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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向法

第五章 兄弟姐妹 (一)哥哥一

我心向法 檸檳 7238 2023-11-01 12:51:23

  我家里姊妹三個,姐姐是1965年,哥哥是1968年,我是1971年。三年一個孩子,好像都是按照計劃進行的,挺有規(guī)律。在那時候的農(nóng)村家庭,我家的孩子算是少的。很多家庭大都是五六個孩子,然后起的名字叫“榮”、“華”、“富”、“貴”,或者“金”、“銀”、“財”、“寶”的都很多。我有個同學,自己親兄弟加上親堂兄弟總共七個人,按照出生的順序,名字的最后一個字分別是“文”、“武”、“雙”、“全”、“?!?、“中”“心”。我這個同學就叫立保,成年后當兵又因為婚姻受挫得了抑郁癥,后來不幸輕生了,讓我唏噓很久。我在以前的章節(jié)中講過他。但我們的名字都是我媽媽起的,媽媽雖然沒有文化,卻特別喜歡給大家起名字。我姐姐叫志聰,哥哥叫志明,合起來就是聰明。但聰和蔥同音,姐姐長大后嫌土,自己改叫馬潔,但身份證上卻又叫馬聰。在社會上,大家只知道她叫馬潔,不知道她叫馬聰。哥哥更是離譜,長大后,竟然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石磊,跟我們的姓以及媽媽的姓都沒有關(guān)系,可以說是毫無來由。如果放到現(xiàn)在,按照民法典的規(guī)定,“自然人享有姓名權(quán),有權(quán)依法決定、使用、變更或者許可他人使用自己的姓名,但是不得違背公序良俗”。民法典還規(guī)定,自然人應當隨父姓或者母姓,也可以選取直系長輩血親、法定撫養(yǎng)人之外的撫養(yǎng)人、以及不違背公序良俗的其他正當理由的姓。哥哥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石磊顯然都不符合這些情形。如果是現(xiàn)在,可能就會因為違背公序良俗而上不上戶口。但正是由于民法典對公民的姓名自由有了較為明確的規(guī)定,哥哥以后如果想把名字再改回去,問題也是不大的。我中專時的一個同學,中考時用別人的學籍,名叫克申,但工作后就又改回原名,叫金科了。

  哥哥兩三歲的時候就顯得與眾不同。當時,他講話舌頭有點禿,卻又天真爛漫,甚至潑皮膽大,常常講出讓大人們哈哈大笑的話來。比如我爸爸有個朋友郭中井最喜歡逗我哥哥玩,一次,他問我哥哥:“馬明呀(哥哥小名)我們今天想到你家吃飯,你可同意呀?”哥哥說:“你要不是親戚不同意,要是親戚就同意。你要是親戚,我拽住你尾巴,把你拽進來”。把一眾鄉(xiāng)親們笑的東倒西歪。哥哥說拽尾巴的來由,就更搞笑了。那時候,生產(chǎn)隊的莊稼都要人看,防止豬啊,雞啊去糟蹋。有時爸媽就讓哥哥看一下。哥哥一看到家里的豬要往莊稼地跑了,就拽住豬的尾巴,硬生生的把小豬給拽了回來。那時候,我家北邊住著我本家一個老太(相當于曾祖母),哥哥每天早上敲老太太家門,給她送芋頭吃。當時我媽媽快生我了,老太就逗我哥:“馬明,你媽媽又要生小蛋了吧?”哥哥說“是的,但我們不要了,送給老太”。等到我生下來,哥哥又去給老太報喜:“老太,老太,我媽生小蛋了”。老太說:“那說好了,小蛋送給我養(yǎng)了哦”。哥哥說:“不干了,小蛋媽媽要留著了”。有段時間,媽媽帶著姐姐和不滿周歲的我住在外公家,但中間因為家里一個親戚要找我媽有事,我爸就讓哥哥帶著這個親戚找到外公家。到了外公家,鄰居們就逗他:“馬明啊,你媽媽不在家,你爸爸可給你咔咔(俗語,是肉的意思)吃?”哥哥說:“自拔子(土語,男性生殖器)咔咔,四天吃八頓稀飯,還咔咔!”把大家逗的哈哈大笑。哥哥五歲的時候,家里喂了五只老鴨,因為家門口是生產(chǎn)隊的莊稼,不能放鴨,我爸就讓哥哥就跟著我小姑姥家的兒子二黑到有河有塘的其他生產(chǎn)隊去放。小姑姥家當時有十幾只鴨子。二黑就帶著我哥,趕著鴨子到處跑。他天天帶著我哥散扯,教會我哥很多俚語、俗語。但在外面的生活很苦,有時候好多天不回來,不僅吃喝沒保障,晚上睡覺也只能借宿。風餐露宿讓哥哥的手和腳都皴開了許多血口子。二黑還嫌他不聽話,經(jīng)常把他揍的鼻青臉腫。后來遠方的親戚反饋消息,說不能再讓小孩去放鴨了。在我媽媽的強烈干涉下,爸爸終于忍痛割愛,賣了五只老鴨。哥哥終于又能回來帶我玩了。

