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月亮高掛。寶華街上的百樂門卻比白天更為繁華，人影攢動。
“齊少爺！”瑛姑眼尖，一眼就看見了獨身一人而來的齊尹舒。快步迎了上去，雖說是快步，卻絲毫不見慌亂只有一步一步的風(fēng)情，人未到跟前魅聲卻先傳來了“齊少爺好久沒來了！怎么，苓笙走了齊少爺就不來啦！”語氣里帶著風(fēng)塵女子獨有的嗔怪。
齊尹舒眼神閃了閃，似在回憶她口中的苓笙，那個一顰一笑能勾人魂魄的苓笙。她嫁過去多久了？好像有兩個月了吧？哦，不能用嫁，是一頂小較趁著暮色抬過去的，至此便是三姨太了。
感受到身側(cè)若有似無的香氣，齊尹舒回了神，人卻已經(jīng)被帶到了曾經(jīng)慣用的廂房。是了，苓笙曾經(jīng)的“閨房”。
“齊少爺，我讓人備好酒好菜上來！不知今個……”瑛姑的眼神探究地看向齊尹舒，語氣帶了點小心翼翼她也拿不準(zhǔn)這位齊少爺?shù)谋浴?p> 齊尹舒隨即接道“不必了，我一個人坐一會?！蹦酉駱O了為情所傷的公子哥。
瑛姑見狀只得陪笑道“那齊少爺您先坐會！”
齊尹舒看著屋子里的東西，真真是一點沒變。窗前的那張桌子上還擺著半年前他送她的文房四寶，她竟一點沒帶。不過也確實無需帶著，他們之間本就無情。
房門被敲響，來的是個青澀的小姑娘，她怯生生地放下手里的碗具，卻用老成地不像話的語氣低聲道“苓笙說，她想見你一面?！?p> 齊尹舒心下差異，面上卻不顯，只做出一副傷心的樣子“有什么好見的，她已是周先生的三姨太太，我們再無可能?！?p> 小姑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快步退出了房間。
見面?見面做什么？重拾舊愛？如今的齊尹舒心里只有如何拿到那份名單，再無其他。名單，對呀！如今她是周延黎的三姨太，聽聞周延黎嬌寵三姨太，她應(yīng)當(dāng)比他們都能知曉這名單所處位置。如此一想他便坐不住了。
可轉(zhuǎn)念一想，她是個女子，沒什么文化，連識字也是他一手教會的。她能知道什么？心漸漸冷了下來。罷了，再想其他法子吧。
可接下來的兩天卻讓他再也坐不住了。張江傳來消息，任務(wù)艱巨，為了打探消息幾個同志接連被捕，上級要求盡快得到名單。
幾經(jīng)掙扎，齊尹舒還是決定去赴約。
苓笙約齊尹舒在百樂門，這是齊尹舒沒料到的。
“三姨太，請問是有什么事嗎？”齊尹舒態(tài)度疏離。
苓笙苦澀一笑，是了，自己是周延黎的三姨太了“我過的并不開心。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的，我斷不是這樣的性子。周延黎權(quán)勢大，我……我沒辦法的……”
齊尹舒愣了愣，他沒想到苓笙居然會和他說起這個。好看的眉頭一皺，開口道“三姨太，我們之間說這些，不合適?！?p> “別叫我三姨太。你能幫我嘛？”苓笙好看的眼睛里蓄著淚，手攥成一個拳頭，緊的泛白。
齊尹舒心下有些不忍，撇開了眼睛“我也沒有法子。我一個人，想帶走你，根本不可能。如今的上海是汪精衛(wèi)的上海。周延黎是汪精衛(wèi)的得力部下，我無能?！?p> 苓笙松了松拳頭，咬了咬牙，心里做了決定，只聽她壓低了聲道“我知曉現(xiàn)在很多人都想得到一份名單。我知道它在哪，你可以以此作為條件與那些人談判，讓他們幫我們逃走。”
齊尹舒心猛的一條，名單?莫不是?可聽見后面的話心卻沉了下去。雖然面上不顯可苓笙自幼在這地方長大，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自是無人能及的，況且她一顆心全在齊尹舒身上，自是能察覺齊尹舒的不同。
所以，齊尹舒也在找這份名單吧？
“你知道它在哪？”
“是?！?p> 最后，齊尹舒也未曾表態(tài)，只留下一句“讓我好好想想。”。
回老宅的路上，苓笙忽然想起了幾年前剛見到齊尹舒時的樣子。斯斯文文的他故作大人模樣，開口就點了無人問津的她，他說是因為她的眼睛很干凈。她笑他傻，女人的眼睛最會騙人，他哪里能看的出干不干凈。他卻執(zhí)拗地認(rèn)為她是不一樣的，教她習(xí)字，卻從不和她同床共枕。
他是她名義上的恩客，背地里的救贖。
苓笙想著想著忽然就笑了，是了，她怎么忘了，他與她是不同的，他是有信仰的人。那雙眼睛里的火苗也是為信仰而燃燒的，她怎么能用這個去做交換呢？
苓笙看著無邊的夜色，心里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