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賈寶玉叛敵圍京師
上回書正說到寶玉被封了賜婚欽差，護送探春前往西海和親。隊伍出了龍門關(guān)走了月余竟然沒有消息傳回。朝廷前后發(fā)了數(shù)路人馬入西海境內(nèi)打探消息，要么石沉大海，要么無功而返。這可急壞了賈家。賈府這里著急，朝廷比他們更急，要再派使者去西海國都。
使者還沒出發(fā)，前方龍門關(guān)發(fā)來急報，說西海發(fā)來數(shù)路人馬叩關(guān)。據(jù)斥候探查得知，西海國此次來犯的先鋒居然就是賈寶玉。原來賈寶玉護送公主入西海和親，竟然趁機裹挾公主投靠西海，反叛朝廷，如今帶著數(shù)萬西海人馬殺了回來！
此報一入京師，舉朝震動。賈赦、賈政、賈珍急忙修表入朝請罪。朝中大臣有的相信有的相疑，莫衷一是。于是又派出御史去邊關(guān)詳查。御史還未行到邊境，龍門關(guān)又傳來消息，說西海大軍已然用巨炮轟開關(guān)城，占領(lǐng)了龍門關(guān)，現(xiàn)正兵分三路向關(guān)內(nèi)殺來。
朝中大臣得此戰(zhàn)報，大為驚恐。有工部員外郎賈政上書，堅信其子不會反叛朝廷，定有奸人從中挑唆，假借旗號，故此懇請朝廷派他親臨前敵，勸說逆子回頭是岸。圣上不準，讓賈政在家閉門反省。又有西平王上本，要親帥京營人馬前去平叛。圣上以京師不可空虛為由，沒有準準奏。百官紛紛上書，有的主戰(zhàn)，有的主撫，有的要加強京師防務，還有的主張遷都江南。亂哄哄地，也拿不出來一個準注意。
就在這幫人互相扯皮之際。前方又來軍報，說西海大軍已連克平安州，安樂州，自在州，直抵長亭關(guān)下。長亭關(guān)乃京師門戶，若關(guān)城被破，則京師不保。圣上急調(diào)神擊營、赤備營、長勝營、銳劍營、豐泰營、威烈營等禁軍精銳前去抵擋，絕不能讓西海人馬再前進一步。奈何賊勢正兇，連派幾路大軍都是吃了敗仗，被殺的丟盔卸甲損兵折將，狼狽逃回京師，京城防務便只能交給京營殿前府和五城兵馬司兩個衙門統(tǒng)轄。數(shù)日后，西海大軍殺到京城腳下，環(huán)繞京城扎營，直圍了三層。站在城頭望去，但見西海大營旌旗如林，連營如海，一眼望不到邊際，到了晚間再看，就如同大海之上飄散著數(shù)萬盞船燈。
大軍圍困京城，群臣商議退敵之策。第一要務就是知己知彼，故此要派一員干練大臣出使敵營，探查虛實。朝議過后，選中一人，正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神策營都知馮紫英。馮紫英領(lǐng)了使命，收拾得當。穿戴好冠服，身背圣旨，騎乘白馬，手持符節(jié)，帶領(lǐng)一隊神策營的軍士，出了都城北門，直奔西海先鋒大營。
西海軍校見對面有人出城，知道是來和談的使者，便將壕溝鋪上木板，撤去路障讓天使過去。這馮紫英也是頭一次到西海營中，但見西海人各個體格彪悍，狂野不羈，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者烤羊割食，或者擦拭兵器。西海營地中還有很多被抓來做工的中原百姓，具都蓬頭垢面，衣衫不整。走了好一陣子，終于到了先鋒大帳。卻見帳前有兩桿大蠹，其中一桿上書：西海國征東元帥府先鋒副都督賈。另一桿上書：天朝西海宣慰使欽差大臣賈。
