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鬼”夜行
眼前是因斯·贊格威爾抽出右手，隊長鄧恩·史密斯緩緩倒下的畫面，克萊恩恍然覺得現(xiàn)實仿佛變成了夢境。
“隊長！”
他咬緊牙關，靈性瘋狂灌入手中的“陽炎”符咒，當即就要向因斯·贊格威爾拋去！
“……”因斯·贊格威爾始終面無表情，他低下頭，將右手輕輕放在了“圣賽琳娜的骨灰盒”上。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右腳被一只手緊緊抓住了。
因斯低下頭，在他腳邊，那名“值夜者”的隊長躺倒在地，右手抓住了他的腳踝，眼睛死死盯著他手中的骨灰盒。
鄧恩的口中緩緩溢出鮮紅的血液，他緩緩地說道：
“還……沒……結束……”
因斯看著鄧恩，神情微微變換，而后，他一字一句地回道：
“不，該結束了！”
因斯·贊格威爾手中的骨灰盒驟然大放星輝，安寧死寂的氣息淹沒了大廳。
黑色的細絲如潮水般翻騰而起，在深沉如黑夜的安寧中，鄧恩·史密斯，克萊恩·莫雷蒂與謝爾頓·考特的世界驟然陷入黑暗。
…………
變成廢墟的黑荊棘安保公司內，到處是燒灼的痕跡和破碎的事物，但沒有一點聲音，就像是一座墳墓。
過了幾分鐘，倫納德.米切爾的身體動彈了一下，眼睛緩慢睜開。
他艱難直起身體，望向四周，看見了鄧恩·史密斯，克萊恩·莫雷蒂與那名“代罰者”隊長的尸體，還有一具已經嚴重破損，僅剩下半張姣好面孔，身體被分成兩截的人偶。
他們全都閉目躺在地板上，安靜得仿佛睡著了一般。
一旁，失去了隊長的“代罰者”們坐在廢墟上，他們全部面如死灰，眼眶含淚，看著華法琳與謝爾頓的身體，一言不發(fā)。
不……倫納德的喉嚨里擠出了一個單詞，他踉踉蹌蹌半爬半走地來到鄧恩附近，來到克萊恩的尸體旁邊。
他不斷地驗證著，不斷地在兩者間來回，但最終還是只能接受那無法改變的結果。
倫納德雙腿一軟，跪在了原地，碧綠的眼睛內滿是痛苦，一滴又一滴的淚水劃過了他的臉龐，洗掉了血污，洗掉了灰塵。
他側耳傾聽了兩秒，忽然半趴下去，怒吼一聲，握緊拳頭，重重捶向了地板。
咚!咚!咚!
倫納德不斷流淚，不斷捶著地板，悲痛里多了明顯的仇恨意味，多了明顯的自我嫌棄感。
噠噠噠，快速奔跑的上樓聲音傳來，倫納德抬起腦袋，用模糊的視線看見了剛趕到的“機械之心”成員們。
…………
幾天后，夜晚的拉斐爾墓園。
緋紅的月光照在這里，有著難以言喻的安靜與冷清，
突然，封住墓坑的石板被翻動，一只略顯蒼白的手從泥土里伸了出來。
伸了出來!
嘩!
石板被推開，棺材蓋被推開，克萊恩坐了起來，略顯茫然地望向四周。
他的記憶還定格在被黑色細絲淹沒的那一刻，之后就像進入了無夢的熟睡。
在魯恩王國的北方，九月的風涼爽里染上了幾分寒意，貫穿墓園之后，更是多了陰冷之感。
克萊恩被吹得打了個機靈，霍然回過神來，苦笑自語道:
“這穿越果然還藏著些秘密啊……”
“不過看樣子，頂多再來兩次，我就沒法‘復活’了……也不知道如果被剁成肉醬，這平時并不出現(xiàn)的恢復能力還有用沒用……”
……
平復了幾十秒，克萊恩系上紐扣，發(fā)現(xiàn)身上穿的是最新的那件襯衣和燕尾服正裝，但此時它們都沾了不少泥土。
“真是太不節(jié)約了……”
他小聲嘟囔了一句，回頭望向了自己身后的墓碑：
“最好的哥哥……最好的弟弟……最好的同事……”緩緩念完墓碑上的墓志銘，他沉默了幾秒，而后緩緩掃下了身上的泥土。
他嘆了口氣，收回視線，蹲了下來，將棺材板重新合攏，再次填滿好泥土，蓋好石板，克萊恩拍了下雙手，重新站了起來。
此情此景，再沒有任何特殊，他就像一個趁著夜深來吊唁朋友的紳士，唯一不對的地方是，墓碑上那張照片里的人和他的長相一模一樣。
剛才的過程里，他的靈感察覺到了“阿茲克銅哨”的存在，于是將它挖了出來，擦得干干凈凈。
