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月下不知來人
夜色下的京城燈火輝煌，享受著夜生活，在大街小巷中游玩嬉鬧的人一點兒也不比白日里少。
望舒樓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青樓楚館，同時又處在最熱鬧繁華的大街上，即使過了子夜也依舊會有客人進進出出。
燈火下，望舒樓門口，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扶持著一個衣著華貴滿身酒氣的中年男人走出。
男子身材壯碩，按理來說應(yīng)該不輕，也不知那女子有多大的力氣，雖然看起來是有些搖搖晃晃，可卻依舊扶著那男人漸漸遠(yuǎn)去了。
青樓楚館門口出現(xiàn)這樣的一幕并不讓人覺得意外，人們也都不會在意，各自談笑玩樂，很快便將之拋諸腦后了。
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那對男女穿過繁華的夜市街，轉(zhuǎn)過街角朝著遠(yuǎn)處走去。
夜市街位于京城的正中，他們穿過了這片區(qū)域，去往的方向有官府衙門，有高官厚祿的府邸，也有巍然不可侵犯的皇城。
夜里街道兩旁的商鋪大都關(guān)閉了，為數(shù)不多開著的也只有幾間客棧而已。
忙了一天總算將賬目對完，客棧的老板走出店門伸了個懶腰。
他已經(jīng)年過四十了，這間客棧祖祖輩輩的開著，他也從未想過換做別的營生。
興許是因為那些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客人們吧。
他這輩子至今為止幾乎都是在這里度過的，從父親手里接手客棧也有十余年了。
他們一同見證了無數(shù)人的人生。
有向往京城繁華前來見識的旅人；有進京趕考，最終卻郁郁不得志蹉跎半生，最終無奈歸鄉(xiāng)的落魄書生；有考上了最終金榜題名為官一方的；有來往各地行商的；還有刀尖舔血的江湖人……
舉起雙手舒展著身子，這讓他覺得腰部的酸痛微微得到舒緩，用手輕輕捶了兩下。
看來是時候該請個掌柜幫忙打理客棧了。
這樣想著的時候，前方街道盡頭一隊巡城的士兵從夜色里走出。
甲胄的碰撞聲，馬匹行走時發(fā)出的踏踏聲連成一片。
客棧老板看了眼，正準(zhǔn)備回店里歇息，卻忽的聽到另一邊街頭一女子的驚呼聲伴著雜物散落的聲音響起。
“呀！”女子驚叫一聲，似乎連帶著什么東西一同摔倒進了街邊整整齊齊放在一旁的竹簍堆里。
“嘭”的一聲，竹簍散落一地，女子落地發(fā)出吃痛的“哎呦”聲。
巡城的士兵紛紛催馬過去，前排的幾個立刻下馬上前按住刀柄，隨時準(zhǔn)備動手。
其中一人舉著燈籠上前探看，竹簍亂亂看不清人影。
“臭娘們！”一聲男子的怒喝從雜亂的竹簍堆中響起，旋即又一把撥開眼前的雜物，將壓在身上女子推到一旁，憤然坐起。
男子寬眉方臉，沒什么特點很是普通，不過衣著倒是不凡。
巡城的將官皺眉看他一眼，上下打量一刻，又瞥向一邊被男子推倒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那女子身段婀娜，穿著暴露……打扮的這般花枝招展，想來該是青樓女子了。
女子俯身在竹簍堆里抬手揉著腦袋，“哎呦哎呦”的叫著，應(yīng)該是剛才摔倒時受傷了吧。
將官移開視線，再次看向那個男人。
男人坐起身，看到面前忽的圍了這么多士兵被嚇得有些惶惶。
“兵，兵爺……”男子被他們圍在中間，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主動開口。
“大半夜的，在這里做什么？”為首的將官樣貌年輕，仰著頭居高臨下的看他。
衣著華貴的也不一定就是高官厚祿，也可能是有些銀錢身份低賤的商人。
看他面對自己的態(tài)度，顯然就是后者了。
“兵爺！我家就在旁邊那條街，我這……”男子說著，左右看了看。
看到一旁趴在地上見了巡城不敢做聲的女子，訕訕笑了笑。
“我這不正回家呢嘛。”男子厚著臉皮說道。
那年輕將官審視一刻，正準(zhǔn)備說話，身旁一個士兵上前與他低聲交談幾句。
“咿！老曹？”不遠(yuǎn)處，客棧老板舉著燈籠驚訝出聲。
將官抬手制止那士兵說話，看向客棧老板，問他：“你認(rèn)識他？”
客棧老板連忙點頭應(yīng)聲是：“認(rèn)識認(rèn)識，他是隔壁街書店的曹老板，好多年了，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是這個點兒才回去?！?p> 不過，今日比平時晚了半刻鐘。
這種小事便沒有說的必要了。
這和他手下告訴他的沒什么出入，將官“嗯”了聲，也沒再多說什么，催馬帶隊離開了。
“老曹，你這……”
客棧老板提著燈籠靠近，這才看到他身旁還趴著個青樓女子。
“唉！”搖搖頭，伸手將他扶起，嘆了口氣，沒說什么，無奈走了。
老曹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逛青樓這個毛病一輩子改不了。
不過……也是，年近四十了還沒成親，流連青樓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只是，老曹這個人各方面條件都挺好的，上門說親的媒人也不少，但他為何一直不肯結(jié)婚，便沒人說得清了。
看他幾年如一日的往返青樓，也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不管客棧老板是怎樣想的，看著他漸漸走遠(yuǎn)后，被叫作老曹的男人才將那女子扶起，兩人一同快步朝著遠(yuǎn)處走去了。
那模樣可半點也不像是喝多了走不動路了。
夜色的掩蓋下，兩人穿過街道，走過轉(zhuǎn)角，玉帶橋出現(xiàn)在了兩人的視線之中……
長公主府，一扇不起眼的角門輕輕打開了一個縫隙，兩道人影迅速穿過。
人影消失，角門關(guān)上，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好似從未開啟過一般。
兩道人影在府中快步穿行，很快就越過了一道月洞門，兩人駐足停下。
他們才剛剛停下一會兒，遠(yuǎn)處一盞燈籠從黑暗中飄來。
燈籠近了，伴隨著細(xì)碎的腳步聲響起。
“跟我來吧?！币粋€女子的聲音傳來。
兩人應(yīng)了聲“是”，連忙上前跟在那女子身側(cè)。
燈籠的照耀下，三道人影很快遠(yuǎn)去。
這一角落再次被黑暗籠罩，明明是夏天，這會兒卻安靜的連蟲鳴都沒有，就好像真的空無一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