  因為姐姐比我大六歲,我小時候她帶我玩的少。她從潛山小學畢業(yè)了,我還沒上學。我印象中,在她小學快畢業(yè)的時候,我跟著媽媽去看過她,當時他們都是紅小兵,正在學校后面的空地上練投彈。還有一次,姐姐和我一個堂姐在全校表演跳紅小兵舞,我跟著村莊里的大人去觀看過。而哥哥只比我大三歲,我習慣跟著他的后面,做他的跟屁蟲。哥哥有時放牛會帶著我,我們兩個一起騎著大水牛,快樂無比。我們經(jīng)常在夏天的中午,赤腳踩著滾燙的地面,到水庫,到池塘去洗澡。也經(jīng)常在晚上,跟全村莊的小伙伴一起,到劉老圩子去看露天電影。但哥哥有個毛病,不喜歡看電影的時候吃西瓜。大概他覺得當眾吃西瓜,影響形象,丟人。他不吃西瓜,我自然也沒得吃,但也無可奈何。因為都是孩子,我們兩個也都皮,經(jīng)常在一起打鬧。記得有一次,在家門口的爛泥田旁邊,他要背我,也讓我背他。但輪到我背的時候,我背不動,兩個人一頭扎進爛泥田里,像泥猴一樣?;丶液?,媽媽看到我倆差點笑岔了氣,責令我倆把衣服全脫光,光屁股洗澡。還有一次,大年三十上午,我倆趁爸爸出門,在家里堂屋抱著摔跤,結(jié)果不小心撞上了桌子,把家里唯一的開水瓶給打破了。爸爸回來后,把我倆罰跪在地上,用棍子抽,打的我倆后背和屁股上都是傷痕。但哥哥更多的時候,像個學生意見領袖,在上學的田埂上,他總是能滔滔不絕的吹牛,而我們一幫小孩,只能默默地跟在他后面,洗耳恭聽。我后來也有一點這個特點,大概因為,我和哥哥的見識超過一般的小孩吧。我小學考初中時考了全鄉(xiāng)第一,哥哥后來說他也是第一,雖然我一直將信將疑,但我對哥哥的能力還是很信服的。哥哥的口才,以及他那種豪放灑脫的個性,也讓他贏得了許多同學的友情和愛戴。

  哥哥上初中后,因為他早出晚歸,我和他接觸的就少了??梢哉f,那兩年我對他的記憶等于是空白的。我小學考初中那年,哥哥上初三。我記得參加小升初考試的時候,還跑到哥哥的教室,找他借了圓規(guī)和尺子。哥哥一上初三,不僅住校,而且學習異常緊張,他還在井王中學的初三復讀了兩年。他復讀的時候,我上初一、初二,經(jīng)常給他送菜,因為他常常在周末也不回家一趟。那時候送的菜都是家里做的小菜,有時用搪瓷缸裝,有時用玻璃瓶裝。我給他送菜的時候,就經(jīng)常見到一教室的大哥哥、大姐姐們,都在埋頭學習,黑壓壓的一片。有時送點葷菜,哥哥就和同學一起分享。雖然哥哥的成績也很優(yōu)異,但那時候的中考太卷了,競爭異常激烈。所以,哥哥連考了三年,也沒考上。86年,我上初三,哥哥到棗樹嶺中學去復讀。因為哥哥復讀了三年,所以他的同學眾多。他的好多同學后來還變成我的同學。多少年后,哥哥在廣東就業(yè)安家,但是他的這一幫在省會的同學卻都和我保持著聯(lián)系,他們有的也是我的同學,有的把我看成兄弟。87年的中考,我因為凍瘡休學沒參加,但哥哥終于考上了中專。他雖然考的是自費,報的省會經(jīng)濟管理學校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管理專業(yè),當時每年學費500元。但爸爸經(jīng)過反復思考,最后還是咬咬牙同意了。那時候家里都窮,500元學費還是一筆巨大的負擔。

