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細細一想,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有點粗心大意,竟然放過了一個明顯的漏洞:袁熙蕓自稱是受白廣恩指派,前來迎接,然而他事先并沒有派人去通知白廣恩,因為他就是想在白廣恩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造訪,以便了解到最真實的訓練情況。他可不想被白廣恩做做樣子就蒙蔽過去,那樣只會害了將士們。
按理說,當時他和手下只走到了半路,不太可能被白廣恩發(fā)現(xiàn),自然也就不會派人來迎接。退一步說,就算白廣恩不知從哪里得知了他要來,也應該親自前來迎接,而不是派3名小兵來帶路。畢竟朱慈烺可不僅僅是大帥,他前太子的特殊身份,是誰也不敢輕視的,說不定哪天他就復位了,有望成為未來的皇上。
還有一個細節(jié)也可供佐證:當隊伍快到白廣恩的營門前時,都沒看到有人出迎,這說明白廣恩到那時都還不知道他要來。
想到這里,朱慈烺嘆了口氣。如果說,他作為前太子,長期身居皇宮內(nèi)院,江湖經(jīng)驗不足,著了道還情有可原;張航可是來自現(xiàn)代,看過那么諜戰(zhàn)片和網(wǎng)絡小說,應該是能看出一些漏洞的。
只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以至于落到這般田地。不知道這些人會怎么對待自己,是直接撕票,還是找洪承疇勒索贖金呢?
正在懊惱之際,柴房門開了,走進來兩個人。
朱慈烺一看,這不正是上午遇到的徐傳斌和宋德成嘛?
然而這回,兩人臉上再也看不到一點畢恭畢敬的表情,他們一左一右,架起朱慈烺就往外走。
朱慈烺感覺情況不妙,掙扎著問道:“兩位壯士,你們這是干嘛?”
徐傳斌笑道:“送你回家啊?!?p> “回……”話未說完,朱慈烺就已意識到:自己這條命,只怕是要交代在這里了。
此時,張航悲戚不已:我怎么這么倒霉??!
原本以為自己運氣爆棚,穿越到明朝后附身到了太子身上,讓他有機會施展宏圖大志,挽狂瀾于既倒,拯救大明,卻沒想到才來一兩個月就要掛掉,并且不是戰(zhàn)死沙場,而是死在土匪手里,真是窩囊到家了。
不一會,朱慈烺被帶到了山寨的議事廳。正中的椅子上坐著一位年輕女子,仔細一看,正是袁熙蕓。
朱慈烺暗自舒了口氣:原來這個袁熙蕓還真是位美女。照這么看來,上午的時候自己盯著袁熙蕓看,倒也正常。
然而這位美女此刻卻是一臉殺氣,怒喝道:“朱慈烺,你的死期到了!”
朱慈烺一愣:“袁姑娘,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
徐傳斌斥道:“不許亂喊,要叫女俠?!?p> 袁熙蕓擺擺手:“無所謂,反正他已經(jīng)命在旦夕了?!彼D(zhuǎn)而對朱慈烺說:“本來我想殺的人是你爹,可惜他被保護得太嚴實,一時殺不了。前些日子聽說你要來山海關,我心想拿他兒子開刀也行。為此我籌劃了好多天,今天終于得手,等會就要拿你祭奠我義父?!?p> “什么?”朱慈烺聽罷一愣:敢情袁熙蕓真正的仇人是崇禎啊,自己不幸成了墊背的,這可有點冤。
他覺得不能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掛掉,松錦大戰(zhàn)乃至整個大明,都等著他去逆天改命呢。
在強烈的求生欲驅(qū)使下,他鼓起勇氣,大聲反問道:“你義父到底跟崇禎有什么仇?”
這回輪到袁熙蕓吃驚了:“你怎么敢這樣稱呼那個昏君?難道你不應該稱他‘皇上’或者‘父皇’嗎?”
“崇禎做了不少錯事,我早就對他很不滿意了。你既然聽說過我的事情,就應該知道,我在太廟里連曾祖父、祖父都敢指責,父親自然也說得。”
張航在講出這番話的時候,并沒有多少心理負擔。崇禎雖然是這個軀體的生身父親,但跟他可沒有什么血緣關系,因此盡可以直抒胸臆。
袁熙蕓聽了冷哼一聲:“不要以為你用這種語氣說話,我就可以免你一死?!?p> “既然如此,那你就讓我死個明明白白,說吧,到底為什么要殺我?”
“因為崇禎殺了我義父,此仇不共戴天,如今只能找你算賬?!?p> 朱慈烺的腦筋在急速運轉(zhuǎn):袁熙蕓的義父會不會也姓袁呢?再加上“殺父之仇”這四個字,兩條線索交匯起來,指向了一位歷史名人。
他問袁熙蕓:“你義父是不是叫袁崇煥?”
袁熙蕓點點頭:“當年崇禎自毀長城,殺了鎮(zhèn)守遼西的擎天柱。自那以后,清軍在遼西橫行,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即便不是為了私仇,而是為了百姓,我也要殺掉這個昏君!”
朱慈烺暗暗點頭:這位袁姑娘看來還是深明大義的,并沒有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這讓朱慈烺看到了一線曙光:如果他能曉之以理,興許可以逃過一劫。
想到這里,朱慈烺提醒袁熙蕓:“既然你認為崇禎殺你義父是天大的錯,那么你如果殺我,就是在重復崇禎的錯?!?p> 一旁的宋德成冷笑道:“得了吧,你一個剛出皇宮的毛頭小子,能為國家做什么?敢跟袁督師相提并論?”
朱慈烺很不服氣:“有志不在年高。袁督師當年的未竟之業(yè),興許我就能完成呢?”
袁熙蕓心中頗感奇怪:朱慈烺對崇禎直呼其名,并不客氣,然而對于義父卻十分尊重。要知道,義父可是朝廷罪臣,直到現(xiàn)在,朝野內(nèi)外仍然有很多人稱其為“袁賊”。
而朱慈烺不僅仍然稱呼義父生前的官職,甚至還吹牛說要完成義父未竟的事業(yè),這說話的口吻真不像是崇禎的兒子。
不過,要是朱慈烺以為說上這么幾句話,就能蒙混過關,逃過一死,那就想得太美了。
袁熙蕓覺得,反正朱慈烺也逃不掉,不妨問問他哪來的底氣,敢說這樣的大話。
見袁熙蕓這么一問,朱慈烺立刻來了勁,將自己的整個方略又講了一遍。
三人聽后都沉默了。
這段時間,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都是朱慈烺在太廟里指斥萬歷、泰昌兩位先皇,導致被廢去太子之位,隨后又奇跡般地出任征遼兵馬大元帥的事。
至于對滿清的作戰(zhàn)方略,連朱慈烺自己都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加以完善,旁人自然不可能有透徹的了解。
過了好一陣,徐傳斌忽然鼓起掌來:“這小子看著年輕,倒確實有點料?!?p> 袁熙蕓對于打仗的事不是太懂行:“徐叔,他的辦法可行嗎?”
“很高明,要是真的能貫徹實施,是有相當勝算的。可惜袁督師當初沒想到這個辦法,要是那時想到了,也許清軍就不會蹦跶到今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