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關(guān)火很久，紅油底逐漸凝固，楚成歡望著吃不下的熟牛肉，夾起來往麻醬碗里壓。

　　朋友在對面笑，“又不是自助，剩的就放那唄?！?p>　　楚成歡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我媽看見浪費糧食會說我?！?p>　　“你媽還天天打電話管你呢？”

　　“倒也不太管了，她現(xiàn)在打電話就問能不能吃飽，叮囑我吃點好的?！?p>　　“三個月長15斤肉，你媽還怕你餓著啊？”

　　“誰知道呢，瞎操心?！?p>　　剩了三分之一的食物，楚成歡心里升起一股罪惡感。

　　“老板，吃剩的打包吧?！?p>　　媽媽不讓浪費糧食。

　　第1章生于那個年代是有饑餓記憶的

　　60年代初，經(jīng)濟蕭條，生活困難。

　　正是青黃不接的時節(jié)，山上能吃的榆樹葉都被摘光了。

　　樸劍蘭是被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吵醒的，嚇得她以為天上在打雷。她跑去看母親，母親正在哄著弟弟。

　　“餓不餓？”母親問。

　　“嗯…不餓，餓了我就去睡覺，睡著了就不會感覺到餓了?！?p>　　母親把弟弟放到炕上，去炕稍的木頭柜子里把衣服翻出來，伸長胳膊從柜子里掏出一個不起眼的布袋子，用手接著倒出來一把米，又裝回去一半，來來回回折騰幾次，手里只剩一點，裝進碗里，嘩啦一聲響，剛覆住碗底。她點上煮水的爐子，把米倒進去，不一會兒，就飄出了米香味。

　　母親小聲跟劍蘭說，“去把梔蓉也叫起來?！?p>　　“媽，甜的誒！”梔蓉拿著盛粥的勺子就喝起來，也顧不得燙。

　　“小聲點，叫人聽見?！蹦赣H佯裝生氣。

　　劍蘭看著碗里的米湯，“媽，你喝點兒。”

　　母親眉毛一皺，“趕緊喝，媽不餓?！?p>　　劍蘭喝了半碗米湯，實在好喝，散發(fā)著甜兮兮的香氣，微微發(fā)硬的米粒，滑過舌尖，順著米湯涌進喉嚨，她的牙齒捕住了一顆離群的米粒，輕輕咬開，帶著一粒米變成兩粒米的雙倍喜悅，感受它張開翅膀飛進自己的胃里，四肢好像打了氣一樣充滿力量。

　　清水溝是這一片少有的能種植水稻的村莊，別的地方只能種玉米，劍蘭后來才知道自己是少數(shù)在艱苦歲月里吃米長大的幸福小孩兒，雖然記憶里伴著饑荒與貧窮，但是家里5個孩子都得益于這片稻田和媽媽用指縫比量的米粒熬的粥，活了下來。

　　四弟景檀和幺妹秀梅出生的時候，家里條件已經(jīng)好了一些，但是同時照顧5個孩子，母親也是分身乏術(shù)。身為大姐，劍蘭儼然成為弟弟妹妹的小家長，二妹梔蓉和三弟青松都是劍蘭帶大的。青松小時候很粘人，不抱就鬧，劍蘭只得抱著哄著。就那么一次，劍蘭放青松跟舅舅家的小孩玩，青松就丟了。一家人找到晚上，才找到掉進枯井里哭累了睡著的青松，劍蘭趴著井沿兒叫青松的名字，卻沒留神憤怒的父親，被一巴掌拍翻在地，她也顧不上喊青松，爬起來就是逃，父親抄起了笤帚疙瘩追著劍蘭打，劍蘭鉆進了柜子和墻的縫隙中，還是結(jié)實地挨了幾下，胳膊上迅速地就能看到幾道血痕。她看見父親的額頭青筋暴起，手指因為激動顫抖著，他瞪著泛著血絲的眼睛警告劍蘭：“今天就是讓你長記性，你把青松丟了，他要是掉進水井淹死了，我就要打死你?！蹦侵?，除了睡覺，吃飯，上廁所，劍蘭幾乎不會放開青松，抱不動就背著，背不動就跟著。就這樣陪了6年，那時候劍蘭已經(jīng)11歲了。

　　父親終于同意劍蘭去上學(xu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