  但讓我爸爸沒想到的是,哥哥上了中專后,如魚得水,開始混社會了。他不僅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石磊,還處了一大幫同學朋友,還跟雙崗一些混社會的人相互認識。幸好那時候爸爸在老家,離他比較遠,不了解情況,否則要被他氣的吐血。哥哥身體好,力氣大,當時他的后背寬寬正正,就像一塊菜板一樣。哥哥也是學校的標槍冠軍和羽毛球冠軍。加上他口才好,又喜歡寫詩,在學校里被稱為“石大俠”。我的文學愛好,除了受到了外公的影響,也受到了哥哥很大的影響。他經(jīng)常帶一些詩選和小說回家,比如普希金的,屠格列夫的等等。哥哥不戀家,有一種狂放不羈的個性。其實,他的這種個性,在棗樹嶺初中復讀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因為那時候,他很少回家,除了寒假沒地方去,他都基本在學校里呆著。偶爾回來,也是眉飛色舞的吹他在學校里的風流韻事。他喜歡跟一些女生開玩笑,嘻嘻哈哈,妙語如珠,大家處的像兄弟姐妹一樣。他在棗樹嶺中學復讀,班上有幾個優(yōu)秀同學的名字,經(jīng)常被他跟我在家里念叨,所以,那時候,我就記住了任繼樹,呂中國,李樹山這樣的名字。哥哥的個性,通過他在棗樹嶺中學的畢業(yè)照都可以看出。那張照片上,他的頭發(fā)留的老長,臉上是羈傲不遜的表情。

  哥哥在中專三年級后,竟然和同學一起,瞎捯飭生意來。一次竟然把家里給他的學費給虧掉了,導致學校遲遲收不到學費。我哥哥跟學校說家里困難,沒錢交學費,學校領導就親自到我們老家村莊來調(diào)查。那次調(diào)查,我家二伯父和堂大伯不給力,說我家并不困難。所以學校領導下最后通牒,要么馬上交學費,要么退學。爸爸焦急萬分,到處借錢,終于把哥哥的這個窟窿給補上了。88年,我也考上了中專。我們兩個,一個在省會上,一個在蘇州上。除了第一次到蘇州上學是姐夫送我到學校外,后面每次開學,大都是哥哥幫我買火車票,以及送我上車。那時候,省會到蘇州就一趟火車,早上開,晚上到。我們老家離省會又遠,只有頭天晚上在合肥住,第二天才方便坐火車。從蘇州回來也是一樣,必須要在合肥借宿一晚,第二天才方便回老家。所以開學或者放假的時候,我要么到哥哥的學校去住一晚,要么他就帶我住他在省會的同學家里。他有個同學叫李伊軍,很講義氣,李伊軍的父親在淮南路一個單位的宿舍有不少房子,哥哥帶我在他家至少住了不下三次。中專四年,我還在一個女同學啟敏的大伯家住過幾晚,她大伯家住省會南七一個單位的宿舍,平房。當時,省會的火車站在明光路,明光路上也有不少店鋪。哥哥有一次送我上學的時候,花了三十塊錢給我買了一雙三接頭的皮鞋。那雙皮鞋,我在蘇州穿了兩三年。后來鞋跟斷裂,沒辦法再穿了,我才將其扔掉。我和哥哥也經(jīng)常通信。那時候,寫信,是一種非常普遍的通信和交誼方式。在蘇州上學的我,曾在一天之內(nèi)收到過七封信,滿滿的獲得感和成就感。我的性格可能也受到了哥哥的一些影響,在蘇州四年,我剃過一次光頭,燙過兩次卷發(fā)。喜歡穿著文化衫,沙灘褲,背著大紅的背包。雖然家里面窮,但這些行頭卻不要多少錢。有一次放暑假,姐姐和哥哥一起到明光路火車站接我。當我隨著旅客一起走出車站,站在臺階下的哥哥差點沒認出我。我光著頭,背著一只紅包和一把吉他,本來個子就高,在人群中顯得十分顯眼。但卻跟他印象中的形象差異太大了。我一時還沒習慣改成鄉(xiāng)音土話,竟然用普通話喊:“姐,哥,我在這”!這讓我哥覺得十分的好笑,在后來的N次,他都對我進行了嘲笑。

