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朋友發(fā)來信息問我什么時候回學校,我只說快了,也實在是說不出具體時間。
一周前媽媽打電話給我,說我大伯不行了,讓我趕快回家。本來學校是不給假的,學校的規(guī)定是,若要請假回家奔喪,必得是直系親屬離世才可。
后來校方在和我父母的交談中了解到我大伯年紀輕,輩分小,比他輩分更小的只有我們三五個人,若是回不去就沒人守靈,然而村子里的人對這又是極其講究的,終于還是許了我的假。
我坐的晚上的火車,第二天中午才到家。一到家我媽就很是心疼地說:“這一路怕是沒休息好吧,趕緊吃飯,吃了飯再睡一覺,今兒晚上怕是睡不成了?!?p> 我對這位大伯并不熟悉,長這么大也從未參加過葬禮,再加上自己比較冷心無情的緣故,雖是回了家,情緒上卻并沒什么波動。
我聽話地吃了飯,到自己屋里睡起了覺。
“笙,別睡了!你大娘(大伯的妻子)打電話了,我們得趕緊過去!”媽媽很是著急地叫我起床。我迷迷瞪瞪睜開眼,看著媽媽很著急的樣子,覺得自己不該拖她后腿,畢竟村子里講究多,是非也多。
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跟著媽媽往大伯家走,看了一眼手表,19:47。
“媽媽,是一進門就哭嗎?我哭不出來咋整?”我小聲問媽媽。
“哎,你大伯還沒死呢,但也差不多了,他本來在醫(yī)院ICU養(yǎng)著,你大娘覺得既然怎么都治不好,就想著不治了,省些錢,以免到最后你大伯也走了,家里再欠一屁股債?!眿寢屩刂氐貒@了一口氣,接著又說到:“你大娘剛剛打電話的意思是讓咱們先去家里守著,今晚你大伯怕是扛不過去了,讓咱先去收拾收拾等著,從醫(yī)院拉回來也好有個照應?!?p> ……
雖然在醫(yī)院生死離別也見過些,可實在沒見過這樣的事情,一時間我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有沉默。
到了大伯家,里面竟然全是人,女人們收拾家,男人們搭灶臺(奔喪期間做大鍋菜給來者),去地里挖坑等等。
我本來還在擔心進去之后人家都很難過,只有我面無表情可怎么辦?可是進去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是我想多了,人們有說有笑,一會兒拉拉家常,一會兒惋惜一下大伯的“英年早逝”,我卻哭了。
這時的我實在是很不應景,似乎哭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我躲起來一個人擦擦眼淚。弟弟注意到我,很是冷靜地問我怎么了,我將自己看到的說了出來,弟弟卻紅著眼極其冷靜的說道:“都是這樣的,你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合,以后會適應的?!?p> 我就那樣看著他,心想他是看到了什么,又是看到了多少這樣的場面,才能讓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這樣冷靜又無奈地說出這些話。
我們一直等到凌晨四點,大伯并沒有從醫(yī)院回來,媽媽看兩個孩子睡不了覺很是心疼,最終選擇把我們帶回去休息。
第二晚,又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大約凌晨一點多,大伯回來了。我們所有老幼婦孺擠在一個小屋子里,不知道為什么,總之是不能出去。
一門一墻之隔,我聽到他們把大伯抬到床上,我聽到大娘一進屋就“砰”地一聲跪在地上大哭,我聽到醫(yī)護人員收走輸氧設備之后大伯那讓人窒息的喘聲。
我情難自禁地小聲啜泣著,媽媽見了覆上我的手以作安撫,哥哥訓斥我讓我閉嘴,理由就是人還沒走不能哭,可是在我看來卻是那么諷刺。
大伯還是熬過了那晚,我們凌晨四點多回了家。之后的兩天也沒聽到什么消息,我和媽媽也因此放松下來。
又過了兩天,天開始下雨,下雨的第二天,傳來大伯離世的消息,我們冒雨前去吊唁,我哭的很痛。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我只覺得身處那人群之中,總會忍不住難過。