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老板很欣賞張啟山的膽量。便道：“我可不是興師問罪的，要是這樣，你進不了這個門?！?p> 張啟山雙手作揖：“尹先生，我此次不是為了珍寶，是為了舍弟的一位妻子，那三味藥材我得回去?！?p> 尹老板弄了弄手指。
尹大伯悄悄的拉開尹新月：“寒兒，走吧。”
尹新月便問：“你們不會對他做什么吧？”
“他們不會有事的?！币习蹇戳艘谎叟畠耗樕系倪吅?，好在只是輕輕的劃過。
“你先回房間吧?！?p> 尹老板卻一反剛才嚴肅的表情，變得可親：“你叫什么名字啊?！薄靶∨牡幕榧s你接受嗎？”
張啟山有些懵逼?！拔医袕垎⑸剑L沙城的一個官員，此外不宜透露。尹老板，你這是何意？”
尹老板便道：“和你打架的人，你應該也猜出來。我算打了眼了，只聽說那彭三鞭在銀川有一處礦場，卻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p> 張啟山擺擺手：“我還要想想?！?p> 齊鐵嘴倒是笑了：“佛爺，你彩禮錢都給了，多省事啊，人你還不要娶回來?！?p> 張啟山撇了他一眼，齊鐵嘴躲在張日山后面。張日山便道：“尹老板，這事急不得，我們可以慢慢來嘛，那這藥你是給我們還是不給？”
張啟山欣賞的目光看著他，轉(zhuǎn)頭便對尹老板道：“婚配之事不可如此莽撞，依我看尹小姐也不是很喜歡…我的樣子。”
尹新月臉上敷了一層紗布，依然掩蓋不住自己的聲音：“憑什么你認為？我喜歡你，我愛你！現(xiàn)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嗎？沒懂我再喊一聲？”
張日山第一次見張啟山懟的沒話說。臉色竟然有些通紅。尹老板爽朗的笑：“小女對你可，哈哈哈，那我今天就安排一輛火車等張先生把藥送回去，再來好好說?！?p> “你偷看我干嘛？”大小姐的聲音嬌柔卻不失霸氣。她很是愉悅，沒想到這么快就為自己傾倒了。果然自己的美貌......
“我沒有?！彼缚诜裾J，說來奇怪，方才他總覺著那精致的小臉很是眼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不過是多打量了一會，估計是前陣子地下的貨看多了，職業(yè)使然耳......他想。
怎么說張啟山也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手，轉(zhuǎn)移話題避實就虛的本事自然少不了。可這回真真是碰上了對手，一番“太極”還未“打”完，就被尹大小姐幾句話嗆了回來。
行行行，北平都是你家的地盤，反正我等會兒就打道回府，你還能追來不成？他如是想。
思來想去，這天過得可真是驚心動魄。先是和日本人斗財斗智，又是跟西北惡霸“比武招親”，所幸他運氣不錯，連贏兩把又飄然而去。
明天自己定是要上北平各家報紙的頭條了，他自嘲地想。在外人看來，可謂是風光無限，得了藥材又抱得美人歸。但他心知肚明------那三盞天燈，險些把老底燒沒嘍。
恍惚間，自己清清楚楚的看見，不久前自家密室的寶貝一件又一件，排著隊進了長沙那四家銀號......一念及此，心里邊只剩下倆字。
敗家。
另一邊兒尹新月也沒閑著，看了眼對面置身事外的齊八爺。
“請問先生尊姓大名？”
齊鐵嘴有些納悶，自己不就干笑了幾聲，怎么這大小姐找上來了，也只能硬著頭皮答道：“小可姓齊，姑......尹小姐叫我齊鐵嘴就行。”
“那齊先生你，可會看相算命？”大小姐笑得有些狡黠。