馮紫英看著兩桿大蠹不禁眉頭一皺，心道：難不成西海國的先鋒真是寶玉？急忙下馬，過來牽馬的軍校居然會說漢話，且標準流利。仔細看時，竟是當時隨著探春遠嫁的中原軍校！馮紫英大為疑惑，忙整理衣冠，一手托圣旨，一手持節(jié)進帳拜見西海國的這位賈先鋒。
進得帳來，光線頓時變得昏暗，不太能看清人。只隱約瞧見對面端坐著一位官長，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完全分不清。馮紫英便朗聲道：“天朝和議使，宣旨欽差，兵部侍郎，御前一等侍衛(wèi)，神策營都知馮紫英拜見先鋒大人！”言罷并不下拜，手托圣旨，立等待對方回話。
果然，對面是個熟悉的聲音，言道：“是馮大哥嗎？快近前來坐吧。”聲音竟真的是寶玉。
馮紫英不敢相信，急行幾步上前仔細打量。那端坐在帥案后的不是寶玉又是哪個？見真的是寶玉，馮紫英愣在當場，萬沒想到寶玉會背叛朝廷引番兵入關(guān)圍困京城。
寶玉見馮紫英立在案前，一語不發(fā)，便好言安慰道：“馮大哥先坐下，容小弟慢慢道來?！毖粤T，小校讓馮紫英在一旁書案后坐了，獻上酒食，又在大帳中點上燭火。寶玉這才與馮紫英邊吃邊談，講述以往的經(jīng)過。
話說寶玉護送探春，帶領(lǐng)隊伍，浩浩蕩蕩夠奔西海國前去和親。一路上地方官員自然是高接遠迎，殷勤接待?？梢怀鳊堥T關(guān)，塞外景象頓時荒涼，便不再有這么豐盛的接待。西海人雖也知道這是天朝下嫁的王妃，但西海國俗，沒有驛站，也無地方官長，各地都是部落。有些酋長熱情款待，殺牛宰羊，犒勞天使。有些部落則根本不把探春一行當回事，不過是找?guī)组g破屋草草應付，所供應的不過烤餅熱湯，只能管飽。那迎親的西海國官兵也不責怪，問起來，只說這個部落與國王的部落不對付，能提供飲食住宿便已經(jīng)是天大人情了，若不是看在天朝天使的份上，或許早就派兵截殺了。寶玉方知，這西海國內(nèi)也并非鐵板一塊，國王所能控轄者，不過幾座大城還有商路沿途幾個部落而已，若到了大漠深處。很多部落未必聽國王調(diào)遣。
在西海地界行了數(shù)日，這一日終于到了西海國都金馬城。距城三十里便見王宮侍衛(wèi)來迎。城中達官顯貴，名流富商跟隨其后，亦來迎接天朝公主。
這迎親的隊伍由駝隊開道，最前面的是兩峰極其罕見的白駱駝。駱駝們都披著香花彩緞，騎手亦是盛裝。駝隊之后是舞樂。樂工吹奏的乃是波斯名曲，舞伎們跳的亦是胡璇。再往后則是數(shù)對騎士擔當警衛(wèi)，最后才是西海王宮中的侍女和管事大臣。
西海國迎親隊伍之后便是天朝的儀仗車駕。寶玉騎著高頭大馬，身著天朝冠服，走在隊伍中間，后面緊跟著公主的香輿。寶玉邊走邊觀看西海國都的街景，只覺人民建筑，衣冠語言皆與天朝迥異。是日城中百姓聽說天朝公主下嫁，都來街上看熱鬧，對著天朝隊伍指指點點，如看怪物一般。
不多時車駕行至王宮正門，宮門大開，兩旁衛(wèi)士一直從王宮正殿排到門前廣場。寶玉抬頭觀看這王宮大門，似乎與佛傳故事中古天竺國的王宮相仿。進了大門，兩邊都是參天古樹，寶玉也叫不上名目，林蔭大道盡頭便是王宮正殿。