  因為哥哥在經(jīng)管學校上學,為了住宿方便,我經(jīng)常開學或者放假的時候,到他那去一趟。哥哥總是帶我到飯店吃飯,很少吃食堂里的飯。91年哥哥畢業(yè)了,但我到蘇州上學還要從從省會中轉(zhuǎn),哥哥就安排比他晚一級的師弟照顧我,讓我到學校去找他們。哥哥在省會經(jīng)管學校時,還有兩個關(guān)系比較好的師妹,令桂和賢秀。兩個師妹一個柳絮才高,一個活潑可愛,都是秀外慧中,巾幗不讓須眉。令桂還是學校蘆笛詩會的會長。哥哥曾經(jīng)帶著我,在經(jīng)管學校夏天的操場上,跟兩個師妹吹牛??此麄兇蹬#拖褶q論賽一樣,話里都藏著機鋒,互不相讓,斗的不亦樂乎。人生很是奇妙,哥哥的這兩個師妹,后來竟然成了我一輩子的朋友,給了我很多的幫助。因為都喜歡詩,我們后來又認識了令桂的叔叔,祥宏,一個農(nóng)民詩人。我和哥哥在暑假時,曾經(jīng)一起從姐姐家趕到高牛白露寺村,去拜訪令桂和她的叔叔祥宏。令桂家的房子和祥宏的房子是前后屋,都是土屋。令桂的兩個弟弟,一個叫令州,一個叫令縣,可能也是她爸爸特意起的名字。令縣很好玩,才五歲,光著屁股在外面放鵝,看到我們?nèi)?,十分親熱。祥宏熱情洋溢,雖然字寫的歪歪扭扭,但家里的土墻上,都貼滿了他手寫的詩。祥宏執(zhí)著的邀請我們晚上住下來,一起談詩論道。令桂還把高牛另外一個叫令貴的,也是省會經(jīng)管學校的學生,叫了過來。我們四個男人,就在祥宏家破舊的木床上,吹了一晚上的牛。那時候的令貴,讓我覺得真美。不知道哥哥對她可有想法,我是把想法深深的埋在了心里。我還記得92年的暑假,我和哥哥在高牛的姐姐家門口,突然看到載著令桂的三輪車從我們面前開了過去,令桂也看到了我們,向我們揮手,但三輪車并沒有停下來。那真是驚鴻一瞥的感覺。不過,所有的想法,都隨著后來的畢業(yè)分配,隨著大家走上不同的職業(yè)和人生道路,煙消云散了。

  我和哥哥中專畢業(yè)后,工作分配的都不好。哥哥先我一年,分配到了縣商業(yè)局下面的高牛食品站。在區(qū)食品站工作了一年多后,又分到下面的場鎮(zhèn)鄉(xiāng)食品站。食品站,放在市里,應該叫肉聯(lián)廠,在農(nóng)村,就是收購生豬并且屠宰出賣的地方。雖然也是國營單位,但漸漸的就被市場沖擊的難以為繼了。哥哥在場鎮(zhèn)食品站當頭,但一個是當時的市場不好,一個是哥哥的管理也有問題,總之,就是比較困難。后來,食品站的幾個職工都是各自做生意,但比個體戶稍微方便的是,他們有公家的住房,還有公家的門面。我那時候已經(jīng)畢業(yè)了,分配在工程公司。工程間休或者沒活干的時候,我就經(jīng)常到場鎮(zhèn)去。哥哥就約站里的幾個職工和我一起吃飯喝酒,吃飯時,他們總是在討論單位或者行業(yè)里的種種矛盾,我也不懂,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們當年到底在討論啥。我有時也跟著哥哥到鄉(xiāng)下去看生豬,有時看他們在車間里屠宰生豬。他們宰豬的時候,總是把公豬的生殖器割下來,然后扔到墻上。在那個大約三百平方的車間里,四面墻壁上都沾滿了公豬的生殖器。有的都已經(jīng)很多年了,干巴巴發(fā)黑了?,F(xiàn)在想想,如果不是因為生活所迫,一個國家干部,怎么愿意去干這些事情呢。哥哥后來學會了宰豬,也學會了賣肉。我甚至都幫他賣過豬血。畢業(yè)分配,真的對一個人的一生,太太重要了。哥哥的那兩個師妹,令桂和賢秀,92年畢業(yè)后,都分到了證券公司,令桂還被公司委派到了深圳。一個是大城市,頂尖金融行業(yè),一個是小鄉(xiāng)鎮(zhèn),倒板子國企,二者真有天壤之別。所以哥哥后來,跟這兩個師妹,也不怎么聯(lián)系了。因為,這中間的鴻溝,實在難以跨越。特別是后來,哥哥又認識了我嫂子,在農(nóng)村的小街道上安家生子,生活的圈子和工作的范圍越來越窄。但我哥哥一開始對我爸爸吹牛吹的很兇,說會一年一小變,三年一大變,雄心壯志,海闊天空。那種信心,把我爸爸都感染了,不由自主的就相信了。沒想到后來,哥哥卻越干越差,讓我爸爸懊惱萬分,又痛惜不已。