“正是?！饼R鐵嘴不慌不忙道，自己在新月飯店里給并蒂雙生花算手鐲，早已被那些聽奴看在眼中。這大小姐呼風喚雨的，若是不知道，還真說不過去。
“那你不如給我……”尹新月慢慢伸出右手，笑著說道。她看著齊鐵嘴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心里暗暗得意。
齊鐵嘴不由得瞅了眼，旁邊瞑目不語的張啟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尹大小姐沒準兒就是未來的張夫人，張府喜事一操辦，九門上下都得叫聲大嫂。
何況兩頭都不好得罪，這可如何……他覺著自己的腿有些哆嗦。
“小姐，前面就是火車站了?！鼻≡诖藭r，前頭傳來車夫的聲音。尹大小姐的關(guān)注點迅速轉(zhuǎn)移，“是嗎?看看周圍有沒有可疑的人。”她吩咐道。
嗯，老天保佑，齊鐵嘴吐了口氣。
新月飯店提供的容器是特制的，其內(nèi)的鹿活草脈絡(luò)呈網(wǎng)格狀，在燈光下投射出幽綠的光芒。
“你怎么確定張啟山這人怕會毀約。萬一他不要寒兒呢?！币蟛畱n心忡忡的說。
“他不會的。當一個人付出了太多東西，他想拿到另一些東西進行彌補。再加上新月這性格就夠他喝一壺了，他敢不要？他想不要也不可能?！?p> “這次拍賣會，咱們飯店算是跟日本人結(jié)下梁子，說不準哪天就會給點顏色，不得不防啊?！?p> “倒也是?！币蟛當咳萜翚猓叭毡救艘诒逼阶叩拈_，還得仰仗咱們，不至于翻臉罷?！?p> “貌合神離，還是陽奉陰違可說不準，這日本人在中國是越發(fā)驕橫，”尹老板儼然道，“再說政府醉生夢死，不發(fā)展軍工和重工業(yè)，偏要搞來錢快的輕工業(yè)，要來錢也得先保住命。”
“行了，你有這想法就買個大官做，說飯店的事呢?！币蟛c了支煙。
“新月小姐，謝謝你送我們到這兒?！睆垎⑸娇偹隳軘[脫這客車了。
“客氣什么，北平可是我的地盤。”
“麻煩了新月小姐這么久，十分感謝，以后有在下可以幫忙的地方，我一定在不辭。就此別過了，小姐保重?！?p> “你還沒答應我呢?！?p> “什么？”張啟山疑惑的問道。
“你這次走了，什么時候來接我？”
張啟山措辭謹慎道：“新月小姐，對不起，我之前混入新月飯店，莫非情不得已，你也知道我是為救我兄弟的夫人，我知道你與彭三鞭有婚約，等我把他們送回長沙了，卻此事我一定會補償你和彭先生?！?p> “我不會嫁給真的彭三鞭，但不嫁給他，我必然會嫁給北平的一個類似于他那樣的人，對于我來說，與其嫁給這樣的人，還不如跟著你是最好的選擇，你怎么說，這算毀了我一生的幸福？”
尹新月指著他：“那你之前跟我爹說的又算得了什么，現(xiàn)在跟我說的又是另一番話，好你個張啟山，竟然有兩副面孔，你是不是彭三鞭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事已至此，你天燈已經(jīng)點了，錢已經(jīng)燒了，你要對我負責。現(xiàn)在回去，我不成了別人的笑柄？”
“新月小姐，我知道我有推卸不了的責任，但這是終身大事，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應該好好想想?！?p> “我想過了呀，剛才我不是說過了。我愛你，你以為我說的是假話嗎？”
齊鐵嘴與張日山倆人憋著笑。
張啟山嘴角抽搐了一下，輕輕推開尹新月的手，“張某是一介武夫，現(xiàn)在國難當頭，隨時會上戰(zhàn)場，隨時為國捐軀，你乃大戶人家的千金，可以選擇的人千千萬萬一一”
“我尹新月看上的人不管是軍閥還是普通人，我絕不后悔。”