這正殿的樣式也頗古怪，上面是五座寶塔，下面則是一座須彌高臺。高臺正對著林蔭道的一面開了一座火焰大門，這便是王宮正殿的大門了。迎親隊伍行至此處，都在道旁按班站好，寬敞的大道上只剩下公主的香輿。寶玉下馬來到輿前，請公主下輿。探春這才被幾個女官攙扶下來，由寶玉和一位西海國通事引著進了正殿。
進到殿中，寶玉方才知曉，這大殿竟然是個圓形，國王和一眾貴族環(huán)殿而坐，共有一十三位，國王寶座正對著大門，坐落在一座高臺之上。其他貴族座下也有臺基，不過沒有國王那樣高。雖然是一座石殿，但室內(nèi)卻并不昏暗，皆因五座高塔都能透光下來，殿內(nèi)看的十分清楚。
國王見天朝公主和使者進殿，便起身下臺，走到探春和寶玉跟前，用西海話嘰里咕嚕的說了一通。邊上的通事翻譯道：“我國國王問候公主和天使一路辛苦，天朝能把公主嫁給自己，國王感到非常榮幸。我國國王夸贊公主十分美貌，簡直要比西海中的仙女還要美麗十萬倍?！?p> 寶玉也不知道這通事翻譯的對還是不對，只得把天子頒發(fā)的圣旨拿出來，對著國王宣讀。那西海國王和貴族們都站起身來，聆聽圣旨。寶玉見此怒道：“爾等番邦戎狄，接旨因何不跪？”那通事笑道：“天使勿怪，我國風俗，便是聆聽天神的旨意也只是站著敬聽，天使還是快快宣旨吧?！?p> 寶玉無奈，只能展開圣旨，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寶玉這里念一句，通事便對著殿中喊上幾句西海國話，想來是在翻譯圣旨的內(nèi)容。好容易把圣旨宣讀完了，西海王走上前來，雙手接過圣旨，打開之后把通事叫過來，用西海話嘰里咕嚕地跟通事講了好一陣子，又對著詔書指指點點，比比劃劃。那通事把詔書接過來看了又看，又是點頭又是比劃。最后只見西海國王眉頭舒展，臉上有了笑容，手里揮動圣旨，對著一圈的貴族高聲喊了幾句。這些貴族一聽國王喊話，都是性高彩烈手舞足蹈，有的歡呼，有的拍巴掌。
寶玉不懂西海話，便問那通事國王都說了點甚么。通事笑道：“國王說天朝皇帝不但送來了一個女兒給他作王妃，還送來了成堆的金銀絹帛珠寶真玩作為陪嫁。國王還說，以后天朝每年都要送來這些東西，從此往后，我國便再也不用跟天朝打仗了！”
寶玉聽了通事這斷翻譯，不覺汗顏。自己此來西海，名曰宣慰，賜婚，冊封，其實就是來求和的。如若國王能夠看在公主和歲幣的面子上，從此罷兵，自己這趟的使命也算是達成了?？蔁o論如何寶玉也高興不起來。
國王和眾貴族歡呼完了，便轉(zhuǎn)向?qū)氂窈吞酱?，只聽國王用生硬的漢話對二人言道：“天朝大皇帝，很大方。送來這么漂亮地公主，送來這么多寶貝，我很高興，他們也很高興。今天晚上，我們要辦婚禮，現(xiàn)在請大人和公主去休息。”言罷，邊上就過了幾個西海的女官內(nèi)臣，領(lǐng)著寶玉和公主出了大殿，去往一處高樓，將眾人安頓停當。又傳來了飯食瓜果，讓眾人食用。通事笑道：“我國風俗，這婚禮都是在晚上舉行，故此先請?zhí)焓购凸髟诖诵菹?，用些飯食，到了晚間國王親自來迎。”
于是探春和寶玉便在這里吃飯休息，等著國王到來?？蓮纳衔绲鹊较律?，再從下晌等到晚間，就是不見西海國再派人來。到了后半夜，只見城外火起，喊殺震天。忽然一個天朝軍?；呕艔垙埮苓M來，高喊道：“大事不好了，西海國王被殺，城中貴族造反了！”到底城內(nèi)發(fā)生了甚么變亂，探春寶玉如何脫身，咱們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