  因為單位不景氣,哥哥后來就自己做生意,一開始從農(nóng)村收購稻子、油菜籽等進行販賣,后又在省會中菜市承包攤點賣豬肉。但哥哥不知道是因為性格原因,還是他學經(jīng)濟管理學邪了門了,他連基本的做生意的常識他都沒做到位。不知道多少人跟他打了借條,欠條,可是這些條子上,有的沒寫日期,有的連名字都寫錯。后來再去要賬,好多人都不認。哥哥借公家的錢做生意,卻都漏在這些洞里了。還有,他收購糧食的時候,因為一時不能支付現(xiàn)金,就和農(nóng)戶約定了錯誤的風險承擔方式。約定后期支付最低按收購當時市價,后期糧價漲,按漲的價格給,后期糧價跌,也不低于收購當時市價。誰知道因為沒有及時賣出去,后期糧價真的跌了。但也必須按照收購時市價支付給農(nóng)戶。這樣一來,就虧大了。加上收購時又沒把好關(guān),缺斤少兩,摻灰的比比皆是。嫂子家雖然住在街道上,但一大幫窮親戚,哥哥還得要照顧。哥哥是個愛面子的人。但是他把好的面子留在外面,卻把破爛不堪的里子留給自己默默承受。后來他實在承受不了的時候,就讓爸爸從我們老家給他借錢。爸爸心痛的不得了,但為了自己的兒子,也只好忍氣吞聲到處去為他借錢。哥哥后來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啥事也不跟我們講,甚至連和他住一起的岳父岳母也不講。他如果跟我們講,大家?guī)退龀鳇c子,出謀劃策,可能要好很多。他每次都武斷地去做一些決定,每次都鎩羽而歸。失敗,讓他把自己又更緊的包裹了起來。但現(xiàn)實是躲藏不了的,生意不斷失敗的后果像一座座大山,向他,向我們家庭壓過來。那幾年,公家催還錢,私人要賬,基本上是每天的主旋律。家庭也雞飛狗跳。我甚至在年三十的時候和嫂子一家吵了一架,因為我認為嫂子不能干,什么都不懂,幫不了哥哥,所以才造成了他負債累累的現(xiàn)狀。嫂子氣的把碗都摔了。其實,真的不能怪嫂子。因為哥哥在做任何決定的時候,都沒有和嫂子商量。嫂子后來卻不離不棄,一點一點幫哥哥還賬。甚至打麻將贏的一些錢,都還給了要賬的人。我家嫂子自小嬌生慣養(yǎng),缺少社會經(jīng)驗,知識方面也缺乏,能做到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那時候,雖然在蚌埠工作,但也好多次的跟哥哥談心。我跟哥哥說,場鎮(zhèn)這個地方,基本就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經(jīng)濟差,人懶,民風好賭,社會閑雜人員多。你要么和當?shù)劂戾粴?,和一個叫大強的混混頭子綁在一條船上干,要么向上找一個靠山。否則,任憑你如何兢兢業(yè)業(yè),如何辛苦和勤懇,勤勞致富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如果沒有野心還好,就過普普通通的人的日子。但哥哥又是個有野心的人,但又不愿意同流合污,管理方面又那么多的漏洞,可以說是志大才空。那么,你留在場鎮(zhèn)的結(jié)局就只能是頭破血流,負債累累。我那時候,勸過哥哥兩個方案。一個是想辦法調(diào)到高牛去,樹挪死,人挪活。另外一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辭職不干,南下。南方,那是一片熱土,開放包容,相對公平,歡迎有能力,能吃苦的人。哥哥畢竟是個有文憑的人,也有一定的企業(yè)管理經(jīng)驗,到南方去肯定要比本地強。但哥哥始終猶豫,遲遲下不了決心。哥哥下不了決心的原因也跟爸爸有關(guān)。爸爸說,花了那么多錢讀書,好不容易到了公家單位?,F(xiàn)在如果辭職不干了,那么讀書考學又有什么用呢?哥哥下不了決心另外一個原因,可能也是貪戀小家庭的溫暖。在場鎮(zhèn),雖然生意做的不好,但畢竟還能老婆孩子熱炕頭。岳父岳母也等于住在一起,能相互照應。一旦辭職到南方去打工,不僅意味著工作上一切要從零開始,生活上無人照應,還要拋妻棄子,承受兩地相思之苦。

