉(xiāng)的歌走在無煙城并不平整的土路上，一邊走還一邊甩動著手中的一枚明晃晃的圓鏡，直到原平叼著一只包子還拿著幾只油紙包著的包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我真不想說我認識你?！痹洁洁熘?，含糊不清，這是他最喜歡的香菇青菜包，如果不是擔心這貨吆喝太久弄的滿城皆知到時候走路上都被認出來原平?jīng)Q計不會說自己認識他。
寧缺站定了，立了一會，看的原平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說道，“少將軍說你變了好多，沒以前那么悶了?！?p> “哈哈?！痹酱蛄藗€哈哈，“自從不用每天那么拼命后我也感覺我好多了。你那些部下呢？”
“都在城外扎營，”寧缺接過了原平手里的包子，也塞了一個進嘴，“兄弟們趕了一夜的路，這會正餓著，給錢。”
寧缺也伸出了手。
原平忽然覺得這老自己感動自己也不是個事，這還沒創(chuàng)業(yè)呢就有財務(wù)危機了。
“走吧，回客棧取，不過我的碎銀不夠了，你得拿點銀鈔去兌?！痹侥眠^寧缺手里的水龍鏡，細細摩挲著，這玩意兒還真漂亮。
……
……
……
由于源氣的存在，這里的環(huán)境災(zāi)害一旦出現(xiàn)便難以依靠人力抵擋，而只要每次齊國北方草原發(fā)生大的災(zāi)害，尊書王子部為大單于的北獵草原諸部便會聯(lián)合進攻擄掠燕云北境。
這種情況直到他們真的占領(lǐng)了燕云北境后才逐漸停下。
不僅是因為當年的十二年之約，也因為長城太難打了。
一個輪回的時間，給了齊國喘息的機會，也讓餓狼可以完整地吞下它的獵物。
雖然大齊在這里每年要花費大量的軍費，但也真的保了齊國邊境十多年的安穩(wěn)。
即便，大戰(zhàn)沒有，小戰(zhàn)一堆。
叛將雷澤雨落在草原上和他當年的部下重建了一支雷澤軍，而大單于書奕封他為右賢王，還給他劃了一大片草原和奴婢。
“幾乎每年，他都會來長城跑馬，”說到這的時候，原平一行人已經(jīng)退了客棧出了無煙城，寧缺有些頭疼似的按住了額頭，“不消停。”
原平笑了，然后看天色差不多了說我們睡扎營吧，很晚了。
阿狗說我看行。
小道士緊緊抱著齊敏的手臂說我還是個孩子，要和師姐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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