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酒店高層的豪華客房內(nèi),一個戴著眼鏡,有著一頭茂密金發(fā)的中年男人在電腦前打著哈欠,當(dāng)他把手摸向桌邊的杯子后,才發(fā)現(xiàn)咖啡又喝完了。
交稿的最后期限就在眼前,如果明天……不對,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是凌晨了,總之今天下午之前如果無法按時交出寫好的稿件,那出版社的編輯們……他們……其實也沒有什么辦法。
中年男人認(rèn)為自己還是有職業(yè)操守的,雖然為了避開催稿的人,他專門帶著老婆孩子們偷偷離家跑來住酒店……但這不是沒有辦法么?要是周圍總是有人一個勁提醒“先生,離最后期限只有XX小時了”,那還能靜下心來寫東西么?
肯定不能啊。
為了不見到出版社那些人泫然欲泣的絕望表情,中年男人在最后時刻還是想要掙扎一下,所以這才決定挑燈夜戰(zhàn)……就是從目前的情況看來,結(jié)果恐怕不會有多么樂觀。
“科技什么時候才能發(fā)展到,能直接把我腦子里的故事情節(jié)讀取出來,然后自動整理編輯成冊的地步呢?”雖然連手上的活都還沒干完,但中年男人有些發(fā)散的思維,已經(jīng)飛快將腦海中剛剛浮現(xiàn)出的愿望轉(zhuǎn)化為想法,然后凝聚出一個新故事的雛形。
“對啊,當(dāng)今世界科技水平飛速發(fā)展,如果某一天機(jī)械能直接讀取人類的思維,那么等于人類心靈的最后一層防線被宣告攻破……如果什么想法都瞞不過機(jī)械的檢測……不對,這樣劇情就跳太快了……所以故事的開頭,應(yīng)該是掌握這一技術(shù)的人滋生出野心,開始悄悄掠奪其他人腦子里的知識、創(chuàng)意、想法……體檢?對,免費給人做體檢,看似善意的行為下其實包藏禍心……”
中年男人越想情緒越亢奮,也顧不上尚未編寫完馬上就要逾期的故事,連忙打開一個新的空白文檔,將腦海中噴薄而出的靈感記錄下來。
噼里啪啦敲打鍵盤的聲音飛快響起,手指恍若在琴鍵間飛舞,敲擊聲仿若悅耳的音符,逐一浮現(xiàn)漂浮在……
篤、篤篤。
“嘎!”
中年男人敲打鍵盤的動作一滯,扭頭望向陽臺:“天哪,福金?你居然還知道回來!”
“嘎?”
“別叫別叫!”中年人飛快地沖過去打開窗戶,“我騙艾米麗說你自己飛回家了,好不容易才哄她睡著……明明都是個高中生了,別人家這個年紀(jì)的孩子都開始熱衷于派對,甚至談戀愛了……”
烏鴉福金喉嚨里低低咕嚕了一聲,便邁出六親不認(rèn)的步子,順著打開的窗戶搖頭擺尾走進(jìn)房內(nèi),看上去就像剛完蹦迪回來一樣,看的男人有些目瞪口呆。
閉上眼睛抹了把臉,再重新戴上眼睛,中年男人看了看正老老實實窩在沙發(fā)上的烏鴉,覺得自己是不是熬夜都熬出幻覺來了。
不行,還是得弄杯咖啡……
“啊嗷——福金?你的嘴是不是越來越尖了……好好好,給?!眲偨o自己沖了一杯速溶咖啡的男人,被跟過來的烏鴉啄了幾下,趕緊翻出鳥食倒在手上。
烏鴉吃了幾口,便直接啄在男人手上,然后抬起頭——雖然沒有叫出聲這點確實值得稱贊,但男人現(xiàn)在也拿不出其他食物了:“現(xiàn)在只有這些了,福金,蟲子得等我們回家才有得吃,明白么?”
烏鴉喉嚨里又咕嚕了起來,但還是只能把剩下的東西老實吃完。
男人滿意地拍了拍手,又拿起自己的咖啡,準(zhǔn)備順著剛才的靈感繼續(xù)往下寫,因為稿子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按時交出了,而這個新書的點子到時候正好能用來跟出版方交涉……
“…爹地?你還在趕稿啊……”一個披頭散發(fā)穿著睡衣的姑娘順著燈光走了過來,輕飄飄的語氣表示她還不怎么清醒。
“嗨,艾米麗?爸爸的工作就是這樣,偶爾熬個夜是很正常的,你回房間繼續(xù)睡……”
“哦!福金?”姑娘直接沖過去把烏鴉抱在懷里,“天啊,爸爸說你自己飛回家去了……爹地?”