張啟山沉思許久，將手上的二響環(huán)拿給尹新月，戴在她手上，說道：“這是我的信物，我回去六天處理好這事，如果我沒有來，你就到長沙城的守兵給他們看。見此物，如見其人。我答應你?！?p> 尹新月點頭。“你不能后悔，別忘了還有這檔婚事?！?p> 張啟山坐上火車，朝她擺了擺手。心里第一次有什么東西就慢慢的生長。
“行了，你回去吧?！?p> 火車漸行漸遠，張啟山看見尹新月站在夜燈下，裙擺被風聲吹起。
火車到站，狗五等候多時，那只小狗撒野似的跳來跳去，“好啦好啦?！彼乱滦?，那只狗鉆了進去?！胺馉?，您回來了?！?p> 一行人下車，張啟山有些疑惑道：“小五，怎么是你？二爺呢？”
“喲，狗五爺來了！”齊鐵嘴有些興奮，狗五與他抱在了一起：“哎呀，老八呀你這次與佛爺去北平，有什么新鮮事啊？講來我聽聽?！?p> 齊鐵嘴講這幾天的經(jīng)歷，那叫一個眉飛色舞。什么火車偷帖，連點三盞天燈，智斗彭三鞭。狗五哈哈大笑，“佛爺真是意外之喜，還娶了一個媳婦回來。”
張老綰帶著士兵來火車站迎接。“火車上的這三味藥材妥善保管。天色已晚，明天再轉(zhuǎn)交給二爺。”張啟山吩咐道。
狗五寒暄了一陣。想起張啟山剛才說的話，便道：“二爺與他夫人籌備婚禮呢。解九爺也被叫了去?！?p> “怎么二爺這事沒跟我說呀？”張啟山疑惑道。
“害，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佛爺您那時在北平求藥，二爺還沒想遞信，你們就到了。”
張啟山若有所思。二月紅，你就這么怕我嗎？
“那小五就先行告辭了。”狗五爺坐上一輛人力車，車夫跑遠。
“佛爺您這趟去北平，可還順利？”靜室里，管家垂手而立，站在一旁道。
“順利?！睆垎⑸阶猿暗?，邊說邊打開行李，掏出一個檀木盒，“麒麟竭，藍蛇膽，好生保管放密室?！?p> “是?！惫芗肄D(zhuǎn)念一想，發(fā)覺了事情的不對勁，“佛…佛爺，那天燈您還點了兩盞？”
張啟山默然不語，這見鬼的盲拍，回府后他本想回密室看看，卻又狠不下心面對那方寸之地，就這兩昧藥材，如何去填空蕩的物架。
“噢，佛爺，到那時接夫人的時候還是要置辦幾件衣服?！惫芗以掍h一轉(zhuǎn)，“是否聯(lián)系解九爺，讓九爺夫人置辦一些送到府上?！?p> “去辦吧?！睆垎⑸綗o奈道，“叔，你這夫人長夫人短的，是讓我折壽么?！?p> “娶媳婦還少你幾年快活？啟山哪，不是我說，三十而立，你得趕緊成個家?！甭牭健笆濉边@個稱呼，管家馬上變了語氣，“人家尹小姐那可是金枝玉葉，北平多少大門大戶高攀不來，這次給你碰著咯，咱們張家算是走了大運?！?p> “這是個偶然?！睆垎⑸絿@了口氣，簡要地說明了來龍去脈。
聽罷，管家感嘆道：“噯，天作之合，真乃天意啊，難怪對你死心塌地的。還有吧，人家新月飯店富可敵國，你要是娶了，咱們張家點天燈出的血可就回本了，那榮華富貴…”
“行了行了，忙活去?！睆垎⑸綌[了擺手，多說也無濟，他有自己的謀劃。
張老綰在門外恭候多時，管家見狀關(guān)上房門。
“我去北平，沒有人知道吧？”
“沒有，我們對外稱佛爺您在養(yǎng)傷。但是日本人不太老實。礦山那邊有大動作。前些天去偵查，發(fā)現(xiàn)他們正在爆破山體。對了，還有一個德國人作陣?！?p> “德國人？”
“日本人叫他裘先生。好像和解九爺也走的很近?！?p> “不過，佛爺，這不是我們當前的擔憂的?！?p> 張啟山疑惑道：“還有什么大事？”
張老綰便道：“陸建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