不過克萊恩沒打算立刻召喚信使，他決定先弄清楚當前的狀況。
抬起左手，克萊恩看見了腕部依舊纏繞的那條黃水晶吊墜。
“這算是陪葬品了吧?”他自嘲一笑，解下靈擺，抬頭望向四周，表情逐漸沉凝，“……隊長應該也葬在這個墓園吧……”
他連續(xù)換了兩個方向，終于用靈擺確定了鄧恩墳墓的位置。
借著月光邊走邊找，十幾分鐘后，克萊恩看見了隊長的黑白照片:神情溫和，發(fā)際線較高，眼眸的灰色隱約能體現(xiàn)，和平常沒有多少區(qū)別。
照片之下是鄧恩的名諱，出生日期，死亡日期，以及墓志銘:
“真正的守護者;”
“最值得信賴的同伴;”
“永遠的隊長?！?p> 他下意識低下了頭，眼中一片干澀，仿佛一尊雕像般立在那里好幾分鐘，忽地笑笑道:
“隊長，那天你的精神狀態(tài)肯定不是太好，都說出老尼爾要不是失控，你就能將他‘帶’入夢境的話語，他是‘窺秘人’，你是‘夢魘’，你根本沒法服食他遺留的非凡特性，嗯……你當時都沒問過我有什么強力的攻擊手段，是信任我，還是忘記了這回事情……不過你肯定也猜到了一些……我只拿了一件封印物，說是給倫納德用，你拿腳趾頭想都應該能夠想到，我有額外的、強力的攻擊手段?！?p> 絮絮叨叨到這里，克萊恩頓了一下，搖頭嘆息道:
“我也不知道我現(xiàn)在算什么，或許只是一個從地獄爬出來，想要復仇的惡靈吧……”
說著說著，他突然說不下去了，眼淚一滴滴劃過臉龐，終于，他哽咽著低喊出聲:
“隊長……我們也很舍不得你啊!”
感受到滿是陰冷和寒意的風吹過，克萊恩抬手抹了下眼睛，擰了把鼻子。
忽然，他想起了那天和“值夜者”們一同戰(zhàn)斗的“代罰者”們。
“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克萊恩下意識掏出黃水晶吊墜，迅速做了個占卜。
而后，他的面孔一滯，隱隱又籠上一層悲傷。
克萊恩又前行了一段距離，很快，他看到了那天的“代罰者”隊長與那名疑似封印物的女性“代罰者”。
那是他們的墳墓。
克萊恩蹲了下來，沉默地讀起了二人的墓志銘。
首先是那位“代罰者”隊長的：
“謝爾頓·考特：
“風暴一般來。
“風暴一般去。
“他的光芒與聲音永遠留在世人心中?！?p> 克萊恩微微一愣，回想起那天，謝爾頓隊長風暴般虐殺了梅高歐絲與邪神子嗣的場景。
他嘴角勾起，低聲念叨了一句：
“說的也沒錯……”
接著，他又看向了那名女性“代罰者”或封印物的墓碑：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一名留黑色長發(fā)，面容安靜嫻淑的女子，嘴角輕翹，褐色的眼瞳透明而澄澈，像是在欣喜而溫柔地注視著每一個人。
克萊恩有些疑惑，為何在與邪神子嗣戰(zhàn)斗的時候，這名強大而勇敢的女性會流露出那般猙獰的神情。
她的墓志銘分兩段，第一段是：
“華法琳·阿德爾森：
“最好的伙伴?！?p> 看到這段墓志銘，克萊恩微微一愣，沒料到“風暴教會”對這名女性“代罰者”的評價如此簡短又如此之高。
第二段墓志銘的畫風卻驟然不同：
“別釘?shù)锰o，我還想出來透透氣……
“——我早說過要定期給我做保養(yǎng)的……”
“噗……”克萊恩一個沒忍住，低聲笑了出來，心中的哀傷被沖淡了不少。
“真是個可愛的小姐……棺材不釘緊可是會長蟲的哦。”
他低聲笑道，正想站起身，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撓自己的腳底。
“嗯？”
克萊恩愣住了。
他抬起左腳，然后，他看向了自己的腳之前所踏著的地面。
在那里，一節(jié)纖細潔白的手指伸了出來，在夜色籠罩的墓園里不安分地動彈著。
“請，救救我……”
一道有氣無力的女性聲音從克萊恩身前的墓碑底下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