男人眨了眨眼睛,他懷疑自己在某個瞬間看到了烏鴉被抱走時的眼神中,似乎有那么一點點……嫌棄?
又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在女兒懷里調(diào)整姿勢的烏鴉,男人又覺得自己想多了,烏鴉怎么可能表達(dá)出那么復(fù)雜的情緒呢?再說作為被女兒撿回家從小養(yǎng)到大的鳥,福金在一家人里最親近的就是艾米麗,平日里連啄她時都不敢用力……
“爹地???”見父親沒有回應(yīng)的艾米麗提高了聲調(diào),“所以其實你是把福金搞丟了對么???”
“???哈哈哈,怎么可能……”剛回過神來的中年男人有些詞窮,但還是硬著頭皮否認(rèn)了自己捅出的簍子,反正烏鴉都飛回來了,之前的事算是死無對證,除非……
烏鴉會說話。
“哈,烏鴉怎么可能會說話呢?額……嘶——”一不小心說出心里話的男人趕緊用咖啡堵上嘴巴,結(jié)果差點被燙傷。
“爹地,你在說什么?”
“我是說,畢竟烏鴉不會說話,否則它就可以告訴你,它之前真的是回家去了?!蹦腥搜杆購哪X袋中編好一個理由,“鳥類都是這樣,方位感很強,否則該怎么回巢呢?它們的家門口又沒有門牌號。至于為什么會再飛回來嘛,大概是家里沒人它覺得太冷清了?也可能是餓了,你看,我剛喂了它一頓宵夜。”
艾米麗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懷里的烏鴉,眼神中充滿懷疑,但一時又想不出什么反駁的理由。男人松了一口氣,趕緊上前催促道:“好了,反正福金也回來了,你也回房間休息吧,明天還要上學(xué)呢??上Ц=鸩皇躯W鵡,不然我們就可以教它一些簡單的對話,比如我現(xiàn)在問它剛才是不是回家去了,它就可以回答……”
“嘎……”
房間里兩人一鳥安靜了片刻。
“你是在說‘是’?”艾米麗抱起烏鴉跟它對視,“還是在說‘不是’?”
烏鴉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沒出聲。
“剛才那應(yīng)該是巧合,除非……”中年男人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亂,“比如我們可以假設(shè),它叫一聲是在說‘不’,而叫兩聲就是在說‘是’……天哪我在想什么……嘿,福金?如果你之前真的回家去了,那現(xiàn)在就叫兩聲好么?”
“……嘎、嘎?!?p> “神啊?。。?!”艾米麗驚喜地叫了起來,把臉貼到烏鴉身上開始又蹦又跳。
“艾米麗,艾米麗!冷靜點,女兒……這、這其實可以解釋的?!蹦X海中飛快閃過的一些知識讓中年男人迅速建立起一套足以說服自己的邏輯,“烏鴉是世界上智商最高的鳥類之一,而從小跟人類一起生活有助于福金在一定程度上熟悉我們的語言……至少,‘回家’、‘是’、‘否’以及簡單的數(shù)字……對,就是這樣,就像一些足夠聰明且經(jīng)過訓(xùn)練的狗,甚至能聽懂一些復(fù)雜的指令……”
父女兩人鬧出的動靜很快吵醒了家里的其他幾人,而不管烏鴉福金給這一家人帶來了多少驚喜,反正電腦屏幕上已經(jīng)打開的稿子今天是無論如何也寫不完了。
……
清晨。
一個馬上就要下夜班的服務(wù)生,湊到角落里輕輕推了推橫躺在座椅上正呼呼大睡的某人:“先生,先生?天已經(jīng)亮了。”
“嗯?嗯……”睜開雙眼坐起來的勞墨打了個哈欠,幾小時前他還是沒選擇回家,而是隨便找了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開封菜。
“你們這早上有什么吃的?算了,照這個價隨便給我來點吧?!眲谀统鲥X包遞出兩張零錢,然后掏出手機(jī)看了看。
有一封未讀郵件,是吉米發(f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