  哥哥在場鎮(zhèn)大概工作、生活了有八、九年左右。在這段時間,我們一家人去了無數(shù)次。那時候,從官亭油坊鋪到場鎮(zhèn)的路是土路,一路上坑坑洼洼。我如果從家到場鎮(zhèn),先要坐車到官亭,然后再坐三輪車到油坊鋪,再在油坊鋪坐三輪車到場鎮(zhèn)。碰到天晚了,油坊鋪沒有三輪車了,我就只有步走將近十里路到場鎮(zhèn)。有段時間,我還讓媽媽在場鎮(zhèn)擺攤子賣小商品。我從蚌埠二馬路,省會城隍廟,甚至跑到蕪湖去幫她進貨。當時,我記得小孩玩的塑料小汽車最好賣,一個春節(jié)賣了幾百輛。我上班的最初四年是在工程公司做電力工,干了兩年,休了兩年。干工程時還有間休。所以,只要有空,我就到場鎮(zhèn)去,在我哥那住上幾天。我目睹了無數(shù)次場鎮(zhèn)街道趕集的熱鬧場面,也目睹了無數(shù)次場鎮(zhèn)街的黃昏落日和漆黑夜晚。嫂子家其實是場鎮(zhèn)街道最好的市口,向東正對著街道,南邊,北邊,西邊還都有路,可謂是所有的趕集人的必經(jīng)之地。但嫂子家不再做生意了,嫂子的弟弟洪斌安大大專畢業(yè)后不久,就到廣東去打工了。哥哥的岳母和岳父也是意見不合。家里只開了個小旅館,偶爾有外地的人住上一晚,記得每晚好像是十塊錢。但嫂子家常年累月熱鬧非凡,是所有愛打麻將的人的聚集之地。一般平時,都開著兩桌麻將。可憐我的哥哥,吃喝嫖賭不沾,也不打麻將,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一個人,卻因為做生意虧的一塌糊涂。去的多了,場鎮(zhèn)街道上的許多人都認識我。食品站的一個職工劉平和我最熟。劉平皮膚黝黑,卻異常聰明,能言善道,善解人意。他還熱心的張羅要為我介紹女朋友。哥嫂有時也開玩笑幫我張羅。我常常在想,為什么我這輩子這么閑散,從來就不像別人那樣一直忙于工作,或者娶妻生子,成家立業(yè)連軸轉(zhuǎn)呢?我這一輩子一直都好像是邊緣化的一個人,從來沒有為一個真正的事業(yè)去忙個不停,也從來沒有成為耀眼的主角。當然,參加法律自學考試,以及后來參加法考,算是我最專心致志的幾年。在報紙上開欄目,曾讓我一度高光,但依然算不上單位的棟梁。在那個時候,我正是因為閑散,光桿一個人來去自由,工作也不連貫有大量的休息時間,所以,才和我哥工作的場鎮(zhèn)結(jié)下了那么多的緣份。然而,光陰荏苒,歲月無情,隨著后來的世事變化,場鎮(zhèn),我卻鮮有光顧了。我哥,也即將離開場鎮(zhèn),到南方去開啟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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