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完了，趙姑娘先走了。她走之前和我約定好明天她帶我去買身衣衫。
宋慕之抱著手臂，氣得昂起頭翻我白眼。我不理他，他終于是憋不住了?！澳闶遣皇巧笛剑磕憧床怀鰜韱?？她故意的！”我無所謂的看著他道“我知道啊，她沖我撒嬌我開心。”宋慕之委屈得快流下一行熱淚。“她從小就這么壞我！回回別人都吃她那套！”“那沒辦法，趙姑娘又好看、又香、又溫柔?！蔽谊种割^細(xì)說她的優(yōu)點隨即微微笑道“你輸給她，你、不、丟、人！”
我要是他我定憋屈得落淚，但是我不是他，我當(dāng)然樂在其中了。“山溫水軟的趙姑娘，我是男子我定追求她?！蔽移妨艘豢诓璧馈Ｋ文街衤犃耸裁床坏昧说氖虑椤盎?，你快娶了她吧。叫她別來禍害我！”我懶得搭理他，繼續(xù)吃著我的菜。
他過了一會，像是把自己哄好了。若無其事地問我“你今天晚上住在哪里？”我并不知道，我也如實回答。他搖搖扇子，故作神秘道我知道有個地方。我抬眼問道“哪里？”他抬眼別過頭，故作深沉不答我。我給他斟了杯酒“宋公子，我剛才對你的態(tài)度真是不是太好，我自我檢討一下?！彼攘司?。拍拍衣衫得意道“算了，跟我走吧?！?p> 和我家那個大英雄一樣裝。
他帶我來了個叫客棧的地方。人間也是發(fā)達(dá)，好玩的好吃的太多了，還有花錢借住的地方。宋慕之要了兩間房，我叫住他“不是，你怎么叫兩間房？”他低頭朝我笑，低聲問道“敖姑娘還想我和你住一間房？”
輕浮至極！我瞪大眼睛“你……”他也瞪著我道“我……我……我……我為什么不回家？”
“對！”
“秘密?！?p> 說罷，他上樓了。我不想繼續(xù)和他說話，也上樓去了房間。
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沒有熄燈，亮一點有一種家還在的感覺。
瓊?cè)A，你叫我活下去我若是活不下去怎么辦。若是還是那么沒有用報不了仇，你會恨我嗎？我后悔了，讓你占一下便宜好了。小的時候，我們幾個見面是玩不到一起的，見面就要對詩，我有的時候根本對不上來。后來他們時興斗茶還有什么比琴，我根本不精通。這個時候你像一只驕傲的孔雀，又高興又矜持的謙虛一下“小可小可，承讓承讓?！边@個時候阿娘就會說“你看人家瓊?cè)A，多好的榜樣啊，你要向人家學(xué)學(xué)。”我就是那個時候討厭你的，說白了我就是羨慕又妒忌。這個時候我總會聽你的阿娘又驕傲又惋惜的說“瓊?cè)A這孩子要是個男子就好了?！蔽腋缯f你是翱翔于天際的雄鷹，終將有自己的一番成就。現(xiàn)在孑然一身在九重天你的處境我不敢想，你什么心情我也不敢想。你有精衛(wèi)填海的勇氣對吧，你要活著等到我回九重天接你的那天。
我是說我不逃了，瓊?cè)A。
剛有困意，就有人敲房門。我穿鞋下榻。我開門就看見宋慕之那張張揚的臉，我懶得理他。剛欲關(guān)門，他便抵著門。我皺眉道“你干什么？和我比誰勁大！你比不過我的。”他抱臂靠在房門上“睡不著，去賞月不？”短短一句話，像一道雷把我劈得粉碎，我低聲咬牙切齒道“大半夜不睡覺邀我共處一室賞月，傳出去我名聲要不要了！你家富裕，沒教你禮節(jié)嗎？”他似乎意識到了我是真的生氣了，他正經(jīng)道“我是想說，去屋頂賞月。”我從來沒有這么無語過。
我不明白他要整什么幺蛾子，跟著他出去賞月。結(jié)果是他想得很美，我翻上屋頂，他翻不上去。還是我拎著他的衣領(lǐng)把他拎上來的。他非常寶貝護住那兩瓶酒，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領(lǐng)。我對他顧禮節(jié)又不顧禮節(jié)弄的很矛盾，我對他說不上討厭，也不喜歡。感覺我真的很白眼狼，也許他不教我生活我真的會絕望的死去吧?！八喂?，謝謝你?！彼珠_始挺直腰桿裝了“哎呀，整個長安還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嗎？你救我一命，我還了你一命，我還教你在這吃人的人間生活，有能力自保?！蔽乙苫蟆澳氵€我一命？”他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看著我“你現(xiàn)在不是有活著的欲望了嗎？你喜歡我也罷，討厭我也罷。產(chǎn)生喜怒哀樂，就有活著的動力。只有讓你不停的思考別的事情，你就不會想著去死?！蔽尹c點頭道“挺有道理的。你怎么知道我沒有活著的欲望呢？”
他枕著胳膊躺下道“六歲的時候，我從人牙子手上買了一個小丫鬟。那么多小孩子，就她最普通，又瘦又矮又丑。小孩子們站了好幾排，有三十多個吧。有人會編草編小狗，有人會翻跟頭，有人長得好看長大可以給我做通房丫頭。她什么也不會，睜著麻木空洞的眼睛呆呆傻傻地發(fā)呆。我這個人天生反骨，一味討好我的我反而看不上。我就帶她回家了，她伺候我的時候眼睛也是麻木空洞的。沒到兩天她就死了，她自己把腦袋插進灶火里，地上都是她的血手印，她那么痛苦還是一心求死。后來我就知道，那是一心求死的眼神。隔了十一年后，我又在你身上看到這種眼神。那天晚上我點上火就后悔了，我怕你也把腦袋塞火堆里了。不點火又冷，我就一直沒敢睡。你看啊，我這么好心，你是不是應(yīng)該不討厭我了？”說罷便把酒往嘴里倒。我點點頭“你是真善良……”我也不知道說什么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他不樂意了“這就沒了？我都把我的故事說出來了，你不講講你的？”
感情在這等著我呢。
“你不是說不問我過往的嘛。”
“我又沒說不讓你自己講。”
“我阿娘，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娘?！?p> “巧了，我阿娘也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娘。”
“我阿娘死了。”
“……那你阿娘最好，我阿娘排第二?！?p> “我小的時候，總是惹我阿娘生氣。我功課不努力，干什么都是最差的，有一回給我輔導(dǎo)功課她都?xì)饪蘖?，她也沒舍得打我。她哭得特別難過，抱著阿爹哭邊哭邊喊我為什么那么笨?！?p> “嗤……”我瞪著宋慕之，他示意我繼續(xù)說。
“那時候我總是想，以后再努力吧。然后拖到現(xiàn)在，拖到我阿娘死。我都沒有成為她期盼的那樣，我現(xiàn)在就特別后悔，后悔沒有讓她少生點氣，讓她開心一些。可是什么都晚了，她不在了?！?p> “宋慕之，我是想說你該回家了。少讓你那第二好的娘親生氣了，不要像我一樣